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昨日當今日22

吳阡兒“決定”自己已經懷孕之後，細細體察，果然食欲不振，早晨有嘔吐欲，整天神不守舍，末日的感覺非常嚴重。她需要一個能夠順暢地說母語的女朋友，於是找遍乾坤，最後她打電話給郭紅，要求一見。郭紅在自己的書房接見了吳阡兒，滿滿一房間的書和紙讓吳阡兒佩服不已，連艾卿都沒這麽知識分子。據郭紅自己說，她在寫書，一本關於遠古生命流程和人類精神終極的書，怪嚇人的，漢森提供了不少寶貴的資料。那天她穿了一身黑，衣褲都短小精神，整個好象日本刺客的行裝。她細長的眼和嘴都溫情地微笑著，那微笑的底層卻永遠都隱含了某種蔑視與冷淡。彼時她坐在轉椅上，背後是電腦，分明是那麽一轉，剛剛從電腦前轉到了吳阡兒的麵前。吳阡兒原本想衝口而出“我懷孕了”，臨見了郭紅卻改口描述起自己的夢，然後讓郭紅猜夢的意思。郭紅張開嘴笑了，看來她很喜歡這個遊戲。

 

這個麽，郭紅開始說了，人人都有一點毀滅的欲望，不但要毀滅自己，而且拉了周圍人陪葬。我們是聽英雄的故事長大的人，英雄所做無非是搗毀，比如項羽，燒了阿房宮，該殺的殺，該砍的砍，有人罵他毀文物古籍，可大家夥還就覺得他痛快，老拿他當英雄。劉邦是個建設形的人才，心胸寬大，什麽髒的臭的，邪的惡的，都能往裏裝，把國家、人民歸置得好好的，大家老把他流氓的底細掛在嘴上。當英雄不難，一打仗，沒誰不是英雄，可到了和平時期，都得成流氓。越是能打仗當英雄的，在平時越能做超級流氓。我們的生命力要求我們去毀滅什麽。

 

見吳阡兒麵有疑惑，郭紅強調，我的意思是，咱們受正麵教育多了，把高尚的詞匯掛在嘴上，比如我們把一個善良正常的人訓練成要殺人見血的猛獸然後把這號人捧為英雄，這就滿足了我們某種不好明說的欲望。而你拒絕英雄的稱號，你不要死得轟轟烈烈，輕浮多情，相反，你要做最後的見證人和審判者，你沒有準備任何榮譽獎章。你煩透了，把所有真誠、虛偽的趕盡殺絕，向另一個方向墮落。

 

那麽孩子呢？孩子是什麽意思？吳阡兒焦急地問。

你拒絕生命的循環，不想回到你母親的位置，你從這個循環裏看不到美麗。

噢，我沒有懷孕，謝天謝地。吳阡兒舒了口氣。

女人啊，女人，口口聲聲絕望的時候還做著仰臥起坐，圖個什麽呢？

那就是沒有絕望。吳阡兒回應她道，盡管不知其所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