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133)
10
祖母跟對過人家吵架,我站在一邊看熱鬧。
“儂隻老不死的,胖得像隻白羅卜!”
不知為啥就記住了這一句,祖母白白胖胖,腿短人也矮,看過去還真像根白羅卜。
這往後,每次吃白羅卜的時候我都要躊躇上兩秒鍾:我是不是正在吃阿娘(祖母)的肉?
11
冬天的晚上臨睡前,阿姨(保姆)都要燒上一大壺開水,衝到幾隻鹽水瓶子裏去,塞上橡皮塞子,再在外頭套上專用的布套子,放一隻在我的被腳後頭。
後來我在書上看見,這個叫做“湯婆子”,可我明明記得我家的人都叫它作“燙捂子”的。
有次在別人家裏看見有黃銅做的“燙捂子”,扁圓形的,很講究。
12
祖母家樓上住著位阿姨,她家裏有盆珊瑚,我每次去她家都要看。
13
外婆有時講話後頭要跟個“哉~~~”,比如“來哉,來哉~~~”,後來我看書,知道隻有文言文才用這個語氣助詞,可見吳越地方的方言裏帶有不少古文的味道。
外婆除了管早起梳頭叫梳頭外,管平時整理頭發都叫“掠”,比如“掠一掠頭發”,"把頭發往後麵掠一掠”等等,這個字我可是從來沒有在書裏找到過出處,不知因何而來呢。
14
外婆隔壁人家的阿姨(保姆),常州人,人精精瘦,腦後梳一個光溜溜的發髻,平日裏總是一件斜襟青布杉,一口嶄嶄齊的假牙,有時她脫下假牙來給我們看,這個時候她看上去就象個癟嘴老太。
一次早起看見她正在廚房裏梳頭,一小把花白的頭發梳了又梳,篦了又篦才七拐八繞地盤在腦後,用一隻黑發網兜住,再插上幾隻白鉛絲彎成的叉子才算完。
15
夏天的晚上,吃過晚飯,爸爸媽媽一人牽著我的一隻手,到爸爸學校的操場上散步去。
操場很大,四周有黑漆漆的灌木叢,空中還有飛來飛去的螢火蟲,爸爸說這種小蟲子身上都掛了個小燈籠,說著就去為我抓來看。
不一會兒他就抓來了好多,用他的大手絹裹著,拿給我玩兒,說,有人走夜路抓一把螢火蟲就照亮了,連手電筒都不用打。等到我們準備回家的時候再打開手絹,把它們放出來。
於是,我們三個人就傻呆呆地站在那兒,看著螢火蟲們四散著飛入黑夜裏去。
除了四歲的那個夏天之外,我此生再也沒見過螢火蟲。
16
媽媽有時會帶我到爸爸學校後麵的農場去散步,指給我看:
“這是大麥姐姐。”
“那裏是小麥妹妹。”
我有很久工夫真的以為大麥小麥是姐妹,大麥高些,壯些,小麥矮些,瘦些,都是青青的。
不好意思,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大麥是種來幹嗎用的。
17
媽媽還帶我到農場的池塘邊去看青蛙,說那是我的青蛙妹妹,因為我們都穿著綠衣服。
水塘裏的青蛙妹妹背上有黑色黃色的花紋,我身上的綠衣服也印著花。
後來有一次爸爸從老鄉那裏買來一大串剝了皮的青蛙,媽媽就洗洗幹淨炒來吃,飯桌上他們夾給我吃,我心裏想,裏頭會不會有我的青蛙姐姐呢?
不敢問,也不太敢吃,心裏難過。
18
冬天的一個下雪的早晨,爸爸出去到學校圖書館的門口折了一枝臘梅花回來,插在放了鹽水的花瓶裏。
我並不覺得黃黃的臘梅花好看,隻是這件事叫我感覺很特別,後來每逢下雪天,我都會想起這枝臘梅花來。
嗬嗬,不行了。
功力實在有限,再寫下去要成祥林嫂了。
生活中的很多東西都是新鮮有活力的,能感受到也是緣分。
希望能一直寫這些小故事,真的很難得。
這個《詩經》可是太不敢當了,連看都看不太懂呢。不過就是想把事情用最簡潔的話說明白罷了。
其實生活中的事情有的非常有意思,比如吵架,現在我就特別向往去聽兩個土生土長的文化不太高的人吵架,不論是哪裏人,隻要聽得懂,真正能寫好吵架的才是高手。
還有上海的那些弄堂口頭坐在躺椅上吃茶聽戲的老伯伯,門口撿菜的老婆婆講話,哪怕是講雞毛菜幾鈿一斤都有趣的緊
這部分裏,我最喜歡第一段,寫得好。
是啊是啊,這個我也知道的,可惜筆力有限,不能夠表達出小女孩對著那一盆珊瑚又好奇又敬畏的心理。隻好空著,讓讀者自己去想象。
“祖母家樓上住著位阿姨,她家裏有盆珊瑚,我每次去她家都要看。”
這句太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