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生活
上班時,坐地鐵的人很多。地鐵進站時,一些扭曲的臉貼在車門附近的窗上。我硬擠進去,靠門站著。 我喜歡靠門站著,靠著門腰會舒服些,無聊的話,還可以站著眯一會兒,回一個小籠。
旁邊的女人露出了乳溝,也許是被人群擠壓的,也許是故意的,我欣然應對這直麵的挑戰,並啟動我貧乏的想象力,腦海裏飛進早飯吃的白麵饅頭,小籠包子,以及旺仔小饅頭。。。。。隔壁的男人幹咳兩聲,把我從早餐那拉了回來。
覺得地鐵裏似乎無隱私可言,或者有的人幹脆就無忌這隱私。我就見過把地鐵當作自家化妝間的,掏出小鏡子,擰出口紅,抽出眉筆,大張旗鼓地搗鼓起來。我感覺有點窘,很有窺人隱私的不自在。那個美女臨了還用指尖蘸一下舌尖的吐沫,在眉毛上左右抹了兩下,我睜大眼睛,哈哈,好接地氣的美女啊。
其實這種情況並不多見,更多的是見到半夢半醒的乘客和迷迷瞪瞪的自己。早上的地鐵咣當咣當行駛著,似乎應合著乘客們均勻的呼吸聲和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我這兩天眼鏡似乎出了點問題,不知道哪裏擰勁了,帶著它不能自然對焦, 如果仔細看某樣東西,需深吸一口氣,然後移動眼球專門聚焦一下才能看清楚,真煩啊,沒啥重要的時候,我的雙眼就處於發散的狀態,左眼看左麵的東西,右眼看右麵的東西,索性就由它們各看各的,發散的眼神有助於我思考更重要的事情。
今天周三,按常規晚上該吃炸醬麵了吧,真令人期待。
昨天上午部門開緊急會議,說公司去年效益不好,今年所有人的工資凍結,一分錢也不長。聽到這個駭人的消息,我的腦子也瞬間凍結了,滿腦子幾乎全是膠質,智慧迅速凝結成隱約的小點點,如燒餅上撒著的稀稀拉拉的芝麻。一天下來,腦子轉動極緩慢,配合慢鏡頭的動作,幹活效率低得異乎尋常。下午跟部門頭頭談事時,我無精打采,一側的臉心不在焉地對著他,另一側臉則冷冷地對著窗外,窗外雨雪交加,遠處的屋頂,黑魆魆地蓋著雪,已是四月中旬,春天未現,原來還是冬天。
仿佛,
天上飄著兩朵雲,
一朵寫著‘工資’,
一朵寫著‘猛漲’。
風大。
沒一會兒雲就飄走了,
都飄走了......
走出地鐵乘扶梯,我眼前一亮,聚了一下焦。
前麵一個女的線條旖旎,長毛衣內裹著醉人的神秘。我罪惡地想用手觸摸一下那隱藏的質感,隻用一隻手指輕觸一下即可,我並不奢求更多。但好像即使這樣克製也會挨大耳刮子,我沒敢輕舉妄動。什麽世道啊,一點也不友善,好看的東西不能碰,一碰就碎。我百般糾結,搭在扶梯上的手被我意誌強壓在上麵,可它似乎並不甘心失敗,從小指到食指,四隻手指頭依次輕敲著扶手,反複輕敲著、連續輕敲著無奈的焦作。扶梯兩分鍾就到上麵了,我的焦作轉瞬即逝。我手插進褲兜,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質感梆硬,有點疼。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感覺置換吧,我將信將疑,但又覺得不全是扯淡。
波德萊爾說, “不應把想象的感覺混同於心靈的感覺” ,那難道不是一回事嗎?我瞬間蔫了,想象的氣球瞬間癟了,我的心都要碎了。夾在匆忙匆忙的人群裏往外走,我心裏踏實許多,人群裏每個人都一個樣,看不出多大的區別,一樣地焦慮一樣地麻木,似乎有誰沒誰也沒什麽大礙,更對這世界沒什麽影響。
出了地鐵,涼風一吹,我猛然打消宿命的念頭,天空中似乎又飄來了那兩朵寫著字的雲,我有點吃炸醬麵前莫名其妙的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