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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小說】《燕兒》-(3)一對兒青工的故事

(2012-12-11 11:40:20) 下一個
  1. 一對兒青工的故事

鍛造、翻砂和鑄鋼車間由於都離不開用火作業,這些車間冬天很暖和,是燕兒常去的地方。鍛造車間有兩座大火爐常年不滅,兩個巨大高聳的煙囪日夜冒著濃濃的黑煙,使得整個廠區上空終日蒙著一層厚厚的塵霾,太陽透過這層煙塵幔帳發著幽黃的光,更加顯得廠區裏到處都是鏽色斑斑灰突突的。震耳欲聾氣錘聲把車間的窗玻璃已經震碎了十有八九,破玻璃上蓋著厚厚的黑灰,盡管外麵冰天雪地,車間裏還是燥熱難耐,工人們光著膀子仍然是大汗淋漓。

燕兒生就一雙好奇和尋找美好的眼睛,在這最髒最亂的環境裏竟然發現了一對兒隻有在電影裏才能見到的人物,鑄鋼小夥兒和開天車年輕姑娘。他們是那麽英俊,那麽漂亮。

小夥兒二十歲來歲,一對炯炯的眼睛緊盯著爐火中被燒的通紅的鐵錠,橙紅色的爐火勾出棱角分明的麵部輪廓,鎖著一對兒濃密的黑眉毛,火苗在他的瞳孔中跳躍著,鼻孔張開,鼻翼飛起,鼻尖上掛著顆大大的汗珠,火光在汗珠上折射出一個高光點,緊緊閉著厚厚嘴唇,嘴角深陷,黑灰和著汗水橫七豎八的畫在臉上,小夥兒光著的膀子,胸前掛著防火護圍,隻見小夥兒臂膀上的肌肉膨脹,雙手握緊一把一米多長的吊鉗,鐵鉗子的另一端夾著爐中燒的通紅的鐵錠,運足力氣把一籃球大小的鐵錠從火中提出,轉身疾步把鐵錠放在液壓氣錘下,隨著氣錘擊打的節奏,迅速地翻轉著鐵錠,鐵錠就像軟膠泥似得沒幾下一個軸承的雛形就顯現出來了,又錘打了一陣,男青年掄起已經成型的鐵錠順勢甩進身旁的大水槽裏,頓時響起“刺啦”一聲,隨聲一股白色的水煙升起,小夥子呼出一口氣,順勢把鐵鉗往地上一扔,另一隻手把前胸的護圍從脖子上扯下來,露出結實的胸膛和清晰的腹肌。燕兒坐在車間天車梯的台階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這緊張痛快酣暢淋漓過程,打心裏享受這生龍活虎的氣氛和節奏。

燕兒爬到天車梯子上,一是能俯視工人們煉鋼打鐵的場麵,另一個重要原因是那位開天車的年輕女工非常漂亮,她是燕兒見過的全廠最漂亮的女工,第一次看見到她是在廠裏的一次文藝匯演上,舞蹈《草原女民兵》是表現蒙古草原女民兵們的苦練軍事本領的舞蹈,她不是主演,是十幾個伴舞中的一個,演出中女民兵們個個表情嚴肅眼神剛毅,動作堅定僵直,唯獨她麵帶著微笑,舉手投足含蓄柔美,如此與眾不同的女民兵讓燕兒怎麽也忘不了。從那以後燕兒就特別留意身邊經過的年輕女工,盼著和她不期而遇,但是自那次演出後再沒出現過,沒想到在這滿是灰塵的鍛造車間燕兒竟然找到了這位微笑的草原女民兵,她是開天車的女工。

天車,兩頭架在廠房兩麵牆壁的軌道上,並可以在軌道上來回移動,像跨在半空的天橋,橋上有個小車,小車下端有個鐵鉤,天車是用於上下、左右、前後三維地搬運沉重的大型搬運工具,需要專人來操作,在天車的一端有個隻能容納一個人的小操作間,那位年輕女工就在裏麵工作。想見她一麵並不容易,她一旦鑽進操作間就很少出來,女工有時會探出半個身子邊俯視著下麵的情況邊操作著天車,燕兒喜歡看她工作時那專注的樣子。

這一天年輕女工終於從那鐵籠子裏出來了,燕兒正好坐在尺把寬的天車梯子半腰,回頭看著她沿梯子一介一介的往下走,越來越近,她不是畫上的那樣濃眉大眼滿麵紅霞鐵姑娘的樣子,滑石粉般白淨的小臉兒,小臉盤上五官都不大卻很精致,彎細的眉下有一對眼角微微上挑的杏仁眼,筆直的鼻梁使她的臉頰感覺有立體感,微微外翻的兩片厚嘴唇使小嘴形成一個橢圓形狀,窄溜的肩膀顯得脖頸細長,兩條齊肩麻花小辮軟軟的隨著下樓梯的節奏在擺動著,晃裏晃蕩的工裝背帶褲更顯出裏麵的細長腰身,在這灰蒙蒙燥熱難耐男人成堆的破車間裏更襯托出年輕姑娘的娟秀和安靜。女工離燕兒越來越近,燕兒的心跳的厲害,身子開始控製不住地發抖,姑娘麵無表情的來到燕兒的跟前兒,什麽也沒說猛地一瞥腿兒從燕兒頭頂上跨過去了,燕兒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亂跳的心被這一嚇反倒平靜下來,下了梯子她快步地朝車間門口走去。

那健美的小夥子套著件又髒又破鬆鬆垮垮垮的工作服,一手端著白瓷缸兒,一手夾著紙煙歪歪斜斜地站在車間門口正和幾個工友聊天,斜眼看見了開天車的女工正朝門口這邊走來就象是被電擊了一下子似得,停止了聊天,挺了挺了彎弓著的身子,斜眼注視著女工,大夥也安靜了下來,順著他的視線等待著一場好戲的上演。

女工徑直走到大門口,就在要經過小夥兒身邊的瞬間,小夥兒橫跨了一步故意用後背擋住女工的去路,女工轉身要繞到他另一側過去,小夥子同時向同一側靠,這樣反複了幾次,女工怒目圓睜厲斥一聲:“滾開!”小夥子聞聲不動了,女工在經過小夥兒身旁的時候狠狠的吐了兩個字“流氓!”然後快步走遠了,隨後響起一陣怪腔怪調的大笑,那小夥子更是笑的前仰後合,挨了罵反道是很得意開心的樣子,那真叫一個:“賤!”。

這一幕對燕兒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的刺激,燕兒一直把鑄鋼車間這位英俊的煉鋼工人視為電影《火紅的年代》裏的趙四海的化身,更何況他比趙四海更英俊,而且年輕的多,在燕兒腦子裏完全是一個十全十美的正麵人物,怎能忍受他有缺點?他那二流子般的舉止著實刺痛了燕兒的心。還有滿麵春風的女民兵實際上是個冷漠到極點的冰美人。燕兒不知道他們身後的故事,隻為保護好她們在燕兒心裏的美好,從那以後燕兒沒再不願意去鍛造車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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