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回家，回濟南
1975年的夏末秋初，一片片的玉米轉眼就長得一人多高了，綠油油泛光的葉子飽滿肥大吸允著普照的每一絲陽光，風吹得玉米杆的頂穗起舞搖擺，玉米棒眼瞅著一天比一天鼓脹，預示著豐收的臨近。
“燕兒，媽媽來信叫咱回家。”福貴正在看英蓮的來信，順口對身邊的燕兒說。
“回家？你想媽媽了？” 燕兒問道。
轉眼福貴和燕兒已經在農村呆了一年多了。自從福貴回到農村老家，奶奶的小土屋簡直就成大隊部，大隊長和隊支書天天來找福貴聊天談事兒。福貴的話總能讓那些村長書記們有撥霧見日的感覺，看著這些平日裏在老百姓麵前趾高氣揚的頭頭們在福貴麵前就像小學生一樣邊靜靜地聽還邊頻頻點頭，燕兒感受到自己有一個有尊嚴有價值的爸爸，盡管燕兒早就想英蓮了，恨不得插翅飛回到媽媽身邊，但一再想到福貴挨批鬥的場景和在農村老家不一樣的福貴從來沒有提起過想媽媽的事兒。
“形勢變了，鄧小平主持中央工作後，搞整頓，工廠複工，學校複課，教育處找我回去整頓學校，嘿嘿，燕兒也該上學了”福貴興奮的像個小孩。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那封信，翻來覆去的一遍遍地看。
“爸爸，你還能當老師嗎？不是說你讓人家開除了嗎？你看這裏的書記隊長都聽你的，你幹脆在這裏自己當隊長算了，咱別回去了，啊？”燕兒想起爸爸在汽車廠的時候整日家唉聲歎氣愁眉苦臉的樣子，總算逃離了那鬼地方也看見爸爸天天挺高興了，燕兒著實不能理解為什麽爸爸此時說回汽車廠還顯得這麽高興。
燕兒的話把福貴逗樂了，前仰後合的哈哈大笑，一把抱起燕兒親了又親。
不論如何離家這麽久了，燕兒真的想媽媽了，還有車間、機器和大喇叭裏播放的樣板戲了。
和回老家的時候一樣，從張村到臨清縣城是不通汽車的，燕爸騎著自行車帶著燕兒踏上回家的路，燕兒還是坐在自行車的大梁上，自行車行駛在坑坑窪窪的田間土路上，顛的燕兒哎呦哎呦的亂叫喚。
“小姑姑，你到哪裏去？”是小菊的聲音
燕兒順著聲音扭過臉看見小霞和小菊正在路邊割草。
“回家，回濟南”燕兒讓爸爸停下車，她要和好朋友道個別。
“我媽來信叫我和爸爸回去了”燕兒走近小霞和小菊說道。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啊？”小霞問。
“不知道，我得上學了，再來得等放假了，對了，再來的時候我就是紅小兵了，帶著紅領巾來”燕兒說。
三人站了一小會兒，都沒說話，還是小菊打破了沉默，遞給燕兒一根玉米秸說：“給，稀甜”
燕兒接過玉米秸，咬了一口：“嗯，甜，真甜......我忘不了你們的，再見啦”
小霞的大眼睛裏已經是淚汪汪了，微微地抬起來前臂搖晃了幾下，輕說了一聲：“再見！”
燕兒父女倆頂著剛初升的太陽往東騎，初秋晨曦金燦燦的分外照眼。
“爸爸，你使勁蹬，到太陽頭後就不照眼了”燕兒說
“哈哈，燕兒真聰明，好來，爸爸快點蹬追上太陽哈”爸爸搖晃著身子假裝著使足了勁磴車的樣子。
太陽依舊照的眼睛睜不開，燕兒說：“要是燕兒會飛就好了，飛多快啊，追太陽還不容易嗎？”
爸爸還是晃著身子假裝使勁蹬，伴著蹬車的節奏唱道：
燕兒燕兒高高飛
飛過山來飛過水
金色太陽高高照
小燕要把太陽追
啦啦啦，啦啦啦
小燕要把太陽追
燕兒燕兒高高飛
不怕苦來不怕累
潔白雲彩藍藍天
小燕對她笑微微
啦啦啦，啦啦啦
小燕對她笑微微
燕兒笑了，福貴笑了，伴著清脆的鈴鐺聲和稀泠泠的朝霞撒了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