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森慘案：是隨機事件還是社會矛盾激化？

1 月 8 日似乎是個多事而悲劇性的日子， 35 年前的 1 月 8 日，中國前總理周恩來在北京去世，激起了長達數月的人民自發悼念活動，也標誌了中國大陸毛澤東時代的結束。今年的 1 月 8 日，死人的地方卻在美國亞利桑那州平靜又美麗的第二大城市圖森。這一天，一位 22 歲的槍手走近一家 Safeway 超市的停車場，對正在舉行集會的亞利桑那州第 8 選區民主黨國會議員加布裏埃爾·吉福茲等人近距離短射，造成 6 死 14 傷的慘案。加布裏埃爾·吉福茲本人也因頭部中槍進入昏迷狀態，目前尚在危險期。圖森的槍聲，到底是神經錯亂的槍手製造的雜音，還是對目前美國社會矛盾激化所敲的一記警鍾？美國朝野見仁見智，各執各辭。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在這種血腥的暴力行為麵前，美國人民心向和平的一方。

平靜的周六，禍起簫牆

今年的 1 月 8 日是個周六，在亞利桑那州圖桑市西北部的一家 Safeway 超市外的停車場裏，人頭攢動，民主黨籍女國會眾議員加布裏埃爾 . 吉福茲正在主持一個公共論壇，與選民交流，商場前還掛有吉福茲眾議員為選民服務橫幅。這時，一名 20 歲左右的年輕人宊然衝向吉福茲，並在近距離處對著她的開槍，吉福茲頭部中彈，立刻倒在血泊之中。這名槍手隨即向人群盲目射擊。槍擊現場的目擊者、一位前急診室醫生稱，“我想那是一把半自動手槍，他可能打出了 20 發子彈。”當時聽見連續的槍聲，人們發出尖叫，四下逃散。

吉福茲議員當即跌倒在地，現場工作人員迅速跑過去，對她進行急救。“她的身體靠在旁邊的窗戶上，一個工作人員用胳膊摟著她，又拿了一件夾克或一條毛巾包著她的頭。” 當凶手 射出 31 發子彈後，槍內彈匣已空。槍手沒打算停手，試圖為武器裝填子彈，繼續開火。千鈞一發之際，一些勇敢民眾挺身而出，利用槍手片刻停頓，兩名男子摔倒槍手，一名婦女奪走彈匣，眾人合力製服槍手。

槍手先前開槍時，一枚子彈已經擦過 74 歲的退役上校比爾·巴傑的後腦。槍聲一停，巴傑就站了起來，轉身緊緊抱住槍手。與此同時，現年 61 歲的女商人帕特裏克·邁施冷靜地從槍手左手中奪走彈匣。“有人喊，‘拿彈匣’，因為槍手用左手從口袋裏掏出一隻彈匣，在我奪彈匣的時候，另一名紳士奪下了槍。”邁施說。她認為，奪槍男子救了她的命。同樣參與製服槍手的喬·薩穆迪奧告訴福克斯新聞頻道，他當時到一家藥店買煙，走出藥店時，聽到槍響。他沒有選擇逃命，反而朝槍響方向跑去，準備使用自己的 9 毫米口徑手槍製止暴行。正是他用槍逼住槍手，直到警察趕到。

這場突如其來的槍擊造成 6 人死亡， 14 人受傷。吉福茲的一名助手在槍擊中死亡，另有幾名助手受傷。死者中包括聯邦法官約翰•羅爾和一名 9 歲女孩克裏斯蒂娜·格林，據報道，格林竟出生於“ 9.11 ”恐怖襲擊的當天。原本寧靜的現場一片混亂。急救人員用擔架抬著傷員急速穿梭著，很多傷者被直升機送往醫院。

吉福茲或能生還

吉福茲議員由於頭部中彈，傷勢嚴重。她當即被送到亞利桑那大學醫學院的附屬醫院。該院外傷手術部主任彼德 . 李醫生進行了緊急搶救。她在接受手術前神智清醒，目前仍然處於危急狀態。醫生說，令他們感到鼓舞的是她能接受簡單的動作指令。吉福茲目前處於特別護理中。醫療官員說，他們預期吉福茲會活下來。據《華盛頓郵報》報道，吉福茲有機會生還的一大關鍵，是在救援人員到場前，現場碰巧有一名實習醫生為她急救，令她得以保住性命；另一關鍵是行凶用的 9 毫米手槍的子彈細小，且穿腦而出，沒遺留在腦部，令受損腦部組織減少。

吉福茲眾議員現年 40 歲，出生在亞利桑那州圖森市，畢業於康奈爾大學和斯克裏普斯學院，研習美國墨西哥關係。進入政壇前，她曾幫手打理家族的汽車生意，也曾任職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 2001 至 2005 年，吉福茲先後出任州眾議員和州參議員。

2006 年，年僅 36 歲的吉福茲首次當選國會眾議員，成為美國曆史上最年輕的國會女眾議員，也是首位當選國會議員的猶太女性。 2008 年，吉福茲當選連任。她所在的以亞利桑那州共和黨人占主導地位。在去年 11 月中期選舉中，吉福茲以微弱優勢艱難戰勝競選對手、“茶黨”候選人傑西。凱利，第三次當選國會眾議員。她幾天前才剛剛開始在國會為期兩年的第三任期。她是溫和的民主黨人，被視為“美國國會十大政治新星”之一。

吉福茲的丈夫馬克 . 凱利是一名現役宇航員。他定於 4 月領導一架航天飛機前往國際空間站。吉福茲與丈夫凱利的感情故事也頗為傳奇，兩人年輕時均很出色，被中美關係國家委員會選中，共赴中國學習交流，但那時凱利已有家室。數年後凱利離婚恢複單身，吉福茲邀他一起去亞利桑那監獄視察參觀——這次聽來絲毫不浪漫的旅途，卻激發了兩人的愛情火花。 2007 年終兩人共結連理，令吉福茲成為美國國會議員中唯一的現役太空人配偶，外界豔羨這是一對珠連璧合的幸福完人。

這次已非吉福茲首次在會見選民活動成為襲擊目標。 2009 年 8 月，美國各地舉行反醫保示威之際，一名示威者來到超市準備向吉福茲開槍，幸而其夾在腋下的槍掉在地下，才陰謀敗露；去年 3 月，國會就醫保進行表決後，她的辦事處窗戶被人蓄意用磚頭打破。

凶嫌已落入法網

據警方稱，凶嫌是現年 22 歲的賈裏德 . 裏 . 洛克耐爾，另一名嫌犯在逃。洛克耐爾於 1 月 10 日在亞利桑那州首府鳳凰城出庭受審，這是洛克耐爾被捕後第一次露麵。 22 歲的他身穿囚服，戴著手銬，頭發被剃光，神情冷漠目光呆滯。他的女辯護律師朱迪·克拉克不時向他耳語。同日，警方公布了洛克耐爾被捕後的照片，他在照片中露出“可怕的笑容”。

洛克耐爾現階段受到 5 項罪名指控，包括企圖刺殺國會議員、謀殺兩名聯邦雇員和企圖刺殺另兩名聯邦雇員。在整個庭審過程中，洛克耐爾極少說話。當被問及是否明白自己可能獲刑終身監禁或死刑時，他回答：“明白。”法官安德森表示，洛克耐爾對社會構成嚴重威脅，決定不允許他保釋，下次庭審定於 1 月 24 日進行。

除了聯邦政府的指控，洛克耐爾還麵臨州政府的指控。亞利桑那州政府官員 10 日表示，他們計劃在州法院以謀殺的罪名起訴洛克耐爾，並代表那些在槍擊案現場、但沒有受傷的人，提出“危害他人安全”指控。

美國聯邦調查局和當地司法機構已對槍手展開調查，據知情者說，賈裏德•洛克耐爾今年 22 歲，使用的凶器為 9 毫米口徑的“格洛克” 19 型半自動手槍，彈匣能裝 30 發子彈。

據調查，洛克耐爾曾有犯罪記錄，精神狀態不穩，但並無精神病史。據中學女同學凱廷•帕克描述，洛克耐爾一直是獨來獨往，政治思想十分極端，而且“經常打斷老師講課”。“他非常具哲學氣質，對 2010 年世界末日這個預言瘋狂著迷。洛克耐爾在 2007 年曾遇見過吉福茲議員，並向她提了好幾個問題。事後他告訴我，她（吉福茲）又蠢又沒腦子。”

據亞利桑那州法庭的記錄顯示，洛克耐爾曾兩次受到起訴。第一次是 2007 年 10 月私藏毒品，第二次是 2008 年，原因不明。但兩次起訴都被撤消。洛克耐爾的高中同學格蘭特•溫恩斯說，“拉夫納總是渾渾噩噩過日子，做自己的事。他有時會講到宗教或毒品。他吸大麻，我不知道他吸得多凶。不過據我所知，他對宗教並不熱衷”。

洛克耐爾就住在附近的一個中產階級社區，鄰居們說他與父母住在一起，經常看見他出來遛狗，他總是穿一件連帽運動衫，聽著蘋果 mp3 。

洛克納的同學說他獨來獨往，會吸大麻，對世界的看法雜亂無章。陸軍方麵說，拉夫納 2008 年 12 月曾想從軍，但是曾遭到拒絕。軍方沒有說明拒絕的原因，但最後還是參軍入伍了。 2005 年至去年秋天他在皮克社區學院就讀，後因違反紀律而退學。去年 2 月至 9 月間，他曾因在該校圖書館和課堂大鬧而五次被叫來警察幹預。去年 9 月，他在網上發布一段視頻，抨擊該校“非法”。

洛克耐爾在網絡上留下了諸多“反政府”和各種各樣“古怪”的言論和視頻。官方公布槍手身分之後幾分鍾，洛克耐爾在 MySpace 網頁就被移除，網頁包括一個向“朋友再見”的神秘信息。這則信息在案發前數小時發布，內容要求朋友“請不要生我的氣”。

美國各界反應強烈

在這次震驚美國的槍擊慘案發生後，國土安全部的人員和許多其他高層官員簡要地向奧巴馬總統匯報了相關情況。奧巴馬說：“這不隻是那些被害人的悲劇，它也是亞利桑那州的悲劇，而且是我們整個國家的悲劇。” 他認為這樣一個可怕的暴力事件在一個自由社會發生是不可理解的。他請求所有美國人民一起，為吉福德和這場悲劇中的受害者以及他們的家庭祈禱。並向美國人民保證，他的政府一定要把這一事件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美國各地都對這一事件作出了反應。眾議院議長共和黨人博納說：“對一名在職立法人員的襲擊是對全體在職立法人員的襲擊。我們的社會是不能容忍這種行為的。”亞利桑那州州長布魯爾說：“ 我確實感到心碎。加比不隻是一位同事。她實際上是一位好友。她始終是一位品質高尚的公仆。”美國聯邦最高法院法官約翰·羅伯茨也發表了聲明公開譴責這起槍擊事件的製造者，他說，我們為失去羅爾感到分外惋惜，他是一位有才幹的法官，無私的服務於亞利桑那州和國家，且做出了卓越貢獻。

　

據《每日電訊報》報道，美國國務卿希拉裏將此次襲擊事件比作“ 9 · 11 ”恐怖襲擊，而將襲擊者比作製造恐怖襲擊的伊斯蘭恐怖分子。她還表示，此次事件顯示，美國和阿拉伯世界麵臨著相似的問題。由於將亞利桑那州槍擊事件歸因於政治極端主義者，此評論引發爭議，奧巴馬總統在隨後對美國民眾的演講中極力避免這樣的說法。

眾議院已經把一切預定工作暫停一星期。國會議員們被告誡在自己的選區以及華盛頓市內行動時更為小心謹慎。 1 月 10 日，國會下半旗為圖森慘案的受害者致哀，奧巴馬夫婦還帶領全國在東部時間早上 11 點全體默哀 3 分鍾。

茶黨成為眾矢之的

吉福茲去年曾因支持醫改而遭死亡恐嚇，美國政壇保守新勢力茶黨及其精神領袖佩林堅決反對奧巴馬的醫改法案，而吉福茲因為支持醫改而被佩林點名。去年，佩林更多次呼籲支持者“瞄準”她“狙擊”，雖然暫無證據顯示槍手跟茶黨有關，但槍擊案發生後，茶黨及佩林已成眾矢之的。民主黨亞利桑那州眾議員格裏哈瓦把矛頭直指佩林和茶黨，他說：“佩林要反省一下她所用的言辭。若她想有利於公共政治論述的話，她最好閉嘴。”當媒體記者采訪到吉福茲的父親，問吉福茲生前有沒有敵人時，他父親說整個茶黨都是她的敵人。

茶黨是新興保守派草根運動，指控奧巴馬搞大政府亂花錢，有評論質疑茶黨走民粹路線，言論偏激。””佩林去年 3 月曾以“瞄準上彈”（ Lock n' Load ）作號召，以開槍等比喻語言，來鼓動支持者。當中最受爭議的便是一張布滿瞄準器的美國地圖，地圖把支持醫改的 20 名眾議員列為“狙擊目標”，當中包括吉福茲。當時已有不少人指佩林鼓吹暴力。吉福茲當時也稱，這樣的宣傳“前所未見”，並說：“我們不能接受。我們現在名列佩林的狙擊名單，我們的選區被槍械瞄準器對準。他們得明白，這樣做會引起後果。”

佩林去年 3 月在微博上發出信息呼籲“不要退縮（ no retreat ），重新上彈（ reload ）！”獲佩林及茶黨支持挑戰吉福茲的茶黨候選人凱利，去年拉票時也這樣呼籲：“ 11 月為了勝利瞄準，把吉福茲拉下馬。跟凱利一起發射 M16 全自動步槍。”

成為眾矢之的的佩林， 9 日發表聲明，向吉福茲的家人及槍擊案死難者“致以深切慰問”，並從佩林的微博上撤下了“瞄準”地圖。不少憤怒網民到佩林的聲明下留言。一名網民罵道：“你這個偽君子，你瞄準她，你的瘋狂支持者便向她開槍。”

奧巴馬和博納麵臨政治分裂考驗

美國總統奧巴馬和新上任的眾議院議長約翰·博納本來在政見上各踞一端，但是他們現在突然麵臨共同的考驗：如何超越彌漫於他們的自由和保守立場之上的憤怒、懷疑和敵對情緒而幫助嚴重分裂的國家應對這一場暴力劫難。

來自民主黨的奧巴馬總統任期已經過半。他對於沒能在消弭政治分裂方麵做得更多而表達了懊悔之情。而剛剛上任的眾議院議長約翰·博納需要馬上承擔起國家領導人的角色。對於兩個人來說，前路凶險，充滿了使受驚的全體選民更加趨於分裂的政治風險。

這起襲擊事件意外地讓中期選舉中分裂的國會團結在一起。眾議長博納已呼籲所有的國會議員團結在一起，互相支持。他說，對於國會一名成員的攻擊也就是對所有人的攻擊。

“在這個黑暗的時刻，最重要的是我們作為一體站在一起。我們需要團結在我們受傷的同事、受害者家屬和亞利桑那州第八區選民的周圍，而且，也要團結在彼此的周圍，”他在周末的一次會議上說。

據知，美國眾議院已臨時取消了本周所有的議程，其中包括本周三計劃舉行的一項有爭議的關於廢除奧巴馬力保的醫療改革法案的投票。然而，所有這些舉動都沒能減少左派和右派政黨之間的惡語相向，彼此都指責對方引發了暴力事件。

深層思考：美國已成為仇恨和偏見的溫床

美國民主黨眾議員遭槍擊事件引發極大震動。曾經擔任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麥凱恩的新聞發言人的普利斯塔維克認為，盡管是意外事件，但其根源卻在於美國國內不斷增長的右翼政治力量。

他說，所有人把重點放在了凶手的極端主義傾向和不穩定的心理狀態上。但另一方麵，極端主義的思潮卻對他產生了引導作用。凶手對媒體播發的內容已經出離的憤怒，事發當地的警察部門也經常“出言不遜”，說到一些尖刻的言辭，但這些話語卻並無實質的意義。

在當下的美國，各個政治陣營間的血腥鬥爭可謂白熱化，人們幾乎每天都能從各種渠道聽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言語。

普利斯塔維克說，這或許是美國憲法第一修正案產生的後果，該法案允許人們可以毫無顧忌的表達任何觀點，幾乎所有的話都可以從口中說出。

一些不負責任的政客為了爭取選票而選擇這種“號召暴力”的方式，這在法律上肯定不能成為呈堂證詞，但會對那些“人格不穩定”的人產生怎樣的影響卻難以估量。

此外，槍擊事件的受害者吉福茲議員曾在網站上被其他政客貼上“射擊準星”的標簽，要知道，吉福茲是她所在聯邦州內唯一一名猶太裔國會議員，這種舉動卻又喚醒了美國社會長期揮之不去的“反猶主義”幽靈。

如同事發地圖森當地警長所疾呼的：“不要再繼續宣揚暴力，我們已經成了一個仇恨和偏見的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