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趕大集
文革時期自由貿易作為資產階級尾巴在大城市早就被割掉了，但是農村傳統集市還自發地存在著，這一天是王家鎮的大集，福貴騎著自行車帶著燕兒去趕集，已經出村子很遠了，燕兒突然看見二爺家的大黃狗在前麵跑著：“爸爸看，大老黃，咱也帶著他去趕集嗎？”
“老黃！回家！回去！”福貴大聲命令著大黃狗，黃狗停下來，然後低著頭慢慢轉身往回走了。
燕兒看著沒精打采的大黃狗心中頓生憐憫：“要不帶上他唄，大老黃多可憐啊”
“不行，外麵有打狗的”。
“打狗的？打狗幹什麽？”燕兒不解的問。
“打狗吃狗肉唄”。
“哦，老黃別跑丟了，能回家不？”燕兒很為大黃狗擔心。
“哈哈，八十裏的狗，四十裏的貓，狗最認路了，丟不了。”福貴笑道。
趕集的人真多擦肩接踵叫賣聲此起彼伏，賣菜、糧食、鋤頭，鐵鍁、鐮刀、裁剪縫紉，還有打鐵的，燕兒的兩隻眼不夠用了。
福貴帶著燕兒進了一家熟食店，香氣撲鼻，太久太久沒有聞到這種氣味了。
“想吃肉不？”福貴低頭問燕兒。
“想啊”燕兒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稱了一塊熟牛肉，用荷葉包好，爸爸遞到燕兒的手裏，爸爸付了錢，燕兒抱著牛肉跟著爸爸走出肉店。一眼就看見黑三兒背著大麻袋正朝這邊走來，隻見黑三兒手裏拿著個卷大蔥的煎餅，一聲“不過了！”緊接著狠狠的咬一大口煎餅，再一聲“不過來！”跟著又恨恨地咬一口煎餅。
“哎？這不是老三嗎？這是跟誰生氣呀？” 福貴衝著正悶頭嚼煎餅的黑三兒喊道。
“噢，是六叔啊，你也來趕集？”說話間已經黑三兒已經來到跟前，不管年齡大小不能亂了輩分，這就是禮節，黑三兒比福貴大十來歲該叫叔也得叫叔。
顯然黑三兒剛生了氣，憤憤地說：“家門不幸出了敗家仔啊。唉，我辛辛苦苦供他讀書，書沒讀出個門道還啥都不能幹，好吃懶做不說哈，剛八塊錢買了個軍裝，四個兜的八塊錢呀，能買四個豬仔子了，咱莊戶人家穿那個幹啥你說，唉，敗家仔啊。”
“哈哈，看把你氣的這個熊樣兒，啃塊煎餅就不過了？”燕爸笑著拍拍黑三兒的肩膀說。
這時候一個蓬頭垢麵破衣爛衫的大漢，猛一下子從燕兒的懷裏把牛肉搶走了，搶了牛肉轉身就跑，嚇的燕兒老半天才緩過神來，福貴的反應很快緊追上去拽住大漢的破棉襖，大漢用力一甩把個單薄的福貴甩了個大趔趄，大漢一看福貴是戴眼鏡的書生反倒不跑了，站在那兒一邊往嘴裏塞牛肉一邊嘿嘿傻笑，這時候黑三兒掄圓了大麻袋朝那壯漢掄了過去，緊跟著一個掃堂腿，幾乎同時狠狠向那壯漢的肚子上就是一拳，那大漢平著就摔在了地上，疼的抱著肚子滿地打滾兒，黑三兒上前去就要搶回牛肉，那大漢忍著痛一口把那大塊牛肉全塞進大嘴裏了。
“他娘的，打死你個王八孫子。” 黑三兒氣的又要打
“算了，老三，算了吧，一個憨頭，打他一頓有什麽用呢” 爸爸拉住了黑三兒。
那大漢爬起來撿起他的破棉襖，狼狽的鑽進人群裏不見了。
燕兒隻聞了聞肉味，一丁點肉絲也沒吃著。看熱鬧的人散開了，黑三兒和福貴又聊了幾句也走了。父女倆來到一個十字路口，一大堆人圍著正聽說書的，聽眾們不時傳出陣陣笑聲，多少年沒聽過說書了，福貴領著燕兒擠到最前麵，席地而坐聽的津津有味聚精會神，燕兒聽了一會兒聽不懂就從人縫裏擠出來了。
燕兒遠遠地看見兩台織襪子的機器，對機器的那種親近感油然而生，不由地想念在車間裏亂竄的日子，織針翻飛機聲清脆燕兒看的入神，隻到一雙襪子織完燕兒才抬起頭看看四周，趕集的人明顯的少了，燕兒來到剛才說書的十字路口，說書聽書的人已經散了，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沒有一個是熟悉的麵孔，燕兒想起媽媽經常說的話：“大街上有背口袋的專門偷小孩，把小孩裝到大口袋裏背起來就走” 燕兒頓時有些害怕，順著大街來回跑了好幾趟，又不敢大聲喊，怕讓人的聽出自己的外地口音，這裏背口袋的人太多了。
原來喧嘩的大街漸漸安靜下來，人越來越少了，燕兒越來越慌張眼淚在眼睛裏麵打轉，站在大街口忍不住小聲喊著“爸爸，爸爸。”
突然她看見大黃狗正朝她汪汪汪地叫。燕兒像是看見親人一樣跑過去抱著大黃狗。
“老黃，大老黃，我找不著爸爸了，回不了家了，”說著說著小燕終於控製不住地哭出聲來。
大黃狗轉頭就跑，跑出一段停下回頭看著燕兒，燕兒心想有大老黃在身邊，背口袋的也不敢把我怎麽樣，生怕大黃狗又不見了就緊跟著大黃狗跑。不知跑了多久，天色已經見黑了，燕兒跟著大黃狗進了村子，越走越覺著熟悉，拐進一條胡同小燕叫喊著跑進了奶奶家的院子。
“哎呀，小祖宗哦，真叫人急死了，你跑到哪裏去啦？是怎麽回來的？” 奶奶從房裏迎了出來
“大老黃帶我回來的，我爸爸呢？”燕兒問
“叫了一大幫人出去找你去了”奶奶答道
“奶奶，我餓了”這會兒燕兒才感到肚子餓的咕咕叫
“等著，等著”說完奶奶急忙轉身到屋裏去了
不一會奶奶端過出一大碗雞蛋掛麵，燕兒又餓又困迷迷糊糊地沒吃完就睡著了，爸爸什麽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