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情·說愛

        剛到美國求學時，有一件事搞得我滿頭霧水。那就是洋人的情人節。情人節顧其名不就是情人互表情意的日子嗎？哪知那情人節一到，管他情人與否，好友之間彼此送禮，就連兒子幼兒園的老師也體貼地發下一張全班同學名單，為的是讓孩子預備情人節卡片與小禮物。當然啦！老師的那一份絕對不可少。

        看在我這外鄉人的眼中，洋人的情人節簡直是普愛日嘛！這還不打緊。情人節的英文名稱居然不是“lover's day"，而是繞口的"St. Valentine's Day"，直譯就是聖華倫泰日。這聖華倫泰和情人又扯上啥關係呢？

 

全國有情人淚水成河

        追溯這節日的淵源之後，才曉得西洋情人節的由來有幾版，但其中一版最能解說何以西洋情人節有這樣奇怪的名稱和普愛的特質。這個故事要追溯到西元第三世紀羅馬帝國克勞迪烏斯二世的時代。

        據曆史記載，克勞迪烏斯二世總共隻坐了三年不到的皇帝椅子，本是軍人出身，擁有顯赫的戰功，曾大敗當時羅馬帝國大敵哥德人；然而，他取得戰功的下一步棋，就是謀殺前朝皇帝，取得皇位，開羅馬帝國軍人把政為王的先例。。即位之後，他要求元老院特赦前朝皇帝所有的家屬與親皇黨羽；你可別因而以為他這人慈悲為懷，他對羅馬帝國的敵人可是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因此，大得羅馬人民的愛戴。

        軍人出身的他不曉得從哪裏得來了奇發異想，以為妻子是阻撓男人驍勇善戰的絆腳石，下令廢止婚約，違者格殺勿論。這下子，全國有情人淚水成河。

 

為愛舍身

        當時教會領袖之一的華倫泰（Sanctus Valentinus），堅信婚姻是上帝所設立的，不忍心見有情人受苦，深思之後，決定不顧自己性命，違反皇帝命令，暗自為有情人證婚。然而，這種事絕對紙包不住火。於是，羅馬帝國當局開始捉拿他。

        但這並不過是捉拿他的主因之一。當時基督教在羅馬帝國是非法的信仰。從西元202年羅馬皇帝史帕提瑪降旨不準信奉基督教與猶太教以來，信仰基督成了罪行，隨著不同皇帝的統治，迫害時緊時鬆。這種情況一直等到西元311年，才被解了禁。

        華倫泰就是生於這個基督信仰受迫害的時代。這還不打緊，據說他還參加了到監獄營救的地下行動，打通了一條秘道，救了不少信徒。監獄救人行動的惟一受害者是典獄長，他可是倒了大黴，皇帝為了一次又一次監獄逃亡事件，大發雷霆，下了最後通牒，再有犯人逃獄事件，就要典獄長的項上人頭。

        這下子，典獄長嚇得沒了半條命，嚴嚴搜索整個監獄。好在最後給他找到那條秘道。當然啦！找到了，自然要結實地堵住它。

        華倫泰是在秘道堵住後，被捉的。他也就認了命！其實，早在信仰基督時，他就下了必死的決心。這日子終於來了！華倫泰的案子是皇帝親審的。為何親審他？無非是愛才之心。華倫泰的才氣可是遠近馳名的。

        平常人見皇帝不兩腳酸軟就算不錯了，更何況是犯了死刑的大案子；然而，皇帝審他時，華倫泰一臉平和、絲毫不懼。出身軍人的皇帝最是欣賞勇敢的人。皇帝質問他，何以大膽違反禁令。

        華倫泰一臉平靜地回答，『我是為了國家能強勝才這樣子做的。』

        他的回答引起皇帝的好奇，非但沒罵他強辯，還要他進一步解釋。他的答案很簡單：『婚姻可以鼓舞戰士們為保護自己的家園與妻小，而竭力爭戰。』

        這答案令皇帝內心一震，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做錯了。但是，皇帝又怎麽可以承認自己下錯命令，在眾人眼中，羅馬皇帝可是與神明同列的。皇帝不舍得殺他，把他收押在監獄裏，給他時間好好反省，隻要他答應放棄基督教信仰，承認錯誤，不再證婚，就放他一條生路。

 

獄中之戀

        就在坐監的這段時間，他認識了典獄長的女兒雅茲莉絲。我們並不清楚她的眼睛是怎麽瞎的。不過，像她這樣的盲女在當時的社會肯定是沒有未來的，結婚隻會成為對方的負擔。典獄長這職稱說來好聽，但不過是當地管監獄的獄卒頭兒，手下沒幾個人。所以，她就在典獄裏幹些倒水、發食物的活兒。就這樣，她遇見了華倫泰。

        平日，她是不隨便與犯人交談的；況且與這些壞份子之間也無話而說。她兩眼失明，更是需要與犯人保持距離，以免發生不測。然而，每回為華倫泰發食物、倒水時，他輕柔的道謝聲引起她的注意。那些關在監獄的犯人們不是粗聲粗氣詛咒罵，就是挨聲歎氣的，從來沒人向她說聲謝字。華倫泰的聲音是那麽溫柔；她的父親雖然愛女心切，但是個大老粗，就算你就站在他身邊聽他說話，都是拉大嗓門兒。

        這一天，她照例發送食物和水。當她舀水給他時，華倫泰除了道謝外，又加了一句話：『你是很美麗的女孩子。』

        雅茲莉絲嚇了一跳，不曉得該怎麽辦，下意識拔腿走人。但華倫泰輕柔的聲音喚住她，『別怕！我絕對沒有惡意。』

        雅茲莉絲住了腳，轉身，結結巴巴地對他說：『我從未看過自己的長相，根本不曉得自己的模樣。』

        華倫泰努力用她能了解的形容詞回答她，『你有一張蘋果臉，臉頰上有幾顆可愛的雀斑，你的眉像柳葉，嘴如櫻桃，鼻子小小的、十分挺直，你的眼珠是碧綠色，有時會偏藍。』

        雅茲莉絲接了口：『可惜是瞎的，什麽也看不見！』她忍不住歎了口氣，又說：『真想看看藍天上朵朵白雲，綠樹隨風起舞。』

        華倫泰笑著回答：『這是可能達成的願望哦！』

        雅茲莉絲皺起眉，以為華倫泰是安慰自己，瞎子怎麽可能看見呢？其實，華倫泰並不是在安慰她，也不是胡說八道。要曉得在西元第四世紀之前，教會經常發生瞎眼看見、瘸腿能跑、疾病得醫治的神跡奇事，就連非基督教的曆史文件都有提到。想必對華倫泰來說，瞎眼得看見不是難成之事。

        華倫泰接口進一步解釋：『我所相信的主耶穌基督是樂意醫治的神，你願意讓我為你祈禱，求醫治嗎？』

        雅茲莉絲口氣遲疑地回答：『我們拜過許多神明，從未聽過主耶穌基督。不過，要是你為我祈禱，可以讓我眼睛得以看見，是再好不過。可是┅要是　不醫治我，怎麽辦？』

        華倫泰微笑著，要是雅茲莉絲眼睛能看見，她就可以看見華倫泰的眼光是何等溫柔和慈愛。華倫泰以鼓勵的口吻對雅茲莉絲說：『試試看，好嗎？』

        又有誰能拒絕這樣的邀請呢？雅茲莉絲點頭同意。

        雅茲莉絲忘了可能的危險，往前踏了一步。

        隻聽見華倫泰開口說：『親愛的天父，謝謝你差遣你的愛子耶穌降世為人類舍命，因著你愛子耶穌所受的鞭傷，雅茲莉絲可以得著醫治。請你賜給她完全的視力。』

        華倫泰的祈禱並不長，說完了，也沒再開口，隻是靜靜地望著雅茲莉絲。這時隻見雅茲莉絲先是皺著眉，接下來捧著頭說：『我頭暈暈的。』

        突然，雅茲莉絲聲嘶力竭地尖叫。典獄長在外頭聽到自己女兒的尖叫聲，拿著鞭子衝進來。隻見自己的女兒緊貼站在華倫泰牢房旁邊，兩手捧頭，滿臉淚水狂哭。他怕華倫泰傷了自己的女兒，不分青紅皂白，拿起鞭子，要痛打華倫泰，至少要讓他退後幾步不碰自己女兒才行。

        誰知他揚起鞭子，有一蘋冰冷的小手握住他，是他那寶貝的獨生愛女雅茲莉絲的手。他大吃一驚，隔著這樣的距離，雅茲莉絲怎麽可能準確找到他的位置，捉住他的手。再看看華倫泰一臉平和、充滿了喜悅。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時雅茲莉絲開了口：『爸，我可以看見了。我的眼睛開始可以看到東西！』雅茲莉絲嘴角上揚，用手摸著自己父親的臉，說：『哦！我看得到你的臉。』

        解釋原委之後，典獄長摸著自己愛女的頭，驚喜地說不出話來。

        因著這件事，典獄長一家信奉了基督耶穌，典獄長願意冒死放了華倫泰，但華倫泰執意不肯。在拒絕公開放棄信仰之下，華倫泰終於走上那既定的命運。

        在華倫泰人生最後一段旅程中，他與雅茲莉絲落入愛河。臨刑前，華倫泰寫了一封信給雅茲莉絲，署名『from your Valentine』。所以，華倫泰可是頭一位寫情人卡的人；到如今，情人卡上往往隨俗簽署『from your Valentine』。

 

以行動說愛

        情人節由來的真實性多寡，並不確定。但有一點能肯定的是，西洋情人節不是講求羅曼蒂克氣氛的日子，而是以行動表達愛的日子，並且表達愛的對象不是僅限於情人，並且包括我們身邊每個人，諸如親人、好友，甚至包括住在同一條巷子裏隻打過照麵的獨居老人。

        國際知名教育家兼宗教領袖布裏克猶太拉比（Benjamin Blech）曾指出那種在乎自己感受與得著的愛不過是自愛、自我滿足；而當我們施予多過收受，關心對方勝於關心自己，對方的幸福、快樂比自己的幸福、快樂還要重要，才配使用希伯來文『愛』（ahavah）這個字。

        在這情人節的季節，讓我們以行動向身邊的人『說愛』吧！

(已刊登在<基督教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