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氣的小腳印

記下淘氣成長的腳印,也錄下自己心靈的曆程。自娛自樂,博老公一笑,也希望淘氣將來為了能讀自己的故事努力學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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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的記憶2——大掃除

(2008-02-11 20:06:54) 下一個

除了辦年貨,過年還有一個重要項目——大掃除。
學校放假前要大掃除,單位放假前最後一天要大掃除,家裏更要大掃除。
年貨可以請人幫忙辦置,大掃除不能請人代做。爹媽時間精力有限,又要把掃除做得徹底,自然不會放過可以利用的童工。
不知道別人家的大掃除是怎麽做的,在我家可不是掃地漿洗擦窗戶擦桌子那麽簡單,而是要把櫃子書桌床底下犄角旮旯的東西全都梳理一遍。那時還有廢品收購站,收拾出來的“廢品”可以拿去賣,這筆收入不管多少,都可用來買煙花爆竹以及我喜歡的應節小零食。
雖然費時費力,但很有意思,偶然會有意外的收獲,加上賞金高懸,我幹得很起勁。
我的房間不大,東西不多,按俺媽的意思課本作文本都是要保存的,產不出多少合格廢品,因而,積極主動地提供幫助。
俺媽心懸幾頭,自付家中多的不過是書報雜誌,除了兩三種雜誌,都是要清出去賣廢紙的,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一時大意,將他們的房間書桌書櫃對我完全開放。
第一年,翻出一盒老舊的黑白照片,有麵龐陌生的旗袍美女和身穿少校服英氣逼人的年輕軍官,有手捧紅寶書風華正茂的爹娘,還有我一向仰視的年長堂表兄姐的憨態幼年。我津津有味地看了半天。
媽下班回家,見到一地狼藉,剛要發火,看見那些照片,又驚又喜:“你在哪裏找出來的?上次搬家以後,我找了好久,還以為搞丟了。”
“喂,喂,別忙著收啊,我找到的,你總要告訴我,這些都是什麽人。”居功就敢自傲。
老媽居然真的坐下,和我翻看,一邊解釋:“這是姥姥和教會學校的同學在一起,這是大姨年輕的時候,這是二姨夫授勳後照的,這是大舅……”原來我以為生來就一身滄桑的人,都年輕過。女的也曾美貌動人,男的也曾英俊瀟灑。
“你和爸也跳過忠字舞啊。”
“廢話!那年月,誰沒跳過。”
第二年,翻出一本俺媽大學時代的日記本。老媽沒有每天記日記的習慣,連月記也不是,屬於想起來記一筆的那種。本子裏真實記錄了她對自己小資產階級思想的反省和批判,雖然是非團員仍然去向團支部書記作自我檢討的勇氣和上進精神,以及老爹第一次麵見嶽父母的小心和殷勤。父母偉岸的形象在我心中轟然倒塌。
第三年,翻出一張13寸放大上彩色的黑白個人寫真。照片裏的小女孩也就四五歲的樣子,燙著波浪爆炸頭,頭上綁著緞帶,小臉蛋肥嘟嘟,半噘著紅唇。“哇,好可愛!中國版秀蘭鄧波爾?”
媽聞聲探頭一看,劈手搶了過去。
“這是誰家的孩子啊?”
“跟你沒關係!”老媽態度冷淡。
“海報?幾十年前的海報,現在蠻值錢了。”
一聲暴喝:“連你媽都不認識了!”
第四年——沒有第四年了。俺媽相信事不過三。

也不知是不是下意識地攢著等這回賣廢品,每次都能清楚不少東西。俺爸借輛平板車,父女倆一同推去廢品收購站。報紙雜誌能賣不少錢。記得鉛質的牙膏皮也很好賣。於是就有一回,被廢品收購站的人發現才用了半管的牙膏。人家倒是公事公辦:“牙膏沒擠幹淨,我們不收。”
爸接過來,看我一眼,說:“對不起,弄錯了。”放回兜裏。
有些東西,明明可以再利用,他們卻不收,隻好推到不遠處的垃圾堆扔掉。
賣廢品的錢每回都能得個十幾二十元,在當時不是小數目。當真都讓我們花在煙花爆竹上,老爸還是頗舍不得。
我忙嚷:“說話算數!說話算數!”
怕生變故,家也不回,急忙拉著老爸進商店,把票票換成我們喜歡的東西。
我不喜歡鞭炮的喧鬧,卻喜歡各式精巧的煙花。那幾個春節,我家放的煙花不論品種檔次數量都是鄰居裏數一數二的。
一到我們出來放煙花,鄰居好些人都跑出來看。交情好的幾家男孩帶著香出來,強烈要求幫我放。爸爸總會答應他們。
五顏六色的閃光,照亮了孩子們的笑臉。

雖然如此,大掃除本身卻是繁重可怖的體力勞動。
我的任務除了擦窗戶擦桌子掃地,還要把家裏所有的瓶瓶罐罐瓷器碗碟刷洗一遍,再用幹淨的毛巾擦幹收好。可怖的是,雖然我們平日用的不過就是那麽幾個,我家擁有的瓶瓶罐罐瓷器碗碟卻很多。
很多年,俺媽的小資產階級情調在別處不敢發揮,隻好傾瀉在對餐具的講究上。拿到食堂辦公室的也是搪瓷碗杯金屬勺,完整如新。掉了瓷的搪瓷碗杯另派用場,不再做餐具飲具。在家裏,盛菜吃飯湯勺全是瓷器,雖然隻是商店裏論個賣的那種便宜貨。
俺媽心愛的成套的精美餐具茶具,平時仔細收在盒中,放在櫃子裏,是不拿出來用的。原因是日常擔任洗碗的我笨手笨腳。年初買十個碗,到年底能剩下三個就不錯了。
那時還不時興上飯店,年夜飯一定在家裏吃,來了客人也一定在家裏招待。年夜飯,加上幾成定例的初五媽媽要好同事在我家的午餐聚會,以及可能的訪客,那些漂亮瓷器在過年時多半有機會露臉。雖然如此,我仍記得至少有一套,每年洗刷一次,從來沒有用過。
那幾餐以後,俺媽總是親自洗碗。我一直認為是出於對瓷器的愛惜,而不是對我的體貼。節前讓我刷洗,是因為那時是幹淨的,無油,不易打滑。即便這樣,某次還是被我打壞一個茶杯。不再成套的茶具身價大跌,被放到外麵。
這洗刷瓷器,差不多是大掃除最後一道了,多半除夕前夜進行。除夕還要上班,爸媽經常要收拾準備到半夜,也要求我按時完成工作。
依稀記得有一回,夜裏十點半左右,爸爸發現比水槽高不了很多的我一手拿著洗碗布,一手拿著個碗,趴在水槽上睡著了。
爸爸叫醒我,讓我上床睡覺。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說:“還有幾個盤子沒洗完。”
“沒關係,爸爸替你洗。”
我爬上床,倒頭就睡,不知外麵的燈亮到了幾點。

我大概生來是個懶人,雖然喜歡新衣服喜歡煙花,從此對過年怕多於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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