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西說中文
說起中文聖經,多數人可能直覺想到和合本聖經。國語和合本聖經可說是過去一百年來流傳最廣的中文聖經,幾乎每位基督徒人手一本。不過,讓我信仰能有整盤認識的並不是國語和合本聖經。盡管當時十七歲的我手上已經有了不隻一本和合本聖經,但是《當代聖經》是讓耶穌和其他聖經人物頭一次活化在我內心的聖經版本。(我必須承認年少的我一直不解保羅怎麽有那麽多話要講,就像我媽老是叮嚀我一樣;這種念頭跟了我許多年,直等我自己做了媽,才漸漸能欣賞保羅的熱情、深入的洞見、滔滔雄辯中的謙卑。)
不過,大約一百年歲的和合本可不是頭一本讓摩西說中文的聖經。主後七、八世紀,「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大概可算是中文聖經的先驅。不過,要等到十三世紀羅馬天主教來華,中文譯經才有新的進展。
從十八世紀末開始,隨著基督教宣教士進入中國,聖經中譯本百花齊放,但是多半是文言文。到了十九世紀,語言和文字有了相當的變化,一般寫作傾向用較為通俗之淺文理口語,而且大多數人是說官話,就是現在所稱的普通國語。於是有了好幾本官話譯本和較通俗的淺文理譯本。
由於來中國的宣教士們各自翻譯,並使用自己的譯本,有礙宣教事工的推展,十九世紀中葉有了第一部由不同差會宣教士合作的《委辦譯本》麵世,他們不但重譯經文,還統一了經文的名稱和名詞。
到了主後1890年,聖經公會在上海召開英、美聖經公會的宣教士大會,為文言、淺文理、官話翻譯統一譯本。然而,主後1907年正逢馬禮遜前來中國百周年,各教會聯合舉行百周年紀念時,?於為當時一般的寫作已漸趨向淺白的文體,建議將文理和淺文理兩組合並。就這樣,《文理和合譯本》新約於1907年出版,舊約於1919年出版。
而《官話和合譯本》也就是今天簡稱的《和合本》聖經,又稱國語和合本聖經,則是1906年出版新約,1919年新舊約全書完成麵世。整本聖經前後經過多次修定,費時27年之久。出版之後成為現今華人教會使用最廣的中文聖經,幾乎每位基督徒人手一本。然而因當初所用標點、編排方式皆屬十九世紀之型態,聖經公會在1989年重新采用新標點、新型態編印、出版《新標點和合本聖經》。
中文聖經的翻譯並沒有就此打住,因為語文一直隨著時代的變遷而轉變,《和合本》裏許多字詞的意思已有改變,或是極少使用,並且語法文體也改變了。除了《和合本》之外,目前常見的中文聖經還有《新國際版研讀本聖經》、《聖經新譯本》、《當代福音》、《現代中文聖經》、《簡明聖經》等,這些都是因應需要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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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你會問,真的有必要緊跟著語言的轉變重譯聖經嗎?或許我們從俄克喜林庫垃圾場的故事,可以一見端倪。
在廿世紀之前,希臘新約聖經約五千字的字匯中約有五百字被認為是獨特的新約聖經希臘文,也就是這些字從未出當時任何尚存的世俗希臘文獻中。「純淨主義派」解釋這是因為聖靈修改了世俗希臘文,以新杜撰的「聖靈」字匯來確認聖經的至高地位,是啟示性語言;他們主張聖靈默示作者們馬可、路加、約翰、以及其他人,並且也提供這些必要的特別字匯,來傳遞新約信息的獨特性,所以這份「聖經希臘文」語言是獨屬聖經的,從未受到日常使用所汙染。德國的神學家理察·魯茲甚至走極端,稱這是「聖靈的語言」。
到底誰的看法正確呢?這答案一直等到1897年四月,伯納德·格倫費爾和亞瑟·杭特從俄克喜林庫斯垃圾堆裏搜尋出一堆紙,才真相大白。他們閱讀這些斷紙殘篇,拚湊出當時在泥濘小路、擁擠市集、古代亞曆山大城嘈雜的活動場所中人們的生活。沒多久,他們就注意到自己所讀到的許多字正是出現在新約聖經中的那五百個原被假設是新約聖經所獨有的聖靈字匯。當他們繼續解譯與閱讀在這些不顯眼的紙莎草紙殘片上的文字,發現幾乎所有五百個字都用到了。這些字是從遺囑、正式官方報告、丈夫出門作生意寫給家中妻子的家信、當兵的兒子寫給父母的家信、告誡離家兒女的父親寫的信、請願書、帳目、采購單、帳單、收據──是那種從來不會被編輯成冊、編入圖書館目錄的文件,是那種達到其目的就被扔掉的那種文件。
原來在聖經上下功夫的學者和譯者根本不曉得這份語言的存在,是因為在希臘作家們的眼中,市井小民的街談巷議根本不入流,認真的作家們避之不及,才不會把這樣的文字放入自己的文學作品呢!因此,世俗希臘文獻中根本看不到那些「聖靈」字匯──而長久以來,這些字匯一直被埋藏在城市的垃圾堆裏,保存在埃及的沙堆裏。它們都是市井小民街談巷議語的話,是工作場所、廚房、街頭巷尾毫不矯飾的表達。
俄克喜林庫斯垃圾堆出土的斷紙殘篇向我們清楚指出,聖經的文字必須是市井小民所用的語言。然而,說到這裏有些話必須講清楚,聖經並不全是街談巷議所使用的語言,譬如新約聖經希伯來書就是以精練的希臘文所書寫的,並且舊約聖經以賽亞書也是以最優美的詩歌文體呈現。不過,它們是例外!請容我再強調一次,我們聖經大部分是以普通人使用的語言所書寫的,是市井小民所能讀懂領會的,這樣才能達到廣傳福音的目的。畢德生在《聖經好好吃》(Eat This Book)一書第九章對這議題有詳盡、精辟的分析與例證,他的文筆流暢,讓人讀了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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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哪一版聖經最好呢?戈登·費依和道格樂思·史督華在《讀經的藝術》一書從諸多英文聖經的選擇中建議《新國際版聖經》是最佳譯本,而他同時也推薦《新美國聖經》和《佳音聖經》。《新國際版聖經》是基督教福音派最佳學者群的集體佳作,而《新美國聖經》則是羅馬天主教最佳學者群的集體佳作。有意思的是,《佳音聖經》是由一位學者卡拉傑所獨力完成的,由於他常與人討論,並且專精於語言學,他能夠把等義活譯的原則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一點引起我對中文《簡明聖經》(新約已譯畢,舊約隻有創世記和出埃及記前廿章)的興趣。在《簡明聖經》序言中,作者指出這版聖經也是依語言學的原則,以《新國際版聖經》以及《新美國標準本聖經》為基礎,再加上其他所有中、英文聖經對照翻譯的。我才剛開始閱讀此版聖經,一看就忍不住一直讀下去,有過癮之感。
其實,我想了好一陣子,才明白「到底哪一版聖經最好呢?」不是最好的問題,因為我發現同時讀好幾本聖經,往往幫助我對神的話語有更深入的認識,並且跳出熟悉的捆綁──我和合本聖經已經讀過不下十幾、廿遍了。目前,我多半是同時閱讀《聖經新譯本》以及英文版《新國際版聖經》,外加《完整猶太聖經》(Complete Jewish Bible)和《擴大版聖經》(AmplifiedBible),不過有時為了更明白經文,我會使用《新標點和合本》、《新美國標準聖經》、《新英皇版聖經》和《聖經原文串珠注解》為輔,好奇時還會翻翻畢德生牧師在《信息》裏對經文的詮釋。我的選擇不見得是最好的,並且可能隔一陣子又會改變,並且《讀經的藝術》一書就提供不同聖經組合的建議(當然啦,他指的是英文聖經)。
為了寫這段譯經略史,我已經幾天沒好好讀經。該是停筆的時候了!
向好書諮詢:
☆《簡明聖經》,凸桑中文聖經協會(代表人∶蕭慶鬆),道聲出版社。
☆《讀經的藝術》,戈登·費依(Goden D. Fee )和道格樂思·史督華(Douglas Stuart )著;魏啟源、饒孝榛譯;華神出版社。
☆《暫譯:這是誰的聖經?──曆代聖經史》(Whose Bible Is It?),帕利坎(Jaroslav Pelikan),the Penguin Group, 2005(翻譯中,將由校園出版社出版)
☆《見證的火炬──二千年教會的屬靈曆史》,約翰.甘乃迪(John Kennedy)著,劉誌雄編譯;提比哩亞出版社。
☆《聖經好好吃》(EatThis Book),畢德生(Eegene Peterson)著;吳蔓玲譯;校園書房出版社(預計七月出版)。
(刊登於《喜閱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