看著我長大的空軍大院
激揚文字，略表我心
我們大家都是過客《二十九》祝福80後
人在地球上活過了一年，總要發點感慨；新年到了，總要想將做些什麽，不立大誌，也會立點小誌。不知美國人會怎麽想，中國人會一定這樣想。2010年剛到，很多人，包括我和我的同學，都會不約而同地想起自己的孩子，三十年前那個特殊時代出生的孩子，一個個先後都要進入而立之年了。孔子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知天命，那麽，三十而立的“立”字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我早已年過五十，但是“天命”不是剛到五十就知道的，有一個極為緩慢的過程，開始慢三步，接著平速提速，最後是垂直加速度。中年人飲食不當，容易產生腹脹胃部不適，這時不會有人重視，就是看醫生也是開些養胃丸保健丹，是慢三步。幾年以後出現胃潰瘍腸潰瘍，會引起一些重視，看醫生做胃鏡腸鏡檢查，一旦醫生仔細確診查出螺旋杆菌，世界公認的良藥是紅黴素三聯藥，醫療手段到此為止，也許螺旋杆菌殺死了，那些潰瘍破口還在，是平速提速。現在世界上的各種病菌比我小時候不知多了多少倍，一旦有害致命菌通過潰瘍和肉眼看不到的破口進入人體重要部位，那可是垂直加速度了。最近，兒時在空軍大院同我玩耍極好的朋友苑少陽患胰腺癌去世，極有可能走的是這個天命過程。
新年伊始，我和贏贏邀請了一對年輕的耶魯博士夫婦共進午餐慶祝新年。閑聊中無意聊到男博士的父親是因肺癌去世，這一下又觸動了我的敏感神經，我劈頭就問，老父親早年是不是長期腸胃不適，男方說是的，我說可惜啊。我在檢查螺旋杆菌的時候，醫生讓我十五小時隻喝水不吃飯，然後吃一粒藥丸在胃裏膨脹，最後一口氣吹滿一個氣球，醫生用這個氣球的氣體化驗培養螺旋杆菌，因此我斷定螺旋杆菌有可能還生長在空氣裏，通過胃氣進入肺部，將肺葉攻破。如果一個人長期輕微咳嗽不好，又不像感冒，這時一定要警覺了，這些都是我的親身經曆。
知天命就是知道最壞的結果，人過五十不該遇事再迷迷糊糊，但又是一個很長的過程，需要經驗經曆，係統分析，還要加上不信邪不屈不饒。我愛生命就是為了讓最壞的結果晚一些時辰到來或不到來，前人經驗信手拈來，我用蒜攻辣椒攻芥末攻酸奶奶酪攻，外加酒攻。有人會問，《白鹿原》的作者陳忠實最明白這些，也知道酒是百藥之王，最後為什麽還是做了胃手術？我個人經曆，陳忠實喝的那些燒酒達不到七十五度，隻起到抑製舒服作用。世界上目前能夠生產出七十五度以上白酒進入市場有兩個國家，美國和波蘭，又公認波蘭酒質量最好。美國受過良好教育的健康老人餐前都要喝一杯自己喜好的純麥威士忌，起到非常好的疾病預防作用，一旦發現有病菌已經進入體內則需要更烈的方法了。
上帝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還是相當仁慈的，不會像對待歌王傑克遜那樣，五十剛過就下令把他接走，讓大家有一個適應過程。五十知天命是這樣，那麽再回首三十而立。三十而立大家普遍理解為成家立業，80後叫得更凶，要有房有車。避免偏激誤導，以我回首經驗，稍微修改成三十開始成家立業，將來會有房有車，避開高利貸套牢。按現在大陸的經濟發展速度預測，絕大多數的80後在接近四十歲的時候有自己的一套住房有輛車應該不再是夢想，到那時車能不能開得起開得動是另外一回事。紐約Manhattan停車費現在是每小時17美元加稅，有人把舊樓買下平掉長期用作停車場不蓋新樓，是因為停車收入要比收租合算，各種罰單早已成為除稅收外重頭財源，乘客位不係安全帶罰單已達一百六十美元。紐黑文是個五十萬人口的小城，車非常好停，每年停車罰單為六百萬美元，開車人沒吃過罰單的人很少，不過我一直還保持著不敗紀錄，停車也得機靈。
我同贏贏經常談房子，房子不論什麽時候都是重中之重，看看幾千年人們對“吃穿住”的排列，再量化一下比例。買房子有兩個概念，一是自住，即使將來拿到學位得高薪也要量力而行。三十歲是事業走向成熟的時候，極易獲得靈感，現在的時機是心想事成，不再有陳條老框，遇到好靈感好項目總會衝上去不顧一切拚殺一番，那時有張睡覺的床就行，對項目成功的渴望要大於房子家庭和性欲。八七年我三十四歲的時候，獲得重要靈感，也就是在一次出門推車的路上，激動得我的心從此不再平靜，千方百計找人找錢要實現它，有段時間在中關村等聯試結果，一等就是幾天幾夜。在小酒莊裏，我見過第一個寫軟件的人，也見到過第一個使用電子郵件的人，可以想象在加州矽穀那些奮戰精英們看到聯試結果出現時興奮的心情。我們的差距在哪裏呢，當時我想的是教室座位與座位聯絡，人家想的是全球；人家受的是帝國教育，我受的是錢學森帶回來的係統教育，幸會的是，我還能看到這一點。
第二個概念，買房投資保值和增值。最近出現了很多關於中國房市的論述和專述，還提供了我過去做研究時不易得到統計數據，都想用統計數據說明問題，又出現了新的問題。過去老一代專家概念清楚，沒有數據支持，現在數據充足，又概念模糊。買房的兩個概念自住和投資保值增值在十年前不必分得太清，因為那時房價不高，沒有貸款，買房既自住又保值升值。現在中國成了第二個美國，銀行大量放貸，而且利息極高，出現了滅絕幾十年剝削性質的“高利貸”，房價應聲飆升。在高房價的形勢下，不談清概念，研判房價今後走勢是漲還是跌都是在誤導成長中的80後。弄清概念後，自住是租是蹭還是買，投資能否有收益，隻需掰著指頭算一算了。
我活到如今明白了很多，一生賺多少錢不是特別重要，要緊的是年輕時不賠錢，中年不賠大錢，最後不賠老命，那可真是大哥大了。過去幾十年不太明事理但一直是這樣做著，可能是山西商人的基因在起作用。想想看，年輕時鍛煉守住不賠錢，就像少女守住貞潔，再過幾年還是一個寶。過去投資和投機是兩個概念兩個範疇，看到的是兩個行當，有誰會把股市和賭場想到一起去呢，現在誰要分開想，肯定思路要晚一個時辰。中國沒有賭場，白領藍領都在股市闖蕩；美國有賭場，白領進股市，藍領上賭場，絕大多數白領一定會覺得進賭場低俗。
剛來美國時，受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主人翁王啟明影響，我在選擇方向的時候先成了職業賭徒，每天按時到賭場上班，在預先測算好的情況下，規規矩矩落碼，每天不免心懷喜悅，不幸巧遇小概率事件，有天輸了一千多，從此金盆洗手了，這是中年不賠大錢。後來的許多年，我每年都要拉工友老包大偉陳福去賭場多次，一直向他們解釋，我曾經也好賭，但沒有一個相信的，因為每次去，我唯一的要求是想辦法把我送進貴賓酒吧，在那裏我好享受海鮮大餐和藍帶威士忌。這些人中，陳福級別段位最高，受過林肯加長禮車回程服務，我真後悔，沒有趁賭場生意火爆的時候，要求服務一次，坐這種車不收費用，隻需給司機五十美元小費就行。
我個人解析三十而立的那個“立”字還有走出家門的意思。古人壽命五十歲，家庭長子到了三十歲的時候，父母已經去世，父母不在了，可以遠遊了，不再有掛念。古人的遠遊是永遠不回來了，中國很多有誌氣的人，有的明明可以再回來看一下父母，就是不回來，因為自己覺得還沒有混出個人樣。我有個小學同學的兒子，父母在沒有準備完整學費的情況下送他到英國讀大學，可能是打工太多學費又沒有來源，索性就在英國混下去了，父母再三勸讓他回來，北京有房子，還有一些老關係可以安排工作，怎麽勸也不回來。好男兒就是這樣，父母遇到這種情況隨意吧。我四十四歲來美國時，看到老父親難受的樣子，幾乎是拉著手不讓走，我還是一甩手走了，因為不走可能流落北京街頭。就是要飯也要往遠了要，電視劇《紅樓夢》結尾出現了賈寶玉拄著拐棍捧著碗滿頭白發在北京大宅子前要飯的鏡頭，實在不忍看。
時代又變了，古人可以隨意教子，兒子到了三十歲，父親一般都不在世了，養不教，父之過。現在不同了，父親的壽命延長了，兒子走過三十四十五十，可能父親仍然在世，這麽長的一個時段，父子之間怎麽相處呢，總不能一天到晚話不投機半句多啊。時代又不同了，現在的年輕一代很多情況下比我們上一代人優秀，上一代人的生存環境不同，有不少壞毛病，這些壞毛病無論如何不能傳給下一代。有一位大陸來的女工給我送來三大包擦手紙，說放在家裏用不了，時間長了怕爛了，我說，這些紙你讓我怎麽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從公司廁所拿的。我寫過《手紙》的文章，那是改革開放的初期，沒有見過雪白的手紙，不得已，拿一些紙回國也是給贏贏擦屁股用。
父子在一起，我說的最多的話是解釋，解釋我們那代人生活中出現的巨大反差，今天父子在家可能一起大碗吞麵，明天在外可能要用起正規刀叉了，在外，我用的最多的是暗示。在格林威治斯多特先生家作客的時候，斯多特先生請我們吃烤雞，那隻雞是從超市買來的，五美元一隻，我們總不能像在家裏一樣，一人掰下一隻雞腿提起就吃。我死死盯住斯多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他割肉我割肉，他往嘴裏送肉，我也往嘴裏送，我預想著斯多特最後會有一個放刀動作，一般是在盤上橫放，那麽刀口是向裏還是朝外呢。我發現贏贏也是在用心在吃，動作幾乎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斯多特先生放刀刀口向裏，贏贏的刀口朝外，我說，贏贏你看，斯多特的刀口不朝外。
暗示細節，幾乎都屬於討論性質的，說明都在用腦用心在觀察在思考，不是大奶或大爺，會帶來更多的情趣，珍惜父子在一起的時光。中國人用油炒菜幾千年了，把油燒熱，然後用蔥薑蒜辣椒熗鍋，贏贏也把熗鍋帶到了美國。到底燒菜是用油熗鍋好，還是用水煮然後再澆橄欖油，我是一直用後者，這一點也不需要父說父有理，子說子有理，在外麵觀察一下就行了。正好那天，斯多特先生請我們吃的第三道菜是水煮芥蘭，將芥蘭煮熟後，斯多特特意澆上了蒜汁，並對贏贏說，我們都知道你爸愛吃蒜。贏贏說，好吃，以後改水煮了。
終於引來了贏贏的問題。我們返回紐黑文的時候，贏贏問，爸，以後掙了錢，是買高高大大挺在路邊的大房呢，還是買隱藏在樹林中斯多特那樣的房子呢。我說這裏原是平房（ranch）布局，現在一個個都翻蓋成大房出售，人文氣味早已變化，不信，我們如果能訪問兩家，一定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不過，我最後也說，如果今天斯多特先生招待我們的時候用的不是銀圈套著的布餐巾，而是用印有麥當勞字樣的餐巾紙，也一定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01/28/2010
《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