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寒青，曉寒輕 中

曉寒青，曉寒輕 中

不知不覺夜已深，一低頭發現已經兩點半多了，林清又開始新一輪的忙碌，這人酒量得有多差，簡直差到無與倫比，居然還努力逞強喝那麽多，現在就全靠林清扶著支撐著走進走出，幾輪下來，林清居然汗珠岑岑，心裏也是一片無可寧靜，忍不住笑笑，而那邊的曉寒終於安靜了下來，那姿勢明擺著是專心占據著房間裏唯一的大床，等林清終於又刷了一間，把曉寒搬運過去安置好之後，當了幾個小時苦力搬運工的林清也就真的倒在鄰床沉沉睡去了。

 

等曉寒能夠努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睛雖是睜開了，意識卻稍微有些朦朧，雖然能感覺到頭和身子還在，卻感覺不到四肢，自己的胳膊和腿呢？為何怎麽也不聽使喚？一方麵想直起身子努力地坐起來，一方麵卻感覺到隻是微微動了動，似乎被黏皮糖粘住了一般。而恰好這個時候肚子也不惜湊熱鬧，咕嚕咕嚕，於是，曉寒努力地把右手拽移起來蓋到肚皮上，而卻覺得這個動作用掉了她近乎全部的力氣。

 

象沒電就懂得自己轉著去充電，滿格再繼續努力工作的掃地機器人一般，每天入睡之前，曉寒就不自覺地就給自己上滿弦，必須要滿滿的，否則怎麽夠轉得了一天十七十八個小時呢？可是人畢竟不是機器，更比不過機器人，掃地機器人掃完了就可以休息了，最多一天四個小時，還是因為它自我控製著進程，移動得太慢太曲折太細致。

 

而與曉寒，那些黑白顛倒，擔憂不眠，焦急等待的日子，那些陪著孩子們一起跌倒一起爬起來一起哭笑一起成長的點點滴滴，那些殘餘的時間塊還安排了打工，打工時心卻仍然在孩子那裏，就像誰曾經寫的，自從成了母親，就很難真正地享受睡眠了，因為她們的眼睛閉著身子躺著心思卻一直醒著，那些苦中作樂又時刻挑戰性情脾氣疲憊饑餓極限的日子裏，隨便的一點陽光，便可以讓人感受到些許的溫暖，有時不想吃飯因為吃不下，有時不想喝水因為咽不下，有時不想睡覺因為感覺疲憊的神經已經超離疲憊，有時甚至不敢去想那怕是下一分下一秒的繁忙，而突然就在現在，自己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並且什麽都沒有做，竟是徹頭徹尾地覺得有些累了。

 

也許是應該累了，自己在不停地扭轉著滿弦再滿弦，兩千多個日日夜夜，也許是真的累了，以前覺得這種狀態可以直到永遠，到看著孩子們長大，到看著孩子們的孩子們長大，可是永遠究竟有多遠，人的一生又能在直線上移動多長的距離，瞬間覺得路途艱遠，敢問路在何方。

 

好累，累到有個人伸出手就想去握住，有堵牆倒塌過來就想去靠著，卻真的並不在乎可以握多長可以靠多久。為何遠到碰不到甚至感覺不到，並且連任何一絲希望之光都穿越不過來呢？多麽令人渴望而又炫目無可觸及，蒙上了麵紗試圖躲起來躲起來，可是即便沒有躲，如果渴望的那個理由太過微乎其微，太過轉瞬消逝，那麽也是絲毫無用的。

 

朦朧與現實之中居然真的感覺到有隻手向她伸了過來，是在做夢嗎？曉寒也忍不住想把手迎過去，可是卻還是動也動不了。

 

“餓了吧？”似乎是天邊傳過來靡靡之音，卻又無盡的溫情，就這種語調這種問法，即使自己不餓也會陪對方吃上三頓，更何況，現狀是真的餓了，好餓，仿佛三天沒有吃東西。

 

三天？等一下，昨天？晚上？“那這是哪裏？對方又是誰？”難道自己還夢遊上了？遇到了不知名的隱身幫手？會發聲的一顆頭顱？想著想著卻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宛如腦袋被小小挖掘機鏟起，而身子卻分不開逃不離卻又站不起來，又是在朦朧之中被不知是誰扶了起來，“張嘴，藥片吃下去，水全喝掉。”又是不由分說地溫柔語氣，曉寒配合著完成了全套被指揮動作，卻又開始迷糊，迷糊之中又重新倒在了床上。

 

後來曉寒覺得是被刺眼的陽光紮醒的。

 

再次醒來的時候，除了餓已經沒有太多不適的感覺了，就是好餓，好好餓，感覺可以吃下一大鍋排骨包，那有些巨大的鍋蓋被掀起，熱氣騰天，拿的急了還會不小心被燙到，包子們三三四四乖乖地擠在一張玉米皮上，淡泊中微微顯出排骨的體型，女人們一邊蘸著冷水一邊拽著包子們出鍋，而忙碌了一上午的男人們，嘰嘰喳喳的小孩子們，則圍在飯桌旁翹首以待，等待著開動的瞬間。那種一大家人一大堆人湧在一起擠在一團，很快就掃光一鍋的場景，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再經曆過了。仿佛自己變成了牛郎，帶著兩個孩子脫離了這個社會很久很久一般，而劉雲又處在什麽樣的位置上呢？宛若七仙女的來臨嗎？

 

曉寒留了張紙條給劉雲，說帶著孩子回娘家了，說要呆上兩個星期。

 

而此刻的劉雲，十年，用了十年，他也覺得沒有徹底地了解過曉寒，他雖然年齡上比她大五歲，也有可能是呆在公司的時間太長工作的時間太投入了，而曉寒忙著家裏的幾乎全部的事情，所以，很長時間以來感覺不到也分享不了曉寒的喜怒哀樂，但是他們是一家人，由這個女人維護這個家，讓自己感受到的那種安心安定感，卻一直穩穩地堅定不移地存在著，讓他有了足夠的理由來保持毫無曖昧的態度，以致於大多數的職場女性對他都可以做到發乎情止乎禮，僅限於外圍圍觀而已，而再看看周圍自己的幾位同期，都已經在忙著為小四小五們提供生活基金了，他以為他會跟他們不同，會有著永遠的涇渭分明，會永遠地保持一份純水一分淨土。

 

但事實卻並非如此，身邊的女性，兩周前剛查出已孕，導致壓力極度地飛漲。如果不是自己極力想給自己的小家一個穩定的前景一直沒黑沒夜地打拚，如果不是在家裏覺得越來越沒有能幫的上忙的地方，如果不是幾個月前在咖啡館遇到了她，如果不是她走過自己身邊的時候沒有站穩，如果不是扶她起來時撞上了一臉脂粉掩飾不住的蒼白，如果不是在他關心的詢問之後她居然淚眼婆娑，如果不是後來他們經常地偶遇，如果不是他聽了她的故事幫她分析為她解疑替她決斷，如果不是她離婚當天他們為了慶祝第一次吃了晚飯，如果不是那次晚飯時她在他麵前哭的翻天覆地，如果不是。。。

 

但問題的關鍵的永遠不會在過去不會再如果，問題的關鍵的永遠在現在在事實，一睜眼一清醒一思考就要直麵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