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寶寶續

八年前我餓了寶寶，直到如今不能看新生兒，一看就引爆那顆炸彈，把自己炸得心碎。
朋友自然為我開脫，把責任都放在醫院那兒，可我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心驚之餘也暗自慶幸，如果不出那個事故，我還不知道成個什麽媽。轉折點就在那兒，我突然明白的不光是生命的脆弱，還有人性的關懷，我的女兒來到這世間，我要給與的不是為了她好而要求、要求、再要求，把一生過得應付完成、機械無情。
每當我自私的時候，我想到她生命最初的15天，我就沒有權利自私了。她的要求就是我陪她躺著直到她睡著，我想去上網，我想去打電話，而她又遲遲不能入睡時，我不耐煩了，一想到那15天，就幡然醒悟：生命中上網看烏七八糟的新聞，跟一個熟人八卦難道比愛這個小小的人更重要？我愛她愛到心痛，可以這麽說。有媽媽告訴我，跟孩子要講原則，讓她上床自己睡，從小訓練，不講價錢。可是我覺得，當你差點失去的回到你手中，就沒什麽原則可講了，原則就是愛她，傾盡所有。誰確定自己睡就是鍛煉？一個沒到青春期的孩子對母體的眷戀再自然不過，青春期以後你想跟她睡都得不到那個恩寵呢。躺在一起放鬆欲睡的她跟我講多少心裏話呀，比任何心理谘詢都重要。
這些年我沒打過她，罵也很少，以至於她對我的罵都不當做罵。偶爾我恢複本性聲嘶力竭地威脅一下，效果差得難以預料，女兒比我還厲害地以粗對粗，我隻得擺回正常態度，以情動人地說，如果你做不到，媽媽就不高興了，就傷心了之類的。結果女兒不但趕快去做，還賠禮道歉，對我百般安慰。孩子是那麽地愛父母，想討好父母，如果父母給他們機會，他們的表現驚人地成熟。
對她沒要求。不敢強迫她補課，不要求她考第一，是什麽就是什麽。人生幻滅的頓悟吧，她就是她那點才，那點能，做父母的逼迫、要求並不能改變她的構造。不再相信儒家那一套有誌者事竟成的冥頑不化，她小小的一生能夠心態平和地度過就是最好，如果她有那個料去拚去爭，那是她的選擇，我不需要參和，更不能強迫。女兒當然是有上進心的，我隻要做到不拆台就是好媽媽了。再急也不敢說她不好，從理智上講，說她不好當然不會把她變好，隻是自己發泄而已。我沒資格發泄，所以才沒發泄。
說白了，我因為愧疚而自律了，做父母能先自律就做好一半，另一半恐怕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大家畢竟還在命運的遊戲裏沉浮。我都沒想到我做母親能做到這麽溫柔知恥，這也是命運吧，女兒的劫數在此。所以人的本性還是能改變一些的，就看悔悟得有多麽慘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