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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賣軍團在美國

(2008-05-16 10:22:02) 下一個

                                          外賣軍團在美國

 

  美國有多少家中餐館可能像天上的星星數不清,我花點兒時間數了數,上網注冊的有35779家,再加上每天都有開張的,每天都有歇業的,確切數據應該再40000家左右。華人在美國經營餐館又分堂吃和外賣,堂吃店規模大些用人多在十人以上,外賣店投資小些,多半是夫妻倆加兩三個夥計。據我個人估計,美國外賣店的總數應該遠遠多於堂吃店,應占65%以上,每個外賣店裏都有一個舉足輕重的夥計——外賣郎。根據以上分析,全美的外賣郎總數應在25000人左右。

 

  這是一支可歌可泣特別能戰鬥文化素質極高的軍團,她的曆史意義可以同上世紀三十年代到達陝北的八千多中央紅軍相媲美。為什麽要這樣打比方呢?第一,他們是華人中餐業的中流砥柱。如果說外賣店70%的生意是打包外賣的話,那麽老板口袋裏的錢多數是靠這些外賣郎把餐送出去才能裝進腰包的。現在美國華人每年匯往大陸美金成百億計,可以說有相當大的比例是過了外賣郎的手的。二是他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外賣店多開在黑鬼區和黑白混住區,由於他們單兵送餐,經常遭黑鬼埋伏和襲擊。鄧小平曾經說過紅軍高級指揮員中像他一樣沒有受過傷的幾乎沒有,這裏也是一樣,送過外賣的沒有遭受到搶劫幾乎沒有,有的身上留有刀傷,甚至還留有子彈。他們每天都是提心吊膽上路,但還是防不勝防。

 

《夫妻一場戲》中主人翁小王就是被黑鬼乘著茫茫夜色用兩把左輪手槍頂住太陽穴,被迫交出四百多送餐錢,還好駕駛證沒給搶走。有位天津來的誤中埋伏,遭西班牙鬼悶棍,被打瞎左眼,搶走餐包,實際上那包餐隻值三十多元。去年聖誕節前夕,正是搶劫高峰期,龍福餐館老板的十六歲的兒子頂班送餐,在餐館門口遭搶,經驗不足掏錢慢了點兒,黑鬼照腿部連開兩槍後逃竄,警察趕到現場後看到小孩腳脖子上還冒著青煙,連說Brutal! Brutal!。再加上過度勞累交通事故生病每年還有一定人數客死他鄉。三是這支隊伍文化素質極高,這也是當年紅軍前輩可望不可及的。他們大部分人來自北京上海天津以及東北廣大地區,國內的除主席總理部長省長軍長等職位外幾乎所有的職位職稱學位工種軍階在他們中間都可找到,可能還有不少貪官和不同政見者呢。他們在美國普遍沒有身份,英語水平不高,但活動能力很強,能通過各種渠道搞到美國正式駕駛證。同學米永亮的朋友老李也是其中一員,實際上他早有了計算機碩士學位,可能是送外賣容易些,收入豐厚些。

 

  我在New Haven有不少朋友都是送外賣的,這可能是背景有些相同,談起來投機些,大偉算是最熟的一個。

 

  大偉個子高高的,東北漢子,皮膚有點兒黑,不顯老。聽他說他十二歲時就當兵進了廣州解放軍八一遊泳隊,後來沒出成績複員回到遼寧老家當了一名片警,現在根據國際慣例一律通稱警官,英語叫Police Officer。當警官雖然發不了財,但日子會過得穩穩當當。他放著鐵飯碗不端,放棄抱老婆睡熱炕的好年華,告別東北父老鄉親一人來到美國淘金。他從洗碗開始,幹到打雜兒,最後送起了外賣,就這樣我認識了大偉。

 

  誰都知道,在美國隻要肯做工,口袋裏就有錢,同與國內比起來隻會多不會少,要不然都呆在美國不走幹什麽?在餐館裏做工,老板包吃包住,發了工資就是淨利潤。大偉常同我聊天,他說,過去說一人參軍,全家光榮,現在是一人吃苦,全家幸福。可不嗎,把美金寄回去,老婆買車,女兒上名校,鄰裏鄉裏好不風光。他盤算著有一天耀祖光宗,榮歸鄉裏,他說,我回去後找小姐,哪家小姐敢不開門,我就拿美金砸!我聽後嚇了一哆嗦,到底大偉口袋裏有多少錢?!

 

  東北人認老鄉,兩眼淚汪汪,大偉在同鄉麵前比誰都豪爽大方,隻要一工休,必去紐約法拉盛東北館子狂吃海喝一番,然後再去歌廳唱上幾首思鄉歌,最後找上一個東北下崗婦女沙發上扭個東北大秧歌。我老想跟著大偉出去開開眼,約好上午十點走,大偉早上八點說有急事兒開溜了。

 

  大偉愛喝酒,我開酒莊常請他照顧生意,有一次專門請他和虎子在Outback吃了一頓正宗美式牛排。可他到我這兒從來沒有大方過,摳摳嗦嗦,他還愛喝好酒,最喜歡Heineken和Budweiser,不過每次買酒都嫌貴,可能是說順了嘴。我看他每次來都嘟嘟囔囔以為是為了圖便宜,專找了些過期滯銷酒推薦給他,他一喝不對味兒,覺得裏麵有詐,牢騷話就更多了。每次打交道利不過一塊,有時還得送貨上門,過節還得搭酒,幾年下來給我鬧騰急了,搞了個賠本吊腰子,有一天我終於把大偉給轟走了。

 

  大偉進了賭場又換了個模樣,派頭像個合資企業懂事長。他坐下就掏錢,不分青紅皂白就下賭,當然是隻輸不贏了,他時常要等到把最後一個Quarter塞進老虎機後才離開。大偉還愛麵子,輸了錢不叫輸,叫投資,以後把不準兒還會贏回來。這幾年扔進了多少錢?明白人心裏有數,大偉看起來像個沒事兒人似的。

 

  一天,也就是二零零四年新年我開業的第一天,大偉沒精打彩地來了,老潘,有沒有便宜的啤酒?我忙問咋回事兒?他說,沒錢了,輸光了,昨晚扔進了七千多。說著打開車門抱出一大包子零錢數了起來,可能是平常攢的小費零頭。我忙說我的情況也不好,能給足就給足。

  又過了一年,我路過大偉打工的餐館,問老板娘大偉在哪?老板娘指了指後麵。我推門進去,隻見大偉在有聲有色地給兩個不識字兒的福州工友講著牌經,出牌要領和贏牌秘訣,直到這會兒我還沒聽說過大偉贏過錢。

 

  還好大偉有個爭氣的女兒,兩年前考上了遼寧師範大學與美國密蘇裏州立大學合辦的大連國際關係學院,今年又拿到了為數不多能來密蘇裏大學繼續讀書的美國簽證。不知為何又遭鄰裏嫉妒,寫信向美國駐沈陽領事館舉報說女兒父親在美國,領館要取消簽證。大偉跑來找我問怎麽辦,我說還費那事兒,到民政局辦個死亡證,就說已去世多年。大偉忙說現在都是計算機聯網,死亡證不好搞。實際上最令大偉犯愁的不是別的是女兒真的過來了小三萬的學費上哪湊,有一天愁急了眼他對老板娘說,誰給我女兒出學費,誰就把我女兒帶走。

 

  大偉終於在JFK機場接到了如花似玉的女兒,八年的孤獨苦悶一股腦全忘了,父女之情油然而生,要不是女兒大了,真恨不得摟在懷裏親上一口。

 

  從此大偉變了,每天把頭梳得整整齊齊,走起路來像整天穿防彈衣掛手槍的New Haven警官,沒見再去過賭場,到我這來也客客氣氣:老潘,休息到我這兒坐坐,我給你做個東北大拉皮,鹹魚大餅子。

 

                                         08/1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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