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4

說貝（4）

上回說到雲南到了漢代，原來當地部落酋長貴族珍愛的海貝忽然不見了。漢代的墓裏就沒有發現海貝。 難道海貝忽然就人間蒸發了麽？ 雲南和印度洋之間的商貿難道發生了什麽故障了，出了問題了？

 

回答這個問題有相當的難度，因為我們確實不知道當時印度，孟加拉，阿薩姆，和緬甸之間的聯係出現了什麽問題。沒有中國學者對這些地區之間的聯係有興趣，及時有興趣，也沒有人進行研究。當然，客觀困難也很多，語言，考古，都是難題。

絕大多數學者因此強調了這條商路的另一端，也就是中國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們認為中國發生的事情導致了或者影響了海貝在漢代雲南的消失。 小牛雖然非常想了解前麵自己提出的問題，在目前的狀況下也不得不同意中國因素是目前唯一的原因。那漢代的雲南究竟發生了什麽呢？

簡單而言，西漢和東漢征服了今天雲南省的大部，最南到達了永昌， 也就是今天的保山。

中原王朝對雲南的征服正兒八經始自於西漢， 還是漢武帝的時候。 漢武帝為什麽要征服雲南呢？ 餘英時在他的漢代的邊疆與貿易書中，認為貿易是漢代向四方擴張的一個重要原因。 小牛同意這個觀點，但是這個觀點恰恰不能廣而推之雲南。 漢武帝對雲南進行軍事征服，主要目的不是為了雲南的貿易以及貿易帶來的財富，也不是為了雲南的土地和居民，而是為了消除西漢邊疆的兩個心腹大患。北方是匈奴，南方是南越。

 

這裏我不得不提醒大家注意，我雖然用了雲南一詞，但這種稱法非常不科學，充斥著漢族中心論和中國中心論。那時沒有雲南。在後來成為雲南的廣大土地上 (大致包括現在的雲南，貴州兩省，四川南部)， 居住著數以十計的土著居民。太史公統稱之為西南夷。 他們都不是漢族，有的遊牧，有的農耕，有的兼而有之。 一些人都想問，那他們是什麽民族的前身呢？ 我非常反對這種往前推的思維方式， 因為這樣你漏掉了很多參與的因素。就像一般人的族譜，你可以說是嶽飛的後代，其實也嶽飛的基因在你的身體中隻占了萬分之幾的成分，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在今天的貴州省有一個部落/國家， 叫夜郎， 他的有名就是因為夜郎自大這個成語。其實夜郎國王的疑問非常自然，無可指責。不僅夜郎國王詢問漢武帝的使者，漢朝又多大？位於昆明的滇國國王也問了，漢朝有多大，　可惜隻有夜郎的名聲流芳百世，滇王也就默默無聞了。曆史是如斯的不公平。

 

夜郎國的東南方就是南越。　南越和夜郎有著密切的聯係，　牂牁江是一條天然的　交通要道。　漢使唐蒙就在南越的都城番禺也就是今天的廣州發現了四川的枸醬，於是知道了這條水路，　於是和張騫一樣向漢武帝獻計，征服夜郎，　通過牂牁江進軍南越。　費了一番周折，夜郎和南越先後被滅。這樣，漢朝在貴州的廣大土地理論上設置了管轄。

拿下貴州的南夷之後，漢武帝就向西夷和主要在今天雲南一帶的西南夷開刀。目的還是為了打通通向中亞的道路，　因為漢朝和匈奴的戰爭打得如火如荼。

 

因為夜郎國滅，　滇國國王頗為震驚，漢軍到達後就歸順了。歸順的滇國國王依然保持王位，被漢武帝封為滇王（多此一舉），賜滇王之印。此印在解放後被發現，亦是一快事。有趣得很，漢朝還賜給了日本的倭奴國國王一類似的金印，上書：漢倭奴國王印，在１７　還是１８世紀被挖了出來。按照某些人的觀點，日本自古以來就是中國的領土了，　得趕緊向聯合國申訴。　小牛在新加坡混日子的時候，有一個專門研究明實錄的澳大利亞學者說，滇王之印的發現可能是作假的，　小牛不敢斷言。再說了，雲南的民族問題還是不錯的麽，沒有什麽分裂分子啊。

 

漢武帝在滇國設置了益州郡，同時又保留了滇國國王，　算是邊疆政策吧。爾後，　東漢時期，哀牢歸附，建立永昌郡，駐地在今天的保山，　永昌遺址還在。說半天，西漢和東漢的擴張和海貝在雲南的消失究竟有什麽聯係啊？

 

漢王朝在雲南設郡置縣，　代表著中原王朝對邊疆的行政管轄和控製。行政的管轄，軍事上的屯兵，多少帶來經濟上的影響。　漢代的貨幣，也隨之漢王朝的擴張，到達了雲南。　在永昌古城，考古學家發現了漢代有名的五銖錢。　五銖錢，代表著中原王朝的貨幣體係和經濟製度，出現在雲南邊疆，雖然它的深入程度和功能無法估計。按照小牛的理解，應該沒有被廣泛接受，沒有深入社會生活，但它卻象征著漢文化在邊疆的曇花一現。　海貝，恰恰是在漢代消失於雲南，兩者是巧合呢還是有內在聯係的呢？　學者們認為有聯係，小牛在自己的博士論文也持這種觀點，但是，目前的材料無法證明，漢朝在雲南的擴張直接導致了海貝在雲南的消失。

 

海貝的故事遠遠沒有玩，到了９世紀中葉，也就是南詔的中期，海貝作為貨幣重新出現在後來叫雲南的土地上，並成為世界貨幣史的獨特的現象。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