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回國探親前,不厭其煩地囑咐我,要注意飲食,西紅柿炒雞蛋如何如何做,青椒炒肉如何如何做,少放鹽;方便麵少吃,沒啥營養;到外麵吃也行,別吃那些個垃圾食品;鍛煉要適量,別爭強好勝;衣服要常換,皮膚要保養,一定要抹油;哪個賬單一定要付,哪些賬單是自動付的,不用管;。。。說得就好像我是個白癡一般。
我倆在家是分工的,一般體力活兒,象收拾前後院,割草施肥,管理菜地,以及家中一切電器、機械玩意兒都歸我管,而其他的,如財務,洗衣服做飯等等都是太太的事。這麽分其實很合理,因為我是學工科的,太太是文科的。 電器功能多的旋鈕也多,看著大大小小一排鈕兒就犯糊塗,隻要多於倆鈕兒的,就常按錯。看電視連續劇時經常叫,來一下,又不出人兒了。於是我就麻溜兒去處理,手到擒來。行了,走吧。太太怕我攪了她隨劇情抒發的感情,不讓我在邊兒上,正所謂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嘛。
我覺得其實所有活計我都能幹,隻不過給太太留點良好感覺罷了。洗衣機、洗碗機還是我安裝調試的呢。至於做飯,不就是把切好的菜往熱油鍋裏一放,調料一加,得了,簡單,餓不著。可平時太太常煞有介事地歎曰,沒我你可怎麽辦?衣服髒了臭了不知道換,飯不會做,菜不會炒。麵對這樣的批評指摘,我根本不往心裏去,我脾氣好,特別是六十歲以後,更是豁達寬宏。太太走了以後,我就暗下決心,要好好享受一下獨立自主的日子,也證明給太太看,我行。
鍛煉後,滿身的汗,把幾件上衣和一條褲子扔進洗衣機,找洗衣粉沒找著,五花八門的瓶瓶罐罐,也不知道哪個是洗衣劑, 眼鏡沒戴,老花眼看不清,心說,還不是大同小異嘛,哪個還不行?就取了個大家夥,嘩啦啦,倒進了洗衣機裏,蓋蓋兒,一按開關,開洗。我自去洗澡,上機,整理菜地、花園。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想起,衣服該洗好了吧?到洗衣房一看,機器早就停了,都甩幹了。提起一看,哎呀媽呀,怎麽甩幹不均勻哪,有的地方發白,一塊一塊的。 大部分地方都象是潮乎乎的樣子。 再仔細一看,不得了,發白的地方原來是顏色褪去了。壞了,戴上眼鏡一看,原來我倒的是漂白劑。怎麽辦?扔掉,銷贓滅跡?太浪費,不符合我們的傳統準則。既然能去掉部分顏色,就也能去掉全部顏色,將來就來個徹底漂白,豈不妙哉。就這個理兒。也說不定,這一塊塊的白,象白癜風一般的造型還能算上另類設計呢。於是心安如初。
輪到做飯,解決吃的問題了。
西紅柿炒雞蛋,色香味俱全,營養價值也高。三隻雞蛋打在碗裏 --- 常見太太是在碗邊磕破雞蛋,我不,我用餐刀,一刀砍下去,蛋基本成為兩半,蛋清蛋黃自然流入碗中 --- 用筷子攪拌。 這是我的拿手好戲,手上功夫了得,攪得蛋液上下翻飛,漸漸均勻成漿。加油,開火,看看油在鍋裏可以快速流動了,說明熱度已夠,倒上雞蛋液,待蛋液成一大餅狀,用筷子快速橫衝直撞,攪它個人仰馬翻,七零八落,盛到碗裏待用。再加油,熱後把切好的西紅柿一扣入鍋,稍等。有嗞嗞聲響了,左手握柄,學大師傅樣,掂勺。向前一送,再向後一啦,幾塊西紅柿應聲落在爐麵上,一股水汽嘩地升起來,說時遲那時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順手抄起放進鍋裏,就覺二指奇痛,原來擦到平麵爐麵上,兩小片焦黃已清晰可見。不怕,我家有蘆薈,趕緊掰了一枝,把漿水塗在上麵,頓時疼痛消失,真靈。等到西紅柿發出大的嗞嗞聲,且冒熱氣時,將雞蛋倒入其中,再次攪拌,不敢再掂,蓋上蓋兒,關火,讓餘熱起作用,符合環保。還得來個湯吧。小鋼鍋放上水,水滾了以後,扔上幾根榨菜條,切上幾片絲瓜,往裏一扔,絲瓜榨菜湯,煮去吧。過去在大學食堂吃飯,大師傅總會推出一、兩大木桶菜湯,湯麵上漂著油花。學生們養成飯後喝湯的習慣,都去搶湯,而且還撈點菜葉。學生們有經驗,要想撈菜葉,就必須,一勺打到底,慢慢往上提,心裏不能慌,一慌全是湯。現在自己做,那就連湯帶菜都是自己的了。學生那會兒真夠可憐的,可大家都一樣,也就心安理得了。
一菜一湯,電飯鍋的米飯也熟了。 飯菜擺上桌,再切上幾隻小辣椒,醬油一泡,小菜一碟。吃吧。再來瓶啤酒?來就來一瓶。砰,開蓋兒,咕咚一口,哈,帶勁,來口菜。夾起一塊雞蛋,瀟灑地往嘴裏一放,剛要自讚,忽覺不對,怎麽沒滋沒味啊,淡!啊,忘放鹽了。趕緊拿過鹽盒,如草地上撒化肥一般,撒一層鹽。再一嚐,鹹了,趕緊喝口湯,湯好說,頂多是當水喝了。米飯呢,水放多了點兒,叫什麽呢?稀幹飯,或是糨粥都行。記得困難時期,家中就把米煮成粥,加進好多菜充數,就叫菜粥。
這頓飯吃的!
近來常看網上“非誠勿擾”交友節目。絕沒有再交友的意思,再說人家也不能通過啊,就是好玩兒,對主持人也相當欣賞。太太調侃我說,你要去,自我介紹還沒說完,璫璫璫,二十四盞燈迫不及待全都滅嘍。我也不忘讚揚太太,那所有的男嘉賓都選你當心動女生,可你都無情地滅了他們,就等我這一個閃亮登場。
不少嘉賓都說,最浪漫的事就是兩人一起慢慢變老,仍然雙手緊扣,此情不渝。我對此有所發展。我認為,最浪漫的事,是當我老了以後(現在還不老?)我端坐在飯桌旁,看著太太把一道道清淡、鮮豔的菜肴端上來,然後坐下來,說聲,吃吧。我就兩手一恭,繪聲繪色,拿腔拿調兒地說,“多謝娘子”。太太呢,並不真生氣,嘴裏嗔道,“快吃吧,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於是,狗吞貓咽地飽餐一噸。多浪漫,多享受!
太太大人呀,快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