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以色列待了一個月,有機會接觸一些艾利雅(Aliyah),也就是移民回歸以色列地的猶太人。他們有些是彌賽亞信徒(就是信奉耶穌是彌賽亞的猶太人)、有些是世俗猶太人(並沒有的虔誠信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移居以色列幾十年,也有十幾年,也有才幾星期。然而,他們有個共同點就是,背後都有一個感人的移民奮鬥故事,並且都踏在自己的命定上。其中多數的艾利雅是由回歸事工(Return Ministry)的安排下接觸的。
盡管事前回歸事工負責人再三強調約珥的分享極其精彩,我有了心裏準備,但約珥的分享仍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因為約珥的艾利雅經曆,不僅是他個人艾利雅的故事,也是他全家的艾利雅故事,更是涉及幾百、幾千名艾利雅。
他參與了一九八四年『摩西行動』,把生死邊緣中的衣索匹亞猶太人帶回以色列。約珥所分享的是一份曆史紀實,是從未被公布的內情,以色列政府從未宣布過,也永遠不會宣布,因為它涉及國際刑責。就連西方媒體,對這行動內情也一無所知。我查閱事件當時的《時代雜?》,發現他們對『摩西行動』細節並不知情,隻曉得以色列政府把衣索匹亞猶太人從蘇丹接回來,連借用什麽飛機及從蘇丹何處接回衣索匹亞猶太人也不確定,前後報導有差異。
且讓我們聽聽約珥的故事吧!
約珥的艾利雅
約珥外表普通,圓滿的臉脘帶了顆?,說起話來比手劃腳,神氣活現的。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圓,三圓:頭圓、眼圓、肚圓。他的臉上帶著止不住的笑容。不過,約珥一開始就明說,約珥並不是他的真名,這增加整個故事的神秘性。
他一開口就從十四歲講起,給予整個事件的時代背景。
他從小在美國芝加哥附近一個小城長大,城裏的人百分之九十是猶太人。一九七二年一月份一個大風雪的日子,父母主動提議要帶他去吃『包肥』(自助餐)。打從約珥有生以來,這可是他父母頭一回主動提出要帶他去吃自助餐的。他直覺曉得父母那麽主動,一定有所圖,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自己可能要付上不少代價,但他怎能拒絕自助餐裏那可口的冰淇淋呢?吃了再說!
那是一頓愉快的用餐,父母任他吃,這對正在發育又愛吃的他來說,真是太快意了。飯後,他叫了十七顆冰淇淋球的冰淇淋山,大大享受這難得的美食。就在吃第十六顆冰淇淋球時,他父母開了口,說∶「我們璁假去以色列吧!」他心想,事情就那麽簡單哪!於是,回答:「璁假去以色列玩啊!」他父母彼此心領神會地對笑說:「隻去璁假?」
這下子,約珥完全明白,他們這可是一去不返。原來他的父母是錫安主義者,決定化自己的理想為實際行動,回到以色列這塊土地安身立命。
他就像同年齡的青少年一樣,離開自己的同學、朋友、生長環境會是人生最痛苦的事。他大力抗議父母強權。母親邊說邊指窗外:「我們是很民主的。你可以決定與我們一起去,也可以決定留下來,看看自己怎樣在這裏生存。」約珥看看窗外的大風雪,心裏有數,自己是沒得選擇的。
就這樣,他們全家搬到以色列。
遇見國父
那年秋天,他入了學,在特拉維夫市重點中學就讀。頭一次戶外教學活動,參觀的就是大衛·班古裏昂(David Ben-Gurion)在特拉維夫市的住宅。其實,班古裏昂並不住在特拉維夫市,因為自從他六十七歲退休之後,為了鼓勵大家搬到占以色列國土約百分之六十二的納格夫曠野(Negev desert),自己以身作則搬到納格夫曠野的卡布茲集體農場(kibbutz),與年輕人們一起開墾荒地,因為住在納格夫曠野區的人口隻有全以色列人口的百分之三。
閑話一句,我到以色列時,曾住過一個位於納格夫曠野附近的奇布茲集體農場旅館,設施相當原始,據說裝設發電機還是近幾年才有的事。記得,頭一個晚上,我們這一團就有人為吃住而抱怨。其實,我覺得住慣現代住屋環境的我們對自己的身體可是太養尊處優了。住在這個奇布茲的居民以自己白手起家為榮,因為他們讓原本光禿禿的曠野地,成了綠洲,也有自己的電力。環顧四周覆蓋著一片黃沙、碎石塊的曠野地,再看看我住的奇布茲,我心裏真的佩服這些拓荒者,在曠野地開拓奇跡,而退了休的班古裏昂就是其中之一。
盡管班古裏昂並不住在特拉維夫市,他每一周都會到特拉維夫市住宅住一天,為的是能夠參考自己的藏書,寫回憶錄。他個人擁有三萬五千本書,而納格夫曠野的奇布茲住處隻能放五千本。因此,以色列政府為他蓋了這間三層樓的房子,安放他的書籍。
約珥與同學們來參觀的日子恰逢班古裏昂待在特拉維夫市住處。孩子們吵鬧的聲音吸引了這位開國國父,他放下手上的事,來看看孩子。約珥好興奮,就算三、四十年後的他,提起自己曾經見過以色列開國國父,臉龐還是掩不住那份激情。
班古裏昂問孩子們,「你們有哪些人是艾利雅?」約珥班上有三位艾利雅,除了他以外,一位是從阿根廷來的,一位是從蘇聯來的。等另外二位介紹自己從何處來之後,才輪到約珥。班古裏昂一聽約珥說是從美國來的,馬上追問:「你們是全家來嗎?」約珥回答:『是的!』班古裏昂接著問:『那你原來住的地方有猶太人嗎?』約珥歪著頭,想了想,回答:『我的朋友都是猶太人!』萬萬沒想到這一回答,刺激到班古裏昂,隻見他的臉從鼻翼紅到耳根,用拳頭連連敲擊桌子三下,問∶「他們為什麽不移民回來猶太國呢?」(班古裏昂總是稱以色列國為猶太國)這時,大家眼目焦點都落在約珥的身上,就連校長也做了手勢,要他回答。大家沉寂了幾分鍾,約珥內心突然浮出了一句話,脫口而出:『也許美好的事都需要時間等待!』這一回答,才舒緩了班古裏昂的激動。班古裏昂臉色緩和下來,對約珥說:『答得好!』
要知道,班古裏昂一生有二大心願:一是納格夫曠野人口增加;二是以色列人的回歸。亡國後,猶太人四散全世界,以色列地不再是全世界猶太人人口最多的地方。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成為全世界猶太人人口最多的地方。據說今年的人口統計資料顯示,今年以色列猶太人人口終於贏過美國猶太人人口。據估美國猶太人口愈來愈低的原因可能是因為雜婚及優生。這可是二千年來曆史頭一遭,以色列地成為全世界猶太人主要居住地;然而,在班古裏昂時代,這還隻是個夢想。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從北美回歸以色列故土的人仍然比從中南美、歐洲等地回歸的人少很多。從北美移居以色列的猶太人很少是很快就下決定做艾利雅的,他們多半總是要造訪以色列好幾趟才能下定決心搬遷,可能原因是北美的生活條件好,艾利雅是一大犧牲,並且在語文上需要許多的適應。若想要在以色列公家機關做事,諸如:教師等行業,一定要有流暢的希伯來文才行。許多移民都把自己的希望係於下一代,並且不少移民都必須放下自己的本行,重新開始。
進入非洲
約珥這終身難忘的經曆是發生在廿五歲那一年。當時,他仍在大學就讀。一天,他正準備與女朋友去看電影『遠離非洲』,是羅勃雷福(Robert Redford)和梅普史翠姍(Meryl Streep)合演的。突然接到上級電話,問∶「你現在在幹什麽?」他回覆:「我正要去看電影『遠離非洲』!」隻聽指揮官在電話那一頭輕輕地笑,說:「老兄,你是『進入非洲』,而不是『遠離非洲』!」約珥丈二金鋼摸不著頭緒,而指揮官也無心解釋,立即又說:「盡可能帶內褲和襪子,不要帶製服。一小時後,我家會合。」說完,不等他回答,就掛斷電話。
約珥莫可奈何,隻好要自己的女朋友找朋友一起去看電影。
女友(現在是他三個孩子的母親)追著問,是怎麽一回事?但他實在不能夠透露任何消息。要知道,約珥所屬的軍種十分特別,隸屬以色列情報局,他的軍團裏隻有軍官,沒有士兵,人人手上都有一本外國護照,沒有以色列的口音,外貌也不像猶太人。麵對女朋友的追問,他隻能閉嘴。最後,女友一付心灰意冷的樣子問:「告訴我,她是誰?」真是冤枉,但是他還是一句也不能解釋。就這樣走了!
插個話,一個月左右他回來後,女友看到他,下了個評論說:「任何活著的女人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因為他又臭又髒,三周半沒洗澡。
到了集合地點,他看到指揮官地下室牆上掛著一幅衣索匹亞地圖,並且房間中央擺了一個衣索匹亞崗達(Gondar)地區的立體地形模型。約珥順口提了這位上司,身高六尺四,在這個任務後隔年因公殉職。看得出約珥內心的唏噓。以色列為了在這塊土地上求生存,人民付上了極大的代價,以小我的生命來換取大我的平安。
指揮官說∶「我們已經找到二千七百年前敘利亞攻破北國時擄走的但支派。根據古書,隻曉得他們被擄走,到一個月形山穀,但是大家怎麽也猜不透到底是哪裏。然而,考古學家和社會學家已經證實衣索匹亞深山之處崗達附近十二個村落的居民是猶太人但支派。現在,由於內戰戰火已經漫延到他們所住的村莊附近。若是不采取行動救他們,可能不久之後,他們會成為教科書的一個小標注。我們徵求誌願者去這些地方,把他們帶回來。」接著,指揮官放映當地照片。當約珥看到孩子們圓溜溜的眼睛時,他心裏曉得這不隻是一次的任務而已,他可能窮自己一生要幫助他們歸回以色列地。
指揮官還宣布,這次行動不穿軍服,因為是非法進入他國國土,若是被捉到,以色列政府一律不承認。所以,你們必須竭力自保,達成任務。
故事說到這裏,你是否會有個疑問:約珥怎麽會又是學生,又是情報局下的特種部隊軍人呢?請容我略為解釋一下以色列的兵製。為了從四周虎視眈眈阿拉伯國家中求生存,以色列是男女都要服兵役的,服完兵役後,男子年年仍然都要服勤四十五到六十天。女子服完兵役後,視其服役性質而定,有些不需做儲備軍。我剛到耶路撒冷時,一天清晨跑去禱告塔晨禱,雙眼蒙 尚未睡飽,一頭衝進電梯,與一位美女同搭電梯,隻見她穿著時髦,腰間還攜帶手槍,這畫麵真稀奇,忍不住多看她幾眼。不過之後,日子待久了,對美女帶槍的景象也就見怪不怪了。
天降神兵
這些誌願軍共分十二組,每一組有十二人,每一組要帶領一個村莊居民四百人回來。預備妥當,他們搭上飛機,空降在自己的責任區。約珥是他那一組的組長,共有十一位組員;其中有一位醫生、二位軍護人員、一位扛著
盡管是一大清早,村民聽到飛機飛過發出隆隆的聲音,都跑出來看看是怎麽一回事。隻見從天上降下十二個人。等約珥他們一落地,村民們大約有七百人左右,全都俯伏在地,把他們當做天使。約珥嚇壞了,趕緊請翻譯員解釋自己不是天使,而是軍人。哪知話一出口,村民全都站起來,舉起拳頭逼近他們。約珥趕緊解釋∶『我們是猶太軍人。』,沒用!村民繼續逼近,約珥又解釋∶『我們以色列軍人!』,還是沒用!最後,約珥開口說∶『我們是從耶路撒冷來的。』這下子,村民們一聽,瞪大眼睛,又是俯伏在地。
村落長老凱西(kesim,是他們的宗教領袖尊稱)仆伏向前爬,過來親他的腳。約珥又是不知所措。他實在摸不著頭緒,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些衣索匹亞猶太人世代口傳一個預言,就是在世界末了,他們行將被毀滅時,會有十二個天使由天而降,把他們帶回耶路撒冷去。約珥的心肅然起敬,為自己居然成為預言成就的一部分驚歎不已。
約珥心想,自己來對凱西來說應不是新聞。因為三個月前,以色列情報局就派人與凱西接觸,要他們立即開始預備,要帶他們回以色列。但是,凱西根本沒把這話當做一回事,百姓全沒預備。
約珥觀察村民,發現他們的狀況不妙,營養不良、痢疾、結核病、黃疸病、絛蟲等,尤其孩子們肚子大大的,顯露出營養極端不良的症狀,若不趕緊采取行動,大概撐不久了。這時,他趕緊使用行動電話,透過人造衛星打電話回總部。諸位可別笑他們用的這個笨重的行動電話,這可是當時最先進的設備。約珥描述眼前所見的情況,並且徵求總部同意,改變原先計劃,先帶孩子離開。因為隻有四百個機位,無法帶走全部的村民。據總部回應,其他十一組也有類似的報告。總部答應改變計劃,孩童優先。
順附一提,這些住在崗達山區的衣索匹亞猶太人長期與世隔絕。他們相信摩西五經、守安息日、守舊約的飲食規定、守割禮,他們曉得亞伯拉罕、摩西、大衛、所羅門、祭司,但隻曉得所羅門聖殿,不曉得第二聖殿,也沒聽過拉比、法利賽人、《塔木德》等第二聖殿期的產物,更別提近代猶太人大屠殺、錫安主義。他們的敬拜還保留著第一聖殿時期(也就是所羅門聖殿)的特質。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