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離家近,走路10到15分鍾,那時也不興接送。一年級時,家長交待一聲,一個宿舍區的大孩子會陪著小孩子走去學校,放學排路隊,每一隊有個小隊長,班幹部或者年紀較大老成持重的同學擔任。唯一需要交待的隻有交通安全,馬路不寬,機動車很少,不是大問題。二年級開始,路隊形同虛設,一出校門就散了,各走各的,老師漸漸也不管了。二年級,被自行車和平板車各撞了一回,也就是擦破點皮,當然,也沒有醫藥費。
考上重點初中,問題來了。學校遠,需乘車上學,公車班次少,通勤通學的人多,半路上車,我不會跟人擠,經常連過兩三輛車都上不去。早讀趕不上,第一堂課也遲到了好幾次。第一天上課就遲到,不敢進教室,躲在樓梯拐角哭,驚動一位慈眉善目的年長女老師,和藹地問明原因,百般安慰直到不哭了,帶著我去教室,替我向老師解釋。後來才知道,她是當時全校唯一一位全國特級教師。
解決辦法是起大早趕乘客很少的早班車。這對貪睡的十二歲孩子有點困難,趕不上早班車趕緊跑回家,請爸爸騎車十分鍾送我去另一路車的起點站。爸爸不忙時,有時會騎車到車站轉一圈看看我趕沒趕上公車。可爸爸的工作漸漸忙起來,父女倆寶貴的早上時間每天花在趕公車的努力上,也未免不值。爸爸提議讓我騎車上學。
爸爸的28大車我上不去,也不安全。看見嶄新錚亮的26女車,心中雀躍。騎車,好像隻用了一個下午就學會了。從此開始十幾年以自行車代步的日子。
初二開始,騎車通學的同學漸漸多起來。很快,除了有單位班車可褡的幾個大單位的子弟,和住得很近走路上學的一些人,幾乎所有同學都騎車了。學校的車棚總是爆滿,換了兩三次地方,不斷擴大容量。
騎車漸漸成為一種本能,常在騎車時走神想事兒。年紀漸大,漸漸有了點淑女的樣子,不大淑女的野氣留在了一個人汽車的時候。瓢潑大雨中騎車,暢快。從大下坡一路衝下去,得意。不小心被夾在兩輛公車中間,平平穩穩地穿出去,回頭一看,刺激。有時被媽媽的同事看見,會好心腸地嘮叨到媽媽耳中:“在路上看見你女兒,想叫都來不及,一下就衝過去了。女孩子騎車這麽瘋,不安全啊!要多說說她。”其實,那時機動車不多,又很遵守交通規則,騎車還是很安全的。自行車之間撞出的危險畢竟不大。
騎車太快也有撞上鐵板的時候。某日早上,眼看快要遲到,拚命趕路,一個上坡處無意超過一個男生,沒想到人家氣性大,趕超上來不說,還拿後輪來掃我的前輪。我正在走神,又在下坡,一跤摔得爬不起來,手掌破皮,膝蓋處褲子破了,鮮血淋淋。好心的叔叔阿姨扶我起來,幫我調整好車頭。那個男生回頭看了一眼,加快速度,畏罪潛逃。看他拐彎的方向,知道是另一所中學的。同一城市的瑜和亮(亮的當然是我們!),兩間學校之間本來就有些疙瘩。要好的同學看我一身狼狽地來上學,得知是那邊的男生作的案,同聲討伐。我氣量小,大學裏,遇見那所學校來的男生還懷有氣憤,直到有個男孩聽說原委,替他不知名的校友道歉。
大學住校,宿舍教室食堂三點一線,周末有時去親戚家改善夥食。校園大,還是要騎車。大學校園偷車賊猖獗,我被偷了兩輛車,丟了一輛車。
大一時,正好小舅出國訪問,先拿他的大破車騎了一陣。車雖破舊,很好騎,而且安全,小舅一回國就要了回去。舅媽從畢業離校的學生手中幫我買下一輛七八成新的女車。原主人保養得很好,太好了,跟新的差不多。我被小舅的大破車麻痹住的神經還沒清醒過來,就被偷了。同學介紹一個朋友,賣給我一輛車,看著還好,毛病不少。我怕賊惦記,不肯花錢大修,將將就就地起了一年多,還是被偷了。還有半年多畢業,故不打算再買車,每日找同學搭車。有兩個好友原不會騎車帶人,愣被我逼著練了出來。
奇跡出現了。某日中午,正窩在宿舍看雜誌,一同係同學走進來:“你的車真的丟了?該不是你自己亂放找不到了吧?”
我看她如白癡:“全世界都知道我的車丟了快兩個月了。”
“不可能啊,我剛才還看見,就在我們樓下。我借你的車騎過,不會看錯。”
還想繼續嘲笑她,腦袋上挨了損友一個榧子:“下去看看,說不定那賊隻是借用,騎回來還你了。”
偷車賊還能有借有還?四五個比貓好奇比貓無聊的女生施施然下樓,在那位同學指引下,果然在宿舍樓正對的花壇前找到失蹤一個多月的小破車,居然還是原來那把鎖。眾女生歡呼稱奇,搬了就走。那邊在砌地磚的三四個民工中有人站起來往這邊看,被一眾女生的氣勢壓倒,又縮了回去。
把車搬回樓門口,請同學幫忙看著,回去找出鑰匙打開,把車鎖到樹上。失而複得的故事已經被同學們說給舍監老太太和每一個臉熟的願意聽的同誌。丟過車的無不羨慕我的好運氣。大家異口同聲地罵偷車賊,原來偷車賊就在我們身邊。
報信那位很不客氣地敲了一頓,一個冰激淋,還是一瓶酸奶?畢業時,在三角地貼了一個小小的賣車廣告,居然有個小男生找上門來,據說是要為他即將入校的女朋友買車。小男生把我的小破車貶得一無是處,把我駁得張口結舌,把價錢從一百一下砍到五十,一付做好事的樣子丟下鈔票拿走了車。不算中間的維修費,一買一賣也就虧了三十,這五十還是賊送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