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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在讀Yuval Noah Harari的 Sapiens a brief history of humankind, 這本書非常有趣的原因是非常顛覆，把我們平日裏念叨的日常倫理、教義、信仰都攤開來用另一種方式展現，很不容易，他是跳到盒子外麵去看自己的人。
先說最令我訝異的觀點，他把國度以及連帶產生的愛國主義，與資本主義、貨幣、宗教等同，看待為人類腦子中共同的幻象，他用的是myth這個詞，可以翻成神話，但是語感又不準確，我隻好用了幻象這個詞。作者的意思是，所謂的國家並不存在，山河、日月是客觀存在，但國家隻是一群人一起認同的一個單位，山河日月不因為人的認同或者不認同有任何改變，而國家卻隨時在人的認同裏成長，不認同裏消亡。於是在改朝換代中，國家的意義就在於統治者如何說服他的人群去認同這個國家的存在，並且為這個國家納稅，甚至獻身。作者並沒有憤世嫉俗地把這個幻象貶低，相反他認為這種共同相信一個幻象的能力是人類成為地球上最強大物種的根本原因。這種能力使得人類可以千百萬地集合在一個信仰裏，不管他們之間有沒有個人的關係，共同為一個目標去努力工作，使得個體上沒有任何優勢的人類成為最強大的集體力量。
從古至今，國家的概念在不斷改變，領域也是分分合合，作者相信整個趨勢是人類越來越成為一個國度，因為當今的世界被經濟、政治利益集合在一起，任何國家都很難單獨行動，不受到周邊甚至遙遠政權區域的牽製。
作者對於不同時代的國家結構有著非常精辟的分析，他拿巴比倫帝國和美國來說事，巴比倫把人分成上等人，普通人和奴隸三等，而美國的獨立宣言則宣告人生而平等。對於巴比倫的國王和美國獨立宣言的簽署者來說，他們都真誠地相信他們對於國家的理解是附和道義的。無論巴比倫的貴族們怎麽樣剝削普通人、虐待奴隸，他們都在自己認同的一個結構裏行事，最可怕的一個認同是如果一個貴族殺了另一個貴族的女兒，是他的女兒被判死罪，而他本人毫毛不損，因為兒女都隻是父母的財產而已；然而美國獨立宣言的簽署者也有可怕之處，他們在認同人生而平等之時並沒有把黑人當做人，獨立宣言簽署之後黑奴還是黑奴。說到底，最正義昂然的認同都有它的時代性和局限性，隻要當時的人真誠地遵循就有它的實效性，但是不需要評出個三六九等。
一旦你承認人類的共識不過是共同的幻象，主觀大於客觀，就會發現其流動性非常大，什麽社會規則、倫理道德，宗教信仰絕對不是一成不變的。同性戀在舊時代的某些社會裏被處以重刑，可是現在人們把他們當成了倫理道德中順應自然的一部分；古老的基督教一直把富人皈依比喻為駱駝穿過針眼一樣難，到了現代美國就把現世裏的致富順理成章地納入了信仰的一部分。雖然我一直在用幻象這個詞，並不是說人們的信仰不真誠，作者強調，即使主觀大於客觀，隻有真誠地相信才能把人類組織起來行動，冷眼旁觀的人絕對難以成為行動者。以這樣的方式研究、看待曆史真正有趣，本來就不容易執著的我就更難衷心於某一個信仰了。
本書還有一個有趣的觀點是，狩獵采集時代的人類擁有更廣博的智慧和能力，因為他們作為個體必須對自己的生存環境非常了解，而且警覺、矯健，才能生存下去。同時他們的營養更豐富，因為食品來源廣泛、多樣，隨著季節變化，隨著自然的盛衰改變，他們的化石表明他們一生擁有健康的牙齒，平均壽命達到60歲左右。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生活更自然、輕鬆、健康，到森林裏去采集穀物和水果、蔬菜是愉快的事，他們工作的時間比農業文化裏的人類更短。以作者的觀點，人類務農是一個悲慘的曆史轉折點，穀物從中獲利最大，不過二十幾種穀物除了把自己的存在擴大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以外，還把人類當做自己的奴隸，使其終身萬代供養它們的茁壯繁榮。農業開始以後，人類工作時間更長，強度更大，牙齒腐爛情況嚴重，平均壽命在初期縮短，在人口迅速增長的同時嬰兒死亡率高，傳染病流行，而且營養來源變得有限，僅僅靠他們那個地區生產的一兩種穀物，肉類，蔬菜為生。狩獵采集的人類沒有嚴重的階級之分，農業人類大量的個體過著生活質量明顯下降的日子，隻為極少數的權貴提供了驕奢淫逸的機會。對於這個改變，我的想法是，狩獵采集的人從個體上來說是更優秀的，一個踉蹌、手腳粗苯的人大有可能被自然淘汰，所以隻有一種能力得到鼓勵，就是野外生存能力。農業時代，大部分的個體為曆史的進步犧牲了，卻給社會提供了多樣性的可能，各種能力都有展現的機會，比如一個笨手笨腳，在自然裏很難矯健地行動的人，也許擅長深思，在哲學、藝術或者科學上頗有見識，這種人在人類的早期難以脫穎而出，在食物匱乏時期也難生存，我們知道，這種人往往在童年也沒什麽好日子過，可是一個物質富足的社會就能給這種人大展宏圖的機會，給人類的生存帶來絢麗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