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高聲朗誦,讓秘魯的夜晚傾聽 --黃亞洲
(2014-11-21 08:2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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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狐注:黃亞洲老師在秘魯參加世界詩人大會,所有參會的詩人,都自費,自理,大家都帶著對詩歌的熱愛,從世界各地來這裏相聚。“以皮肉之苦換取靈魂之樂的活物,就叫詩人”
隨 筆
高聲朗誦,讓秘魯的夜晚傾聽
黃亞洲
在那位馬來西亞詩人朗誦之後,就宣布由我朗誦。當地的美女主持人說的是西班牙語,說得很不地道,偏把我那麽大氣派的名字說成“滑牙叟”。
我走上街心公園小舞台的時候,一束斜斜的燈光像照著演員一樣照亮了我的側臉,而三柱小小的噴泉則一直在腳邊沸騰。顯然,作為會議東道主的這個秘魯第二大城特魯希略,是很為這次詩歌朗誦會的氛圍花了一番心思的。
我請我的表妹孔薇薇一起上台,讓她用英語為我即興創作的《獻給第34屆世界詩人大會》報一個題目,以便讓所有的在坐者明瞭,因為接下去我的朗誦估計隻有中國詩人代表團的同仁們能聽懂,所有的高鼻子藍眼睛的詩人們都將雲裏霧裏。
我表妹孔薇薇是孔家七十八代裔孫女,她與孔家七十二代裔孫女、曲阜孔子藝術家協會會長孔雪,都是這一次中國詩人代表團的特邀成員。她們的到來,使當地人興奮。因為借著第34屆世界詩人大會在秘魯舉辦之機,巴西與秘魯兩地都要舉行我的詩集《我在孔子故裏歌唱》的新聞發布會,她們倆作為引人注目的孔門之後,也將不斷地亮相於掌聲之中。
我本來想選《我在孔子故裏歌唱》中的一首作為朗誦篇目,但臨時一考慮,還是朗誦在秘魯即興寫作的為好,畢竟是特地為世界詩人大會所作的詩,現炒現賣一定更有效果,哪怕現場隻有少數人聽得明白。
於是我就坐在側打的燈光裏開始朗讀。伴著我坐在長椅子上的另一個人物,是一位青銅澆鑄的思想者,他那低頭傾聽的模樣很適合此情此景。另外,當然,特魯希略夜晚的不溫不涼的氣候也很符合詩歌的氛圍。
一切都很好。似有似無的夜風推送著詩句的抑揚頓挫,把這個夜晚弄得一波一波的,很有節奏感。
我是這樣表達我的感情的:
特魯希略並沒有備下什麽穀子,全世界的鴿子卻都飛了過來,這些詩人,這些互相啄著羽毛的和平使者。他們,第三十四次展示自己優美的曲線,不知疲倦。各種膚色的詩行隨之波動。
特魯希略中心廣場上,雕像把男神或者女神高高舉起。這,其實就是詩歌的全部精神。鴿子不圍在這裏啄食,還能去哪裏?
特魯希略國家大學是鴿巢所在地。所有的鴿子都在這裏交換詩集。羽毛需要互相贈送。拔下自己羽毛的過程,無所謂痛苦,隻有快樂。以皮肉之苦換取靈魂之樂的活物,就叫詩人。
會議結束那天,鴿子們都載著別人的羽毛回家。每一隻,都飛著別人的鴿子。詩歌就此新生,並且,開始尋找下一個沒有穀子的地方。
其實,和平與交流本身,就是穀子。鴿子們都明白這個。他們飛來飛去,就為尋找廣場上的雕像。那雕像的影子,就是他們自己。
朗誦完畢,我起身,鞠躬,下台前順便做個手勢,大喊一聲“孔薇薇”。這意思是把她給推出來,因為接下去,她將為現場的各國詩人們以及一大群圍觀的特魯希略男女市民們演唱一首中文歌曲。
這是我事先跟她約好的。因為我們估計在詩歌朗誦會的格局裏安插一首奔放的歌曲,會使這項文化活動更顯效果。
果然,孔薇薇在用英語宣布她的歌名之後,人們的情緒就開始了興奮。這位有“孔家百靈鳥”之稱的歌者演唱的是《我和我的祖國》,這首歌的旋律感很強,演唱者的音質也很優美。一曲終了,掌聲轟然,都在意料之中。一個高鼻子洋人竟然用中文激動地喊了一聲“再來一個”。
當然沒有“再來一個”,寶貴的時間還是應該留給下一個朗誦者的,中國人的表現總是大度而謙和。孔薇薇下台入座之後,許多男詩人和女詩人的手都熱情地向她伸了過來,掌心的溫度克服著語言的障礙。
在這個詩與歌的夜晚,南美洲的星空一直在旋律裏靜靜蕩漾,帶動著樹梢和噴泉,也帶動著一大群虔誠的聽覺。
對於來自當代中國的新詩和歌曲,許多耳朵或許都還感到陌生,但內中隱含的旋律,應該能在所有聽眾的心間引發激蕩,這幾乎是沒有疑問的。不管朗誦得如何還是演唱得如何,聽眾的反映都會熱烈,其中一個最關鍵的元素,就是“中國”兩字。隻要一宣布是中國,人們立刻就會有情感上的反應,掌聲和喝彩聲都熱烈,哪怕遠在西半球與南半球,遠在與北京時間相差十三個小時的秘魯。
這是多麽叫人自豪的事.
也正由於如此,我執意要把我的詩歌,專門獻給這一屆世界詩人大會。我覺得,這個帶著韻律的平台,能很有效地把東方文明與西方文明編織在一起,把詩歌中的明亮與特魯希略的夜色編織在一起,把中國人的自豪與四周的掌聲編織在一起。
詩歌的射程就有這麽遠,載重量就有這麽大。誰還能再小看詩歌,稱其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