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騎著黃牛去壓麥
快開春了，冬天的雪水融化使得土壤非常鬆軟，麥子返青前得用石碾子把麥地滾壓一遍使土壤密實有利於小麥紮根。二爺每天早晨到生產隊牲口棚領一頭老黃牛到麥地壓麥子。催馬揚鞭奔馳在大草原上一直是燕兒夢想，盡管騎牛沒有騎馬那麽威風神氣，總算是離夢想近了一步吧，哭著鬧著要跟二爺去壓麥子，二爺隻好帶她去了。
“駕！駕！駕！” 燕兒騎在牛背上拚命得喊使勁得打，老黃牛永遠是不緊不慢搖搖晃晃的慢慢地走，好像根本沒聽見燕兒的口令。還沒出村，後麵就跟上個背著糞筐的中年人，把老黃牛剛拉的牛糞用小鐵鏟鏟起來順手裝到了身後的糞筐裏。二爺看見了就和他打招呼：“黑三兒啊，糞筐都快滿了，你得起的多早啊？”
“哦，是二爺啊，不早啊，晚了哪還有咱的份兒？早讓人家拾光了。”黑三兒看了一眼騎在牛背上的燕兒說：“這城裏的洋娃娃是誰呀？”
“你六叔家的”二爺答道，
“噢，是小妹妹啊”黑三兒緊跑了兩步跟上二爺壓低了嗓門說：“俺六叔回來啦？聽說省城很亂，六叔沒事吧？”
“唉，現在是文化越多越反動，他能好到哪兒去啊？”二爺搖著頭說。
這一聲“小妹妹”讓燕兒不知所措。不由得安靜下來端詳著這位看上去像爺爺似的黑三兒哥。
黑三兒，四五十歲的樣子，中等個兒腰身寬厚寬實，頭上包著一快黃褐色的羊肚手巾，估計原來是白色的自從帶上就沒洗過所以變成了黃褐色，緊鎖的眉頭連著黑黑濃濃的兩道眉毛，眉毛下眯著一雙悠黑的眼睛，臉上滿是就象刀子刻出來的一樣又深又黑的皺紋，棕毛刷一樣硬硬的胡子刺棱著，一臉的苦相。黑棉襖沒有係扣，兩片對襟緬在一起腰間紮了一根黑布帶，鄉下人都穿著自家做的衣服，隻為遮體保暖根本談不上美觀，最醜陋的要數免襠褲了，尤其是為了省下免襠褲腰間和屁股部位的布料和棉花隻有兩條褲腿的叉褲簡直是醜陋至極，偶爾能看到穿叉褲的都是上年紀的老頭子，身狀如牛的黑三兒也穿著叉褲，別提多難看多別扭了，身後背著個裝滿還冒著熱氣的牛糞的大糞框。
老張家祖上幾代鬥大的字加起來不識一籮筐，到了福貴這一代張家裏走出了好幾個吃公糧當官的，尤其是福貴還是個大學生，張家祖墳上算是冒足了青煙，這讓村裏人都好生地羨慕。誰不盼著自家的祖墳頭上也能冒冒靑煙啊，黑三兒有力氣肯吃苦，幹活是把好手就是門文化，就盼著自家能出一個識文斷字的秀才。黑三兒的大兒子腦子不太靈光，不是讀書的料兒，可二兒子從小就眼珠子溜溜轉顯得很機靈，黑三兒就盼著二兒子將來能有出息出息，也在城裏求個一官半職也讓他祖上風光風光。於是黑三兒整日家起早貪黑省吃儉用地供著這個兒子在城裏讀書。
黑三兒和二爺並排走歎氣說道：“這不二小兒從縣高中畢業好幾年了，讀了這麽多年書總不能跟咱一樣光種地啊，不能在家就這麽閑著啊，想托托俺六叔在他學校裏給二小兒找個事兒幹幹”
二爺搖搖頭說：“別提啦，別提啦，你六叔早就讓人家打倒了，日子也不好過啊，這次是偷偷跑回來的，怕是說不上話啦，唉！”沉默了幾分鍾又接著說：“城裏的學生都上山下鄉到農村種地了，咱莊戶人家的孩子咋不能種地啊？”
黑三兒聽了二爺的這番話，無奈地歎著氣點著頭說：“就是，就是，運動這東西咱搞不懂啊，二爺你忙吧，我往那邊再看看” 說完就轉進旁邊的一條小胡同裏去了。
初春的早晨，田野的地皮上總是浮著一層婆娑的霧氣，在朦朦朧朧的晨霧裏剛出生的小馬駒和小毛驢時隱時現的在田野上奔跑嬉戲著，尤其是那匹精力旺盛的小馬駒東竄西跑，還經常的招惹比他身材小很多的小毛驢，每次看到小馬在後麵追逐小毛驢的時候燕兒都格外興奮，跑在前麵的毛驢邊跑邊跳起後腿兒彈蹬緊追在後麵小馬駒，每當看到這個甚是有趣情景，燕兒恨不得自己也參到它們的奔跑追逐裏。
牛實在走的太慢，看來這老黃牛打死也不可能像駿馬一樣奔馳了，騎牛和騎馬實在不是一回事，沒兩天燕兒就煩了不再想騎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