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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速成 - 家裏的戰爭

(2015-02-10 14:07:36) 下一個


山穀中學轟動了,一所白人中產階級的學校,平日裏中規中矩,波瀾不驚,那一日課間,一輛警車停在門口,兩個高大帥氣的警察進來將剛剛入學不久的中國學生陳一一帶走。

一路上兩位帥哥微笑著安慰一一,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到局裏跟我們說清楚就行了。一一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澳大利亞的帥哥們都當警察了吧。

監護人安娜幾乎同時進了局子。這是一一第二次見到她,第一次是剛搬過來的時候,安娜穿得灰不溜秋到朱莉安家來見她。皺巴巴的臉上堆著笑,一一覺得她的笑很不專業,和英語老師們天差地別,還不如房東朱莉安的冷淡來得自然。她讓我徹底理解了什麽是皮笑肉不笑,一一跟同學說。安娜包攬了山穀中學裏所有中國留學生的監護項目,作為孩子們接觸的成人中唯一的中國人,她成了同學們的重點談論對象。這個人嘛,同學們說,你也不能說她有多壞,可你就不想親近她,隻能跟她客套。一一說:她的出現全看在五十塊錢的份上。

安娜拿到七八個五十塊錢後被迫來到局子裏見一一,一見到一一就皺眉撇嘴地說:陳一一,你是怎麽搞的?剛剛上學就把自己弄到警察局裏來了,你跟父母怎麽交代?

一一心裏的火騰就起來了。到局子裏來,老師們笑著安慰,帥哥們更像保鏢,就一個成年的同胞,事情沒弄明白就這麽喪棒,一一冷笑著說:什麽屁事要跟我父母交代,我才不麻煩他們呢。要交代你去打電話,你不是有我家號碼嗎?隻要你舍得打長途。

安娜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表麵上客氣,禮貌的女孩子能說出這麽尖刻的話來。她噎在那裏的時間,帥哥就過來把一一帶進詢問室,安娜灰溜溜地跟了進去。帥哥給自己沏茶,給一一和安娜倒水,講他女朋友新買的小狗,然後才坐下來打開卷宗,一咧嘴感歎道:人生不盡如意,才有此類不爽之事發生。一一撲哧笑出來,安娜嚴肅緊張地盯著他們倆,好像她才是惹事的人。

搞了半天,是一一的新房東報警,指控一一涉嫌謀殺他們的狗。當天一早,一一的新房東瑪麗及其丈夫山姆發現他們最鍾愛的狗喬治倒斃在後院,經獸醫鑒定,喬治死於中毒。瑪麗認為一一自從搬進去就對喬治嫉妒,煩不勝煩,甚至極端鄙視,不就是一條狗嗎?在中國人眼裏,狗不是生命,隻是盤中餐。一一從來不稱其名,提到喬治,就說那隻狗。

帥哥念完指控,抬起眼來看著一一:你可以告訴我你那邊的故事。

一一憤怒地說(使用中文):在他們眼裏,我還不如一隻狗,狗是我眼中的盤中餐,我就是他們砧板上的一塊肉,被他們切成小塊,然後扔在滾水裏煮。

說完,帥哥和一一都一致看著安娜,安娜一驚,意識到自己成了翻譯,隻得連滾帶爬地翻譯起來,差強人意,也比一一強了許多。

一一繼續說:我不是刁鑽的人,和以前的房東我相處得很好,她都舍不得我走,可是她病了,不能再照顧我。搬進這一家的第一天我就進了地獄。瑪麗在和狗親嘴,沒空理我,山姆說了聲哈羅就躲起來了,他們就是這麽歡迎我的。吃晚飯的時候,狗得到一大塊新鮮的肉,我的盤子上放著一大堆菜葉和幾塊豆腐。瑪麗說她減肥,不吃晚飯,山姆連人影都看不見。我料到他們是先吃了一頓好的,用下腳料來對付我。我是講道理的人,君子報仇明天不晚,我們走著瞧。該洗澡了,瑪麗對我豎起三根指頭,說三分鍾。我知道有些人打著節約用水的旗號為自己省錢,可是三分鍾,她太過了。我跟她笑,好啊,三分鍾。可是我才不管呢,我洗了十分鍾。她在外麵敲門,拍門,我就唱歌,唱義勇軍進行曲。我打開門,她神情悲慘地站在門口,舉著秒表說:你超過了七分十二秒。可是他們會放整整一個澡盆的水為狗洗澡。

九點鍾,我才發現這個房子沒有網絡,我抓瞎了,沒有網絡,九十後還怎麽活?就隻能像瑪麗那樣作行屍走肉,沒有靈魂的人。我還沒找她,她先來找我了,她敲了門,說晚安,是睡覺的時間了。我差點暈倒在她腳下,我不是一個baby了,瑪麗同學,我說。為了你明天能在六點半起床,然後步行半個小時去搭校車,日間有飽滿的精神麵對繁重的學習,九點你應該睡覺,晚安。瑪麗不由分說地關上門走了。

第二天,人歡狗嘶,把我吵醒了,一看表,才五點。六點半,瑪麗又把我叫醒,她已經遛狗回來。整個公園都屬於我和喬治,難道不是一件美事?她向我美滋滋地炫耀早起。我困得好像僵屍一樣地吃早餐,兩片麵包抹一點黃油,他們家的麵包居然是黑的。

黑麵包比白的貴。安娜忍不住插嘴。

然後我從冰箱裏拿了東西,美滋滋地做三明治。瑪麗皮笑肉不笑地對我說:我以為你已經吃過早餐了。我說我在準備午飯,瑪麗小朋友。瑪麗堅硬地說:合同上我不提供你中飯。晴空霹靂,我在前任房東那裏什麽時候吃都可以。我拿起那個三明治說:我不配吃,那就給狗吃吧。

太過分了。安娜叫道。

陳一一雙目炯炯有神器宇軒昂:你們老一輩就像溫順的羊一般不敢說話,不敢表態,忍,中國人景仰那一個忍字。我就不,憑什麽我得忍?我要改變中國人的形象,誰惹我,我也會是一頭金睛猛獸。

安娜搖頭:你必須講道理,不能總拿狗說事,難怪瑪麗……

帥哥抬起蔚藍的眼睛說:那天晚上你做了什麽?

那天是星期五,晚上瑪麗和山姆去參加派對,隻有我一個人在家。如果叫瑪麗來說這話,那就是隻有我跟喬治在家。可是他們晚上走之前沒遛狗,那狗就跟瘋了似的狂吠,他吠了五個小時,一秒都沒有停啊。他們說我鄙視狗,我可以告他們虐獸。我把棉花、耳機全捂到耳朵上,還是被狗吠折磨得瘋掉。可是一個鄰居比我先垮掉,就是左邊那個單身老頭。十二點,他拿了一塊肉來敲門,說肉上有一點安眠藥,很安全的,為了讓狗睡覺,救整條街於失眠,請我把肉給狗吃。我第一時間就把肉扔給狗吃了,那條狗從來沒睡那麽好過。第二天瑪麗就抱著狗發神經病,說她的寶貝從來不會這樣晚起,一定是病了,她可憐的寶貝。這種自私到極點的人,隻能把愛給狗,因為狗是無條件接受,他不會表達自己的意見。

那麽說你參與給狗下藥,所以這次瑪麗才懷疑你。你參與下毒了嗎?

沒有,我不是虐獸的人。瑪麗的狗被主人需要的時候受寵之至,不方便的時候又被完全忽視,所以常常鬧得左鄰右舍不得安寧。我英語不好,連毒藥都買不到,怎麽可能下毒?鄰居倒是有可能,但我覺得不能怪他們,狗也是無辜的,罪大惡極的是瑪麗。還好,她沒有孩子,少一個人被虐待,可是她選擇虐待狗,而且帶著愛的麵具。

你在喬治死的前夜與瑪麗大吵一架?

是的,我自己買了無線網,瑪麗不懂,硬說賬單會結到她的電話費上。我正耐心跟她解釋,她突然看見我桌上散開的一包又一包零食,尖叫起來,把我嚇傻了,以為她癲癇發作。她氣得發抖,說我居然把食物帶進房間,我說你有沒有搞錯,這是我的房間。她說這是她的房子,怪不得蟑螂這麽多了,她絕對不能容忍這種行為。我說我付了房錢,這是我的領地,你出去。她要我搬走,我說我早就想搬走,可是學校拖著不辦。她把我的零食全部掃進垃圾袋裏,我花錢買的呀,我就和她發生了肢體衝突。她打電話給老師,老師來了,看我們鬧得不像話,當場答應我第二天就搬。我要瑪麗退我一個星期的房租,她裝瘋賣傻,假裝受了精神刺激不能再跟我說話。結果第二天狗就死了。

帥哥看著安娜:這就是中國學生的典型故事?

安娜笑了:一點都不典型,但是挺經典。大多數寄宿家庭都挺好,還有超好的,這點陳一一也得承認。中國的孩子嘛,一般還是挺能忍的,跟別人住在一起,文化、習慣天差地別,當然要忍一些,不能到處當金睛猛獸。可是陳一一是俠女,吃軟不吃硬,跟瑪麗是蛤蟆看綠豆 對上了。一一,我去幫你把那一星期房錢要回來。

一一撇了撇嘴:滅財消災,跟那種沒素質的人我不屑於再打交道。

後來,一一那一星期的房錢和謀殺指控都不了了之。她搬到一對年輕夫婦家中,還沒有孩子,有遊泳池,沒有狗,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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