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葛（五） 毛線

 

打毛線和勾針，我是媽媽的學生。她的手藝很棒，會各種花色。但是她說，毛衣其實看平針平不平。平針平了，也就有水平了。我小時候的毛衣有很多可愛的圖案，她在我出生前就打了好多件，花啊，動物啦，小汽車啦。那時候還不知道我是男是女，所以小毛衣也是有雌有雄。那些男孩子的毛衣後來都給了我表弟。後來我就迷上了這個手藝，也買了大量的毛線編織的書。所以我的花樣也是層出不窮。不過，我比較心急，貪快，平針沒有學好就對花樣感了興趣，所以大概是達不到母親的水平了。我的興趣愛好，課外活動比她們那個年代多很多。。所以現在的女孩子，會打毛衣勾毛線的鳳毛麟角。而且美國可以買到的好毛線花樣很少，化纖的倒是多。

 

雖然如此，美國還是有不少愛好編織的姑娘。到了聖誕季節，就是我們這些女孩大顯身手的時候了。勾針在手，幾分鍾就可以出現一個小東東。夾在信封裏，收到的人會很喜歡。很特別。有些男生覺得不可理解，這個打毛線有什麽意思！花那麽多功夫，比買一件毛衣還貴。我一開始也不知道怎麽辯解，後來有一回，我說你們男生去加拿大釣魚有什麽意思，花費一兩千，也沒帶回幾條。而且去年開始都不給帶了。

 

明天又是我的母親節了。聽說女兒是媽媽的貼身小棉襖，我有了啟示。冬天到了，所以就勾了件裏麵穿的毛線背心。雖然打的毛衣比較好，可我今年太忙了，勾比較快。當然知道媽媽的尺寸，顏色和愛好了。她一定喜歡的。剛才已經偷偷放到她的旁邊，明早起床時就可以看見。希望她明天就穿。

 

不知道怎麽的，我想起一件小時候對不起媽媽的事兒。那是她生病了，要住院兩天。我還小，爸爸又忙，所以我被安置在舅舅家，和表弟同吃同睡同玩，可開心了。後來，媽媽病沒有好，要多住一天才可以出院。我知道後竟然說，好啊好啊，那我可以在舅舅家多玩一天了。後來爸爸告訴我，這話讓媽媽傷心透了，她都哭了。後來，這件事一直壓在我的心頭，有著深深的歉意。

 

爸爸喜歡我，所以媽媽從來都沒有因為沒生男孩而有壓力。她盡情地帶我去逛店，給我買頭飾，看裙子。我也是早早地就偷穿媽媽的衣服。我比媽媽高一公分，身材也相仿，所以每當欣賞一件很心儀的衣服，總是說，這件衣服以後就留給你。其實她喜歡的式樣我也不見得喜歡，但她的心裏，我就是她的延續。有時候，當她猶豫一件比較貴的衣服要不要買的時候，一想到我，就下了買的決心。我就是她的理由。

 

有人說我很乖，其實我也有違拗期的。不過第一個違拗期爸爸不在身邊，第二個違拗期媽媽不在身邊。據說，單親時孩子比較好帶，比較乖，所以我就是那個時候養成的性格，違拗期就這麽過去了。其實，在隻有母親或者父親的日子裏，覺得一切都很寶貴，生怕失去什麽。

 

也就是在和媽媽不在一起的日子裏，我們母女倆開始了毛線傳信。她會經常寄來精心打的或者勾的小玩意兒，夾在信封裏寄來給我。有時是個娃娃，有時是個有小猴的茶杯墊，有時就是一個圖案。收到這些可愛的小東東，輕輕的撫摸，就好像摸著媽媽的手。而我也開始編一些我自行設計的毛線圖案寄給她。她會再告訴我哪裏錯了一針，哪裏不夠平。

 

有時候，覺得對母親的報答是件永遠完成不了的事情。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我還想到兩個辦法。第一，自己過得幸福。媽媽最願意自己的女兒幸福了，我要是幸福了，她就滿足了。第二個辦法更好，就是自己做母親啊。這下報答得更徹底。她隻生了我一個。我去生三個，至少倆。這不就是加倍報答了嗎？對，就這麽定了。至少要有一個女兒。這樣我的衣服就可以傳下去。我也可以教她打毛衣，起碼要把勾針學會。

 

（茶葉蛋寫於2005年11月22日深夜）

[夾子夾子]

蛋蛋真乖阿！和媽媽的感情很深。對啊，有人不理解為什麽會對編織有興趣，其實很好玩呢。：）

[圈圈的故事]

原來蛋蛋還是巧手蛋蛋呢！越來越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