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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拍邊扯(17)- 鋸樹

(2014-04-21 09:02:54) 下一個
 



鋸樹

           


“醒了嗎?”

“還沒呢”,我不情願地哼唧一聲,恍惚著像是在說夢話。

“醒一醒,昨天說好今天早起鋸樹的。”

“……哦”

“快醒一醒啊,昨天說好要鋸樹的。”

“天才蒙蒙亮,讓我再睡一會兒吧。”

“前陣子的暴風雪把一根大樹枝壓斷了,一直在那涼著呢。”

“樹還沒醒呢,皮緊,不好鋸啊。”

“淨扯。壓斷的大樹枝隻有根部樹皮連著樹,大部分落在隔壁的院子了,還有一部分壓在柵欄上,柵欄都壓歪了,鄰居就要抱怨了。”

“我知道。”

“除了這,樹的枝椏太多,去年夏天有幾枝都快伸進屋裏來,樹上結的蘋果都要敲窗子了。”

“可愛”,我朝床裏翻了身。

“我跟你說說話,你醒一醒,今天活兒多,不少的樹枝要鋸,然後還要拾掇院子。”

“這麽早,鬆鼠都還在打呼嚕呢。”

“又扯。弄完了樹,下午你去剪個頭,看你後腦勺上的頭發老撅撅著,像隻鬥敗的公雞。”

“我從來沒鬥贏過吧。我睡會兒,你別說話啦。”

沉寂數秒,珍貴的安靜,我抓緊睡。突然,被子被拽了一下,我睜眼一看,被子已瞬間被扯到腳底,環顧四周,大床上我光溜溜地縮成一團,無遮無攔,小風兒似透過窗子吹得我後背發涼。

“醒了沒。”

“徹底醒了。”

我聽到咯咯的笑聲,LD對她這一絕招非常滿意,百試不爽。我一骨碌下床,感受著有位詩人所說的憤怒的歡欣。女人用憂傷的絮叨讓人麻醉,然後用果斷的溫柔消除你的武裝,逼你繳械投降,可我習慣於掙紮,也習慣於這種白白的掙紮。

           
 
                                             *


早上9點半,陽光明媚,我在樹上了。

登高望遠,想起兒時沒事爬上爬下的時光,那時候翻牆上樹如履平地,整日裏很淘氣,淘氣過頭了也常挨揍。我正想著高興,抓著的樹枝一晃悠,差點摔了下來,唉,老胳膊老腿,可不比當年靈巧了。

右邊隔壁的隔壁,後院裝了雙層的DECK,我咋才發現。鄰居住得沒幾步遠,但似天涯海角般遙遠,全然不如兒時的胡同,誰家雞下了幾個蛋,大家都知道。左邊的隔壁後院裏搭著爬藤的架子,上麵殘留著去年的枯枝敗葉,那架子一直搭到我們兩家的柵欄上。記得去年夏天,他家的冬瓜藤、絲瓜藤、葡萄藤瘋狂猛長,枝枝條條在自家院子熱鬧不夠,很多竟爬到我家院子裏來。為迎接它們,我順著柵欄係了不少繩子引至院內,希望那些串門的藤蔓不要迷了路,期待著它們順著繩子使勁往我家院子裏爬。有時我在廳裏,看著從隔壁流過來的那一絲絲的綠,常難掩不勞而獲的喜悅,幻想著掛滿瓜果的秋天。

可沒幾天,那嫩綠就變成蔫綠了。我有些納悶皺著眉順藤摸去,原來靠柵欄那邊藤枝被剪斷了,我頓時絕望。後來碰到隔壁,他抱歉說自己種的東西亂爬,怕把你家院子弄亂,就趕緊剪斷了。我想,他該是個知趣的人,可又是個不知趣的人。我恨恨地想了又想。今年,我準備提前跟隔壁打個招呼,千萬別擔心把我家院子弄亂了,越亂越好。

我邊琢磨著邊東一鋸西一鋸地鋸著,側頭看見一隻鬆鼠大搖大擺地在柵欄上走過,忍凍挨餓了一個冬天,它的腰身清瘦了不少,全無秋末入冬時的肥胖勁兒。我晃了一下樹枝,想逗弄它以下,它瘦光一閃,一下子竄到後麵鄰居院子裏去了。後麵鄰居的院子和我家後院相連,隻有柵欄隔開,中間並沒有陰暗的小走道,跟村上春樹小說裏的後院場景很是不同,少了野貓野狗隱身潛行的詭異空間,氣氛上則讓人覺得直截了當般的枯燥無味。

終於鋸完了,大大小小粗粗細細的樹枝鋪滿的院子,一片狼藉。從樹上下來,放下鋸,但發現我的手還在兀自地抖動著, 也許是鋸後餘波吧,我用抖手點了一根煙,試了幾下,煙才接近抖動的火苗。

“我抖,故我在”,我嘟囔了一句。

我很得意我這草根的想法,不像那些大人物那麽文縐縐的。笛卡爾有“我思故我在”,薩特有“我寫作故我在”,加繆有“我反抗故我在”,村上春樹有“我談炸牡蠣,故我在”,哈哈,他們也都喜歡玩“故我在”的遊戲。我邊瞎琢磨邊幹活,要踩斷一根較長的樹枝。結果,樹枝另一頭應聲翹起打在我的腦袋上,我頓時兩眼一黑,幾乎暈了過去,摸摸腦袋,幸好沒出血,隻擦破了點皮,我用胳膊蹭了一下腦袋,又神采奕奕起來。看來,隨年紀的增長,身體大部分都疲軟了,隻有腦袋瓜子依然還硬梆梆的跟楞頭青似了,這讓我很欣慰。回頭看時,LD投來關注的目光,看我沒啥事,接著笑開了,似在說,看你那笨勁兒。

忙碌半天,最後終於迎來了戰果,四大捆樹枝,兩人全身疼, 午後,似乎可以來個回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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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撲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叔丁' 的評論 : 謝謝叔丁鼓勵
叔丁 回複 悄悄話 感覺像讀小說。:)“我抖,故我在”,真油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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