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 博客訪問:
正文

史上最自戀的一段意淫9

(2014-10-15 22:15:08) 下一個

9.上官靜雲

人人都說女孩子的叛逆期從十四歲開始。靜雲覺得自己有些冤枉,好像當初的一切混亂都是她造成的,成年人們隻是寬容地歸咎於她的叛逆。她至今相信她的行為沒有出格之處,要怪就怪那個老妖婦偏偏在她十四歲的時候闖進她的生活。

金興兒出現之前,靜雲和華生兩小無猜地生活在一起。華生的父親在靜雲隻有五歲的時候突然消失,兩個孩子從此不再提到他,沒有他更好,少了許多莫名其妙的陰暗和恐怖,靜雲從那以後可以完全放鬆地享受哥哥的照顧和寵愛。華生在父親消失之前就已經承擔了所有的家務和照顧靜雲的工作,隻有十幾歲的華生早已外出打工,補貼家用,那個所謂的父親隻不過在仇恨和醉酒中無端地製造恐懼而已,別無它用。靜雲一直沒弄清楚為什麽哥哥沒上過學,他與父親之間的愛恨交加,充滿暴力的關係更是無法開口提及。既然他已經死了,消失了,那就忘卻那個陰沉、憤怒的人,開始美好的生活吧。之後的歲月裏,靜雲幾次在夢中夢到,或者在記憶中浮起那個人,想問,卻難以出口,她的第六感告訴她,不要提他,讓他永遠死去,真正地死去。

兩個孩子的生活不容易,但是華生很能幹,會過日子。靜雲長大之後看了些史前人類的書,發現華生就是那種一個人走失、離開部落也能在叢林裏生存下去的佼佼者。他身姿矯健,靈活,具備超常的觀察力和判斷力,你不但可以依靠他來保命,而且能夠有幸欣賞保命的過程如此優美。靜雲曾經在作文裏按照華生的特質描繪出她最敬佩的人:他能夠敏銳地判斷植物的可食性,又能夠矯健地攀越懸崖去采集,必要時與虎狼為友,平日裏為眾生所敬仰,他采天地之靈氣,自然之殘酷又奈他何?

從小就極具文藝女青年氣質的靜雲把華生描繪得好像仙人一樣,因為她由衷地熱愛佩服哥哥。當年生活在城郊簡陋的民宅裏的華生,靠幹體力活得到的微薄收入使他們的小日子過得也還甜美。靜雲評估,自從她上中學之後,大量民工湧入城市,他們營造的生活還不如華生一手為她撐起的一間小屋。她不管家不知柴米油鹽,華生為她撐起的小屋之所以甜美,華生付出了多少代價誰也算不清楚了。華生對妹妹的愛靠自我作踐完成,最基本的吃飯,一定分成兩份,靜雲的一份是肉包子,那麽華生那一份就得吃饅頭,要是窮到靜雲吃饅頭了,他自己就隻能吃窩頭。

靜雲在他的這種愛裏沉迷,好像豬在泥裏打滾一樣本能地快樂。關於小時候的記憶,仿佛總是那麽一種類似的畫麵:晴天的周末,她坐在屋子裏望出去,華生在陽光裏曬被單、衣服,一切都被陽光照耀得暖暖的,幹幹淨淨。她想象著等一下這些衣物收回來的時候會散發著那樣的清香,然後華生會找出針線,把被單縫到被褥上去。然而一天的活還沒有完,根本沒有完的時候,華生為了省送煤的那點錢自己去煤店拉蜂窩煤去了,借的是鄰居的三輪車。靜雲則跑到他們屋後雜草叢生的水溝旁邊去讀書,感受簡單裏的浪漫。那是沒人去的地方,大人們忙生活,注意不到這種地方,等注意到了就把它填了加蓋房子。靜雲找到一塊四方的石頭坐下,又靠著一棵樹,在蕩漾的春光裏睡眼微睜,在膝上捧一本書假看,享受生活的恬靜與自然。

華生從煤店回來的時候三輪車把上掛著一個小包,卸煤之前先把小包送進來,他知道靜雲躲在哪裏看書,喊一嗓子就能聽見。靜雲喜歡聽他那一嗓子,一般不叫大名,他們之間互相的稱謂隨便挑一個叫,靜雲最喜歡的是小小臭,並還之以小哥哥。看見靜雲蹦蹦跳跳地從後麵進來,華生疲倦汗浸的臉上就綻放出一個華美的笑容說:小臭,洗手去。

靜雲衝他一笑,鼻子眼睛擠到一起的那種笑,本來已經一進來就打開那包得嚴嚴實實的包去看,是仍然熱氣騰騰的包子裝在飯盒裏。怕涼了,華生自己用舊棉襖做了一個飯盒袋子包著。聽哥哥一說,靜雲隻得放下飯盒先去洗手。洗完手過來坐在桌邊,華生才把飯盒放在她麵前說:餓了吧,吃午飯。

靜雲先咬了一大口,含含糊糊地問:小哥哥呢?你也吃。

華生說:我不餓,先把煤卸了。

他自己翻身出去卸煤。靜雲跟出來嘴裏咬一個包子,手裏拿著另一個往哥哥嘴裏塞,華生甩甩頭笑著說不餓,等會兒再吃,你給我喂一碗水吧。靜雲信以為真回屋拿了一碗水,華生就她手裏喝了,伶手俐腳地把煤碼在牆邊。靜雲看著他做事,等他做完,她手裏的兩個包子都吃完了。華生紮著兩隻黑黑的手又叫靜雲澆水洗了手,才進來再痛喝兩碗水,把昨天晚飯的剩菜葉子弄在一起就饅頭吃了。吃完了飯還得去倒靜雲的尿罐子。

貧窮的生活裏當然不總是恬靜,自然也並不總是美好。居民區共用的廁所臭氣熏人,靜雲無論如何進不去,也擔心進去了會被熏死在裏麵,死不得其所。華生為她弄了一個罐子,她從小就在那裏麵大小便,由華生倒在廁所裏。知道她連自己的大小便都嫌棄,華生一天去兩趟廁所倒那罐子。去公共水龍頭那兒洗尿罐子的時候,難免碰見饒舌的婦女們,大驚小怪的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可是上官靜雲這個嬌小姐過的日子比整條街上父母雙全的孩子們更滋潤,華生把她溺愛了。架不住人家願意,華生聽見她們的評說隻是嘿嘿笑笑,一切照舊。

靜雲小的時候自然跟華生睡一個被窩,華生一直在盤算著分開睡,靜雲則一直在糾纏著延遲他的計劃。孩子本來就是這樣,天生對黑暗的恐懼,對母體的眷戀使他們隻有靠著另一個溫暖的身體才能感覺到安全。但是華生有他合理的顧慮,兩個人生活在一起的事實本身就已經有閑言碎語漂浮在耳際,再不能有任何把柄讓人抓住。街道上的人有的做手工,有的開小鋪,有的在工廠上班,有的幹脆靠親戚接濟生活,各色人等複雜紛呈。雖然民風淳樸,時時表現出來濃厚的人情,卻也有暗藏的殺機潛伏著,不知何時會冒出來,體現一下人性的複雜。平時最和善,最願意招呼人的,街口小店店主胡媽就白給了靜雲一塊糖,然後蹲下來拉著手笑問:抓過哥哥的小雞雞沒有,抓過吧,抓在手裏滑溜不滑溜?

好像是在打趣,開玩笑,捉弄小孩子,她的好奇心越想掩飾越呼之欲出。靜雲當然抓過哥哥的小雞雞,四五歲的時候對異性的身體特別好奇,又是在一個被窩裏,不抓了感覺一下才奇怪呢。華生雖然害羞,嚴令禁止再犯,麵對一個這麽小的孩子,她再犯了也不能怎麽樣。好在靜雲非常聰明、早熟,天生就隻信賴華生一人,絕不對任何其他人談到他們二人的生活。她笑嘻嘻地把糖放進嘴裏,再做個鬼臉,然後一溜煙就跑得無影無蹤。恨得胡媽一拍大腿,口裏罵罵咧咧,扶著凳子站起來,心裏明白自己一把年紀反被小鬼頭耍了。

因為這樣華生才敢一拖再拖,直到靜雲十歲,終於下了決心,硬生生地搬出他們一起睡的大床,在廚房裏架了一張可以收放的單人床。靜雲自然從那一夜開始夜夜有事,生病、牙疼、噩夢,甚至於肚子餓了,當然不是為了折磨華生,小孩子鬧情緒無非都源於自己的痛苦,還不懂得自己應該負責化解那個痛苦,隻是一味地把痛苦鬧到疼愛他們的人身上。如此竟有半月,華生隻得熬著,眼見他瘦了,憂鬱了,靜雲才停下來。可是半夜就開始爬到華生的小床上,睡得正酣的華生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猛然驚醒,發現靜雲擠在身邊,睡得還挺香,但是華生一動她就醒了,抱著脖子哭一氣,華生好勸歹勸,抱著她回到大床上才罷。如果華生累了,睡得太死,兩個人就會一夜擠在小床上,空置大床,回到兩小無猜的曆史狀態中。

不能說兄妹兩人的關係不平衡,華生也非常需要靜雲的存在。靜雲的回報就是甜美地笑,說甜美的話,與哥哥肌膚相親,有另一個人相依為命就徹底改變了生命的狀態。相依為命其實說透了人類的集體關係,我們誰又不是在與其他人類的相依為命中感覺到一點生活的意義呢?

如果說相依為命還太低級,不足以描述這對兄妹的生命品質,那麽就說他們之間非常默契,隻有華生才明白他曾經多麽需要靜雲的精神支持。在他們的這層關係裏,華生認為他一直是那個笨笨的,反應遲鈍而又多愁善感的,而靜雲卻聰明伶俐,是那個情到多時情轉薄,大悟大徹的人。華生在父親死後常常做噩夢,叫喊得厲害,醒來時一身冷汗,還有錐心透骨的恐懼。是靜雲為他減免了很多折磨,那麽一個小女孩眼睜睜看見華生父親的死亡,卻從來不提起,華生一做噩夢就爬過來緊緊抱住他,與他共度黑暗裏的恐懼。這種情況下,該哭該喊的是靜雲,但是這個精靈的小女孩總是那麽酷,她好像已經完全懂得人世間的道理。她沉默的擁抱給了華生不知道多少定力,好像是一個精神的東西在說,這沒什麽大不了,過不去的,好了好了,睡吧。

華生的美貌在他當模特之前非但沒有帶來任何好處,反而招惹了許多麻煩。他們家旁邊也住著一對兄妹,哥哥結婚了,想把妹妹趕快嫁出去好獨霸整個房子,說得蠻嚇人,獨霸,其實結果也隻不過是兩間矮矮的冬涼夏暖的土坯房。那個妹妹偏偏有些花癡的勁兒,心裏暗戀華生,卻總是一副羞臊扭捏的模樣,連個話也沒跟華生說過。知道她哥哥給她定了親,不日就要嫁給別人,她留下一份信說她愛的是華生,從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禍害得華生遭了她哥哥一頓暴打,問他要人。整樁事情鬧得不清不白,鄰居街坊說三道四,好像華生把那女孩子怎麽樣了。華生真的是有口難辯,回家時狼狽不堪,被當眾羞辱不算,身上破了好幾處。靜雲默默地為他清洗背上的傷口,為他上藥。那份沉靜不是她那個年齡的女孩子應該有的,就是這種沉靜,把外麵鄰裏的紛紛攘攘無理取鬧給壓製住了。她並沒有出去辯論,她都不屑於跟那夥蠢人說什麽,華生感受到了她無條件的支持和信任,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就能如此判斷,跟華生站在一起抵擋外麵的風雨,華生一邊弓著讓妹妹料理背後的傷口一邊感動得偷偷流淚。後來,流言自清,華生在鄰居間做人比那一對兄妹更得人心,大家熱鬧了一回之後也就不計較了,也沒人譴責打人的那位大哥,好像發生了倒黴事他就有權胡鬧,不管華生受到多少傷害。

再後來,靜雲就拉著華生去大學裏考模特了。考上以後華生有點擔心地回來跟靜雲說他要做的模特必須脫衣服,本來他是義無返顧的,隻要能掙到錢,怕的是靜雲麵子上過不去。靜雲看他那副支支吾吾、羞澀的樣子就抱著他哭了,說:我再也不要你那麽累了,跟那些粗人在一起,你是最精致的人。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