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個性朋友和我的少女時代
(2008-02-26 10:51:29)
下一個
有人說我是個性十足,其實那是他不認識我的真正個性十足的朋友們,現在特寫出來讓大夥兒瞧瞧。
我高中上的是一市重點,北京二中,那個學校從校長到老師個個個性十足,而且好象都發了誓似的,不把我們培養成個性十足就決不罷休。學校竭力鼓勵我們創新--------不論是設計試驗還是組織活動---------有一大堆興趣小組,生物的,物理的,電腦的等等,還有藍球隊,乒乓球隊之類,反正你要是光學習好別的不行,隻有被人叫做書呆子的份兒。
印象最深的是語文老師,他大概三十幾歲,不修邊幅,有是胡子拉岔的就來上課了---------可那可是一大神人,就是他說的海明威的東西深不可測----------象浮在海上的冰山,隻有十分之一是露在外頭的----------嚇得我現在都不敢看海明威的東西。
另外他在講方苞還是袁枚的《獄中雜記》時,還給我們講他看過的一本關於明清獄中刑罰,聽得我們毛骨聳然又聚精會神,當他講到魯迅的文章時,明確說魯迅有時太偏激,梁實秋的文章還是不錯的----------那還是八十年代呢。講完自己的觀點,就加上一句,現在咱們在講教參上要求的---------將來考試了可得按書上的答嗬,要不然上不了大學。
這樣的老師,我們怎能不愛---------我們班男生後來都直呼其名,還勾肩搭背的,稱兄道弟,恨不得借顆煙抽的程度。
還有一神人是我們的付校長,他在高三時教我們數學---------這家夥每天白襯衫,藍褲子,臉刮的鐵青來上課,一張嘴準得嚇人一跳-----------那是標準的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男中音播音員呐,而且這家夥嗓門兒巨大,夏天又熱,愛開著門講課,好嘛,整個四樓都回響著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聲音--------後來別的班提意見了,這主兒隻好關上門兒,壓底嗓門兒,可一講到高興處,又管不住嗓門兒了,還順手把門給開開了。
有什麽樣的老師,就有什麽樣的學生。我們班最有個性的是一男生,叫蘇X,這主兒中等個兒,身材苗條,黝黑的皮膚,臉龐極英俊,整天穿一件挽起袖子的格子襯衫,底下一條牛仔褲--------整個人的氣質就象一個年輕的西部牛仔,更形象點兒,就象一頭年青的獵豹那樣動作矯健,敏捷,充滿了活力和野性。
他的學習在班裏算中等偏上那種,但每回全校運動會他都是長跑冠軍,他還畫的一手好油畫,講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打藍球還打得不錯,還會打橋牌下圍棋,性情活躍,上課接老師下岔兒那是常有的事。
他追別的班的一個女生---------那女生也不簡單,學習在他們班數一數二,長的挺漂亮,還是學校女藍的主力,有三個哥哥全是北大的,她是個回民---------好啦,我們班的人一天到晚拿這個說事兒,叫蘇X趕緊去加入回教,那個又說上禮拜天他看見蘇X上清真寺了----------其實那個女生對蘇X根本不熱心---------他那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他常為此苦腦-------一會他打聽到我有一張美國情人節郵票,上用花組成LOVE字樣,拿了一大堆郵票來把我的那張換去,八成是去討好女朋友了。
我們班最有個性的女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姓沙,個頭和我差不多,皮膚很白,深褐色的頭發,淺褐色的眼睛,性子象個假小子,張嘴閉嘴姑奶奶長姑奶奶短的-------一打聽,還真是位姑奶奶----------她有滿人血統。
她就愛一屁股坐在課桌上,跟男生窮逗,還跟男生搶煙抽。她成天穿一件運動衣,下邊兒也是牛仔褲,極少見她穿裙子----------就是穿了也是一色的,從不穿花的。
她也是個運動員---------短跑和跳遠都是我們班的強項,另外她喜歡古文和熱力學----------正好跟我相反,我老從她書上抄古文的翻譯。但她也有女性化的一麵--------一回暑假我去她家,看見花瓶裏插著紙疊的百合花,她說是她疊的,還說要教我---------我這人太懶了,根本就不想學。
暑假是我們最開心的時候,我們常一起逛街---------一般都是我去找她,因她家住在東單三條,我們可以從東單逛到東四,吃一碗牛肉拉麵,再逛隆福寺,從隆福寺穿過來到美術館,有時一高興跑到美術館裏對人家作品指手劃腳的,再傻笑一番。
我們是逢書店必進--------她喜歡古文,買一堆諸子百家之類的書,我受她的影響,也買買詩經,楚辭什麽的。
另一個個性女友是坐在我後頭的樊姑奶奶---------說她是姑奶奶倒不是她也有滿人血統------要不然我們班成皇帝選秀女的培訓班了,那是因為樊姑奶奶大言不慚地說她父母每天伺候她象個姑奶奶一樣----------早起洗臉水打好,牙膏擠好才叫姑奶奶起床,在家裏是碗也不刷一個的主兒。
她的作業和考試卷子簡直沒法看---------到處都是塗塗抹抹的,根本不象女生寫的---------哎,可是考試分數還挺高-------------人家都做對了。
她比較酷的作為是上課時,耳朵裏插著耳機聽古箏《粉紅蓮》,課桌底下看著三毛-------三毛是她最喜歡的作家,一天到晚叫囂要上薩哈拉沙漠去,還大拍著桌子大叫“壓抑”,“鬱悶”,還愛看席慕容---------我受她影響也看這些---------誰要提瓊瑤,她準說你是智商有問題。
我前邊坐著沙姑奶奶,後頭又是樊姑奶奶,一下課或是吃中午飯就聽我們在那兒瞎侃--------別人還挺難插進來,有時候蘇X能插進來,別的男生都那兒裝深沉----------心裏大概挺想插進來,又插不進來---------後來到了大學追我的那個男生就坐我們邊兒上,有時插進來,讓樊姑奶奶一句話就轟出去了“大人那兒說話呢,小孩兒插什麽嘴呀?”
這個男生其實身材英挺,1米83,有點兒我那個白楊樹的感覺,相貌也堂堂正正的,更難得的是他寫的一手好字---------八成是練過毛筆字的,但是到了大學每回我收到他寫來的信,一看見那中規中距,工工整整的楷體字我就頭皮發麻,一腦門子不想看,往抽屜裏一塞就上課去了,到了晚上又忍不住好奇心打開看看----------也就是最近他們班他們係的一些活動----------象工作匯報--------無聊透頂。
但是每周末我回家總能接到他的電話,也沒啥可聊的----------可是都是同學也不好不理人家,到了暑假他請我跟他去他們工大遊泳,我也不太想去,但我媽叫我還是得跟男同學多接觸,我也隻好去了。
我們這樣交往大概總有一兩年---------沒有任何實質上的進展----------他為什麽要這樣,他真的愛過我嗎?或是喜歡過我嗎?還是男生的一種虛榮-----------我一無所知,他甚至沒誇過我漂亮---------唯一的一次我跟他出去看電影,他誇我的衣服真漂亮----------那也是誇衣服呢,也沒誇我,我冷冷的來一句“是嗎?”,就完了。
但是應該說他還是關心我的,在六四開槍的那個早上,他打來電話叫我千萬別出去。另外他對任何人尤其是我的父母畢恭畢敬----------更叫我看著心煩。
進了大學,就象前頭說的,學醫的男生更加無趣----------全是乖孩子的集合---------我說我們學校呢,沒說別的學校嗬-----------一到晚上女生開臥談會都大罵男生----------窩囊,沒用,風度差進等等--------反正壞詞兒全用上了。
我很快發現有兩個男生老盯著我看-----------女生對這個還是很敏感的,一個是我們年級別的班的,另一個是我們下一級的。
那個我們年級的男生個子不高,但也還眉清目秀的----------他完全可以在上大課的時候借機和我認識一下,但是要不說醫學院的男生沒用呢---------就會盯人看,什麽著兒都不會,我呢,就故意打扮的漂漂亮亮,清清純純的,挑一個離他不遠的地方坐下,把飄著青萍果香氣的頭發散開,好叫他聞見,不時偷看他那肌肉緊崩的側臉,看見他不敢放鬆往這兒看,心裏暗暗好笑。到後來複習考試時,他看見我在教室那兒看書,就是有坐兒也不敢進來了-------我象母老虎嗎?
那個低年級的男生可是他們年級數一數二的大帥哥,那個就更有勁了。我那時在跟我們管團委的老師學鋼琴---------那老師是師院鋼琴專業畢業的。她給我一套學生俱樂部的鑰匙,因裏頭有鋼琴,我每天可以練習。
我每天從圖書館早一點兒回來,就開門進去練琴,大帥哥就常常依在門口聽---------一言不發,有一回我收拾完樂譜,要關燈鎖門了,他還不走,我鎖門的時候,他就站在離我很近的地方,他呼出的氣息都噴到我的頭發了,但我還是臉不改色心不跳地從容鎖上門,眼皮都不帶抬一下地從他身邊走開了-----------夠酷吧,我對帥哥過敏可不是白說的。
三年級下了臨床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們,我知道那個同級的男生的名字,但那個低年級的就全然不知,連他是哪個班的都搞不清。
到了醫院,我們上一級的一個男生又來了---------此男生原在學校裏就認識,一追追到我們家裏去了,有一段時間每周五下午到要我們家報到----------每每攪了我的春秋大夢--------我們家離醫院比較近,每周五中午我在醫院洗完澡就回家睡覺,所以我一聽見他來敲門就恨的牙癢癢----------可也不能不開,他知道我在家呢。
其實聊的也是最無聊的東西,象臨床學習和基礎學習的區別,內科哪位師父師奶武功最牛之類----------我完全能夠理解師兄是想讓我這個師妹對他產生崇拜之心,無奈我這個師妹不求上進,對此一點兒沒興趣,止不住哈欠連連,心裏把他劃到書呆子一類去。
順便提一句,此師兄相貌極其不揚-----------我又得出一個結論,男生的美貌程度與勇氣成反比。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我的個性朋友的下場至少在我大學剛畢業的那幾年了都不太好,最有個性的遭遇最慘。
蘇X原先一心想上清華建築係,沒考上,就上了北工大建築係---------高考報誌願那會兒,我們班那幫人一個個狂的要死,好象清華是他們家開的似的---------最後沒幾個考上的,餘下的全上了北工大----------他們自嘲說工大是第二清華。
蘇X在工大應該吃得開-------------憑他那兩下子,肯定有一大幫女孩子會送上門來,其時我一直還是很關心他的情況的---------別誤會我愛上他了----------我還沒那麽傻,第一他不會看的上我,第二我自知我也吃不消他----------這種人當個朋友是個好朋友,要當情人,或是老公,嘿嘿,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吧。
我老想從那個追我的男生嘴裏套話---------他們一個學校的,不同係---------可他就說蘇X有了女朋友,別的就不說了。
最後我還是從我媽哪兒知道他的情況的--------我媽有一徒弟調到工大建築係當老師,還正好當蘇X他們班主任,原來蘇X還差兩個月就要畢業時,因賭博被學校開除了。
事情是一幫男生打麻將,蘇X贏了好多錢,讓別人氣不過給搞了,係裏一問他,他還真老實,說贏了兩千多塊-----------那會兒一個老師一月工資怕還到不了那麽多呢---------事兒就大了,學校為殺一儆百,不顧他父母哀求,最後還是開除了----------連個肄業證都不給--------我猜想一定是他平時太招人了,讓人太嫉恨了也有關係--------後來就再沒有他的消息了。
沙姑奶奶高考也沒考好,上了建工學院了---------在學校裏倒也沒惹什麽事兒,平平安安地畢了業,分在建工集團---------剛畢業拿第一個月工資還請我上KFC吃了一頓--------那會兒工資才二百來塊。
後來她老提到她的師兄-------就是工作中帶她的師兄,她還說那人已結婚,但還常帶她出去,對她很好雲雲,有一次我在街上看見她坐在一人的自行車後架子上,那人穿著黃軍呢子大衣,頭戴羊剪絨帽子,她跳下車跟我說那是她師兄----------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
再後來我結了婚,搬到婆家住一次她打來電話說要到我們醫院做B超,我問她做哪兒,她吞吞吐吐,最後說是做盆腔。
我給她約好時間,開好單子,可等了半天不見她來----------難道她真的出了那事了?不願讓我這個好朋友知道,就不來了---------以後我忙著生孩子,帶孩子,再沒有她的消息了。
樊姑奶奶高考考的最慘---------跑到山東東營去上的石油大學,暑假我去看她,見她帶著她的外地男友----------那是個東北人,土得掉渣兒--------我沒說東北人都土嗬,我就是覺的她這個男朋友土了----------各位別砸我嗬。
想想她也不容易----------在家當慣了姑奶奶,現在一人跑到那蠻荒之地上學,她又是個性十足的那麽一個人-----------現在她一定不會想到撒哈拉沙漠去了。
我後來沒有跟他們有聯係,也不知道現在他們在哪兒,但是還是衷心祝願我的個性朋友們幸福平安,更希望他們不要那麽早地被生活的激流衝掉了棱角,因為我覺的天地間最美麗最高貴的就是人了,而芸芸眾生中,你和我的區別就在於人的個性,而個性實在是個人魅力的全部所在。
我們是一群年輕的白楊,
生長在藍天之下,
山崗之上,
憧憬著遠方的原野,
張開樹冠如同飛翔的翅膀。
我們分享著太陽的熱量,
吸取著大地的營養,
我們驕傲又挺拔,
努力向上向上。
秋天黃葉飄飄落下,
冬天冰雪壓滿枝叉,
到了春天嗬,又會重新發芽,
讓新鮮的綠葉在夏風中沙沙作響。
當狂風暴雨來臨時,
我們齊聲發誓:
永遠,永遠
不要叫風雨改變我們美麗樹冠的形狀。
謹以此詩獻給我的個性朋友們,以及我已逝去的青春。
也不都這樣,正好感上我們那個年級特能鬧騰,而我們班又是最能折騰的,個個自命不凡。
其實好多老師都特好玩兒,隻寫了這倆是因為比較熟一些,我們有個物理老師上課四十五分鍾能瞎侃上二十五分鍾,剩下的二十分鍾才言歸正傳。
這是三年前寫的了,現在不敢再這麽寫這樣牛哄哄的“雄文”了。
嗬嗬,我們學校出來的人個性沒有不強的,強到了相互受不了的程度。
超前倒談不上,不過都是老師們慣得我們一個個都不知天高地厚,出了校門跌幾個跟頭才知道要夾起尾巴做人。
06年我們班的人也給我發信了,無奈人在國外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