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和父親回國旅遊,在內地的一個省份。風景時而秀麗,時而壯觀。我們沒有跟團,就這麽根據自己的行程一站一戰地走下去。記得是一個中午,到了一個山間小鎮,我們走進一個小食店。我們買的是份飯,就是一個盤子,自己根據喜好要一葷幾素,加上飯和湯,很經濟實惠的那種。這裏沒有什麽高級餐館,這一家算是比較大的店了,在街市口,好像以前是什麽國營飲食店。
我們買好了就端著盤子找桌子。店裏人還挺多,最後看到一張桌上隻坐了一個年輕的母親,打扮得很利索,短發,抱著孩子,身邊還有個包。我走過去,問:“我們可以坐這兒嗎?”
她微笑著點點頭。我們就坐下吃起來。
那位母親在照顧著他的孩子,喂他吃飯。她哄著孩子,一邊笑,一邊喂。孩子也被逗得很開心的樣子,舞動著兩支小手臂。他大大的眼睛,可能一歲多一點,很可愛,張大嘴巴等著媽媽的勺子,一口一口地。
但馬上,我感覺到有點什麽不同。對,是那個母親的動作。她把孩子放在右腿上,雙手抱著,然後用嘴咬著勺子的一端,很熟練地低頭在她的盤子裏舀菜,撥拉,再喂到孩子的嘴裏。開始我以為她在逗孩子玩,但從她那麻利的動作,直覺告訴我有別的原因。我不好意思直接問,低頭吃著自己的飯,偶爾裝著很自然的樣子看看他們倆。可她的雙手好像沒有問題啊。
我們慢慢攀談起來,她問我們從哪兒來,去哪兒玩,好不好玩,等等。
突然,我發現了讓我非常吃驚的事:我沒有看到孩子的兩支小手!對,隻有手臂,兩支袖子是空的。我偷偷拉拉父親的衣角。
她大概感覺到了。繼續那樣喂著孩子,也不看我們,隻是看著孩子的臉,平靜地說:“是個意外。”
她也沒有說什麽意外,我們也不好問。大概幾個月前的事。反正後來就截肢了。右手隻有上臂,左手好一點,但小手也是沒有了。
我頓時感到很痛心,很難過。飯好像也吃不下去了。父親跟她還在說著什麽,我有那麽一段時間什麽也聽不進去。隻知道孩子的爸爸已經離開了家鄉,去了浙江打工。為的是趕快存點錢,要為孩子裝一雙“世界上最好的假手”。
“要世界上最好的。”她又喃喃地重複了一遍。
後來,我把心中的一個疑惑問了出來:“那麽,你為什麽要用嘴喂孩子吃飯呢?”
她解釋到,“孩子失去雙手時,還不記事。他還不知道將來的痛苦。但是他這一輩子注定了要用假肢,要用嘴和雙腳來代替自己的雙手。我是他媽媽,我不能讓他現在就感到痛苦。我要讓他和所有的孩子一樣的開心。”
“所以,我要讓他知道,媽媽也是用嘴做事的。開始我不熟,慢慢的我就會了。你知道嗎?孩子天天跟我在一起,看著我,很會模仿的,學的比我還快。所以,隻要我在孩子麵前,我就盡量用嘴做事。”
“他可以用嘴做好多好多的事了。”她很自豪地說,就好像一名普通的母親在誇獎自己的孩子考了第一名。
“我要好好保護他的牙齒。”她一麵說著,一麵開始收拾。我看著她熟練地用兩手抱著孩子,輕輕地放進一個小車裏,然後用嘴收拾著桌子,把一些雜物放進一個開口的包裏,用牙一拉帶子,把頭挎了進去,包就到了肩上。
她跟孩子說,“和爺爺和阿姨說拜拜。”孩子就搖晃著小腦袋,咿呀著說“拜拜。”然後她繼續和孩子說著話,轉身出了小店。
父親說,“我們要不要表示一下?”我立即拿出一張一百元,折起來,追了上去。她堅決不肯收,說:“我們生活不困難,我有工作的。。。”我則說:“隻是我們的一點點心意,也不能幫什麽。”剛想說“買個玩具吧。”又不知道合不合適,就說“算我們的見麵禮吧。最好讓他爸爸早點回來。”她推辭不過,對我鞠了一躬。說“真謝謝你們。”
看著他們的快樂的背影,我在想象這位年輕的母親和孩子的爸爸幾個月前那撕心裂肺的痛哭,想象著孩子以後的生活,他會結婚嗎?他會考大學嗎?他的生活能自理嗎?父母會一直照顧他嗎?這位母親現在看上去很快樂,她會背著孩子哭嗎?孩子在母親的心中到底有多重的份量?為什麽一個很普通的母親會這麽偉大?。。。
等我有空再添油加醋啊。
其實,我們能健康的長大就是最值得慶祝的,為人父母真是責任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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