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鑰匙之路

周六是淘氣日程最滿的一天，兩個半小時代數課，一個小時鋼琴課，一個半小時網球課。今天又塞進Scholastic Art and Writing Awards regional ceremony。下了代數課回家，趕緊吃完飯進城，好在ceremony 分成了好幾場，一場40分鍾，我們可以選最方便的時段。然而，波士頓的交通極少日子肯配合，今天顯然不是我們的幸運日，繞路，踩著開始時間走進美術館，心裏發虛，通知上可是要求提前20分鍾到場。好在，似乎，和我們一樣踩點的人很不少，排在我們後麵還有人。不能準時開始，更不可能按時結束，我們退場時已經過了下一場的開始時間。憑入場票可以在美術館逛一天，還有班車往返獲獎作品展出地點，可我們沒有時間，趕著出城去鋼琴老師家，幸而順利，按時達到。

這個金鑰匙對我們來說好像天下掉下來的一個餡餅。

九月份開學不久，淘氣回家提到作為今年BEAM內容的一部分，他要寫一篇東西參加Scholastic寫作競賽，不是強製的，不過他想參加。前些年聽人提起，查詢過這個比賽的情況，不知不覺淘氣已經到了可以參加的年齡了麽？

十月底，某天想起來問：截止日期是十一月吧？你準備得怎麽樣了？淘氣說他之前選了個主題寫了一半寫不下去了，還在重新選題中。又過一周，他說經過慎重考慮，他淘汰了第二個題目，選定了第三個。老媽有氣沒力地建議：那就寫吧，能寫到哪兒算哪兒，別換了，既然早決定參加，就不該隨便放棄，不得獎沒關係，提交了作品就是勝利。截止日期前一天，淘氣提交了，也沒讓老媽看，隻讓簽了個文件證明是他獨立完成的。

Out of sight, out of mind。當時，真不覺得能有獲獎的可能啊！

一月底某天，老媽清理垃圾郵件時，偶然發現Boston Globe一封郵件，說實話，差一點被當垃圾郵件刪了，yahoo郵箱用的年頭太久，垃圾成堆，加上有微信後，朋友之間都不發郵件了，除了網購收據，沒啥正經東西。打開一看，老媽被砸懵了，淘氣聽說倒是老神在在，他老師上周就收到郵件，告訴他了。他的校外郵箱？哦，很久沒查了。日常用學校賬號隻能收發內部郵件。

Ceremony結束，老媽想起了幾年前為了淘氣的閱讀寫作暗自著急上火的一些片段。

一年級暑假，他廢寢忘食地讀完七本哈利波特，眼睛開始近視，好像還沒讀懂。老媽這麽想的原因是，他讀完第一本，跟他說你給我講講，這個故事都講什麽了。他眨眨眼開始從頭背，第一頁沒背完就被老媽受不了地叫停，所以，也不知道淘氣是否真有過目成誦的本事。一個暑假，老媽試圖告訴他歸納總結是怎麽回事，讓他讀完書用自己的話把故事講一遍。然而，不知該怪他記憶力好，還是該怪老媽教學水平太差。總之，不靈！

二年級第一次見到ELA老師，老媽就把情況反映了下，請求支援。老師很nice地安慰說會有這一天的，他的表現在這個年齡很正常，這一年在閱讀上，他們會著重訓練讓學生盡可能記憶細節，最後才會有一點summary。哈利波特之後，淘氣開始一本本一套套地讀YA adventure books，讀書之餘也開始自己創作。這年暑假就有了這樣的對話：

淘氣：媽，這是我XX係列故事第三本的故事，你喜歡嗎？

老媽：呀，真有意思，這是第一章？這個故事的開頭？很棒啊！我可以讀一下前兩本嗎？

淘氣：沒有前兩本。我的意思是，第一本沒寫完，寫完的大概有兩章吧，第二本沒有寫，我先寫第三本的。哦，我把地圖畫好了，你看，這就是故事發生的XX大陸，這是X住的XXX山。

老媽：......地圖畫的真好！

三年級開學，見到ELA老師，得知今年會做summary，關心重點就到寫作上了。那時淘氣已經開始的係列大概有三四個了，地圖大概也花了四五張，卻沒有一個完成的故事，他倒是興興頭，空閑時間花了不少在製作他的大部頭上。那時，還沒讓他用電子產品，他要了很多空白紙，裝訂成冊，照著成書的樣子，製作目錄，寫頁碼，寫幾頁，留下很多空，再寫一點。隻有目錄和頁碼，完全沒內容的書有很多本。淘氣自信地說等有空了就會把內容寫出來。老媽看得有點暈，問老師這熱情可佳，然而路子似乎不對？

老師叮囑老媽千萬別judge，願意寫就讓他寫，不過要引導他試著把大故事分成小故事，一個個地寫出來。老媽自覺沒本事引導，回家把老師的話轉達一下，叫淘氣往這個方向努力：你老師還等著讀你的故事呢，總不能也拿空白書去糊弄老師吧？

這年元旦除夕，在城裏看了一圈冰雕快快樂樂地回家，老媽順口說：總寫你想象的故事，這回寫你自己的故事吧，就寫你找冰雕的故事，今天不是有很多surprise，也有找錯很frustrated的時候，這一天的adventure寫出來,對於沒去看冰雕的人，肯定特別有意思。

淘氣眨著眼睛，茫然無措地望著媽媽。接下來老媽的一連串啟發式回憶式提問，收獲的是一個個搖頭和“不記得”。老媽無奈，從網上把冰雕地圖調出來，幫助他回憶，那網站上也有冰雕介紹，淘氣眼睛一亮就想抄。老媽終於察覺不對。淘氣是有標簽的孩子，這也導致老媽有點焦慮，生怕淘氣的一些“不對頭”是緣於那啥啥。

小學對家長義工需求比較多，去的多了，老媽也混了臉熟，尤其是組織流動二手書店的學校的reading specialist。聽老媽說了自己的擔心，她先安慰說不覺得這樣的表現在這個年級值得擔心，尤其男孩，不過，既然注意到了，想做點什麽也是可以的。不久，她推薦了學校新來的一位年輕老師，好像是新婚，願意課後另掙點小錢，$40/h，來家。

價錢不算貴。他們在飯廳上課，老媽在廚房旁聽了三節課，心苦！美國老師慣愛brainstorming，結果是老師幾句話說完設置，兩人長長的沉默，過一會老師問有沒有問題，淘氣說幾個字，沉默，偶然老師或淘氣說一句，長長的沉默。一個小時，雙方一起沉默的時間超過40分鍾。老師走後，老媽看著老師的題目設置，問淘氣的想法。也許因為這個老師沒教過他，淘氣覺得陌生，對老媽說起來還多幾句，他了解老師的要求，但是，no idea。記得老師給的題目是，假設有人願意出資在我們鎮建一個公共設施，他希望建什麽設施？給出資人寫一封信，努力說服他接受自己的建議。

老媽清楚淘氣的課外活動，幾句有針對性的引導就幫助他找到了idea，第三次課，淘氣勉強交出一封信，在老媽看來終於可以進入正式“寫作”環節，老師卻覺得這個題目已經完成，拿出了第二個類似題目。於是，三節課後，老媽把這個老師fire了。事前，老媽和這個老師認真溝通過，很清楚地說了就是希望她能幫助淘氣把自己經曆的事情描述出來，學會“記敘”，她給的題目雖然non-fiction，卻差得太遠。老媽自己網上搜搜題目，讓淘氣自己brainstorming，比她在這兒效率還高。

暑假去紐約，得知老媽好友阿姨家的Cindy姐姐最近得了個高中生寫作大獎和一萬大學獎學金，老媽動心了，想讓Cindy姐姐給淘氣家教，寫作嘛，一個寫完寄來，一個改完寄回，很方便網上作業。雖然再三表示她沒有教學經驗，接下來的幾個月裏，Cindy還是很認真地修改了淘氣發過去的近十篇文章。Cindy隻給他改語法，針對時態混亂，連接詞單調的問題做出了一些建議和要求。因為Cindy進大學後學業繁忙，又堅決不收學費，不好意思再麻煩她。就這十來篇文章的來往，是淘氣第一次在作文上得到明白的指點，他自己也說跟姐姐學到了東西。而且，開始願意寫non-fiction短文了。

受Cindy指導方式的啟發，花了兩百多買了一套家校閱讀寫作的教材。這套是用機械的方式，在學生知道寫什麽之前，先讓他們學會該怎麽寫。老媽判斷，這方法絕對有用。然而，太boring，淘氣沒做多少就沒勁了。不過，應該說，還是有幫助的，至少讓淘氣在學校學的模糊的麵之上，注意到了一個個點。

四年級，五年級，老媽沒再求助於學校老師。五年級暑假吧，偶然發現一套網上教程，$99，給淘氣買了一套。做了兩課，淘氣抱怨too easy, boring。好在這課第一周可退可改，郵件發過去，對方讓淘氣先去做評估題。評估結果，直接把他放最高級的普通寫作課程裏了。課程不長，好像八周內完成，有些很簡單，淘氣都等不及老師的回饋往下做，有幾次做錯，或者不夠好，被打回的。總之，還不錯，淘氣覺得學到了東西，老媽覺得值得那價錢。

不管寫什麽，淘氣都不再發怵，老媽就不再擔心了，說實話爹媽的英文水平還不足以教導淘氣，現如今淘氣已經是爹媽的移動字典了。

真正讓老媽意識到淘氣寫作不錯了的，還是鑰匙發榜之前的馬丁路德金日，在科學館渡過了充實的大半天，老媽問回家能寫篇journal嗎？一頁紙就行！淘氣噘著嘴說you ruin my day，回家後沒花多大功夫打了一頁紙的字，要求增加篇幅，寫完讀給我們聽，感覺很流暢，感興趣的地方寫的很清楚，偶然露出點小幽默。追憶幾年前的冰雕，對淘氣的進步，做爹媽的很滿足，很滿意。

出乎意料地拿到金鑰匙，是件榮耀的大好事。然而，對下周發榜的國家獎，還有，今後對於Scholastic這個獎，怎麽覺得有點難以保持平常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