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
我向義書的家走去,路燈下三三兩兩的人坐著,坐成一排,一個人說:“晚上好。”我沒答理他。他的女朋友又說:“晚上好。”我才扭頭去看他們。他們坐在路牙子上,仰頭衝我笑,年輕極了,準是附近大學的學生。我微笑著說:“晚上好。”他們滿意地點點頭,男女互相搭著肩膀。晚風撫麵,晚上真好,我的笑容不止。
義書窗前的燈亮著,而且用紅紙罩住,發出昏暗誘人的紅光。義書的影子移向窗前,把厚重的窗簾拉上。這個舉動出人意料,很有些隱諱的意思。我的喉嚨格登了一下,堵得結結實實,不祥的預感充斥了我的心田。我挪動沉重的腳步,站在門口不知所措。這樣站著會被人懷疑偷聽,我確實聽到了男人說話的聲音和義書尖細的笑聲。腳底冰涼,心如撞鼓,我抬起敲門的手。義書沒有聽見敲門,我反而冷靜下來,無論發生什麽,我不能就此逃走,我一定要看個清楚。我大聲地拍門,義書非常吃驚地來答應。看見我,她連忙站了出來,穿著睡衣。她不動聲色的臉上堆起無法掩飾的內疚,她說:“沒想到你會來,可是不巧,今天我不方便。”我委屈得幾乎掉下淚來,自己強忍住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今天輪到別人了是嗎?”義書抬頭,臉上異常驚訝,不由得點點頭,說:“是我以前的情人,我們已經十年了。”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可是我已經漸漸冷靜。我冷笑:“是他給你房子和金卡吧。”義書望著我,不說話,輕輕點了點頭。我止不住這荒唐的笑,憤怒把我的心給撕碎了,我暗吼:“你個婊子。你就是妓女。吃男人的寄生蟲。”義書差點樂了,她迅速地以此扳回局勢,她說:“不錯,我是個妓女,吃男人。但是你沒有必要到我的家裏來氣勢洶洶地告訴我這一點。”我跟喝醉了似的往後踉蹌幾步,道:“你欺騙了我。”義書很快答:“我沒有騙過你,我隻是保持了沉默。顯,他是有婦之夫,我做他情婦十年。他到悉尼工作就來和我聚聚,如今退休了,很少下來。他知道你,我告訴他很多事。我們象老朋友一樣,互相了解對方的弱點。我沒有告訴你,因為你年青,年青人太高傲,容忍不了這種湊合、妥協。我是不值一提,可你,你是初出爐的銳劍,我不忍折損了你。”“您實在是太體貼了。”我基本恢複了原形,但是仍然虛弱地靠牆站著,無心和她再說什麽。她的眼淚倒是流出來,掛在嘴角。她張了張嘴,沒說什麽,最後道了聲“晚安”便進房,輕輕將門在我麵前關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隻記得害怕再次遇見那些大學生。大學生們走了,路燈還是昏暗地照著。我坐在他們坐過的地方,捧著頭啜泣。我哭的是我的初戀,我的感情和用去的青春。至於義書,她走在流放的土路上,背景的蒼穹如遠古時一般遼闊;她回頭遙望她的家,散發飄起,遮住她的眼睛;嘴唇是微微張開,象流行圖片上美女做性感狀時的頗為關鍵的小點綴,由此顯得既迷茫又堅定。我真是個沒用的孬種,遭此大辱,仍然無法在意念中將她蹂躪,盡管已經決定流放她,還是忍不住叫她頻頻回頭,淒美絕倫。我實在很可憐。揉一揉眼睛站起來的時候,發現對麵垃圾桶邊上蹲著一隻負鼠。它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路燈照耀下變成了淚汪汪,它淚汪汪地凝望著我,使我不勝感動。它的爪子裏抓著點食物,想往嘴裏送,又要監視旁邊的這個活物,怪為難的。我還是走吧,一邊走,一邊扭頭看它吃了沒有,它也扭頭看我,小爪子緊緊攥著,大眼睛還是淚汪汪的。
那天晚上睡覺就夢見了負鼠,負鼠是我,我是負鼠。晚上好餓呀,四處尋食。香氣飄過來,原來是個垃圾箱。我扒呀扒,臭的、爛的,一大堆東西,沒有一樣好的。我怎麽會聞到香氣呢?我得扒下去,象個呆瓜似的。垃圾箱外好多人嘲笑我,起哄的,吹口哨的,還有往我身上扔垃圾的。我對自己說,拜托了,快醒來吧,別扒了。我還是一股勁地扒,累得要死也醒不過來。
義書
在醫院裏,我有自己單獨的一間房,雪白的,幹幹淨淨,整整齊齊,我很喜歡。愛倫把我的東西送過來,抓耳撓腮地陪我坐了一陣就溜走了,我不記得他什麽時候走的,但我清楚我從此不用付他房租了。小學老師常來看我,小心翼翼地和我說話,好象生怕我會突然大鬧起來,把他錘成肉餅。我厭倦了他這副樣子,叫護士告訴他不用來了,護士擔心地跟我講:“你的病恰恰需要和你談話的人。”我說:“想要說話的是我的心,不是我的嘴。”我因為生病而得到了安逸,再也不用把自己放在一套一套的包裝裏守節,卻可以自由地說話,或不說話,我跳出了塵緣,從人間解脫了。
我將要見我的醫生,看到他的時候,我的眼淚突然流下來,因為他恰恰是我夢中的情人。我不是在說編書人為了製造離奇愛情而常常提起的一見鍾情,我作為病人有一個獨特而安全的視角。我盯著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有激情、不安和浮躁的眼睛,但是這些東西全被牢牢地鎖在強大的意誌下。感情與意誌的搏鬥乃人間常情,英雄式的結果卻無一例外由意誌取勝。我的醫生已叫我明白了他的類別,我的淚水裏滿浸著幸福和喜悅。
他的辦公桌上沒有合家歡的照片,隻在牆上掛著一張素描人像,一個少女的頭像,畫法稚嫩卻靈氣十足。我問:“這張像是家裏人的作品吧。”他微笑,如悲劇裏的英雄,嗓音深沉共鳴,道:“是我女兒的自畫像。”我點頭讚歎,“有其父必有其女。”這一句可說是一箭雙雕,既捧了女又捧了父,果然見他喜形於色,愛女之情溢於言表,令我動容。我不禁說道:“好父親是女兒最大的福分,好情人是女人最奢華的願望。”他溫和地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說道:“女人對於男人來說更是如此。”
接下來雖然是例行公事的詢問和檢查,與他在一起,如飲美酒,唇齒含香。待我們重新坐定,他從容慢談:“你的情況叫做自我心理重述,在自我意識強烈的人表現比較突出。我們每個人都渴望傾訴,所以需要朋友、戀人、家庭。我也常常在心裏和自己說話,因為深層的思考沒有對象可以言說,我曾在大街上看見人和自己說話,想這就是我自己獨處時更極端的表現。這本沒有對錯之分,但是現代城市生活規格化達到極致,不隨波逐流者隻能被掃入垃圾箱。我並非危言聳聽,多年來研究心理學,我得出的結論是社會化的人必須遵從社會的規則,任何追求高度自由,高度個性化的行為都隻能導致這種個體被人類放逐。歸根結底,這是意誌與情感的平衡,情感使人追求解放,而意誌使人懂得收斂。沒有情感的人如行屍走肉,沒有意誌的人往往陷入人格分裂的狀態,這是何等微妙、艱難的把握,我再明白不過,但是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你沒有解釋的餘地,也沒有放棄的可能。”
我被震顫得發抖,張開嘴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他挪到我的身邊,繼續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那是每個人,包括我自己,無聲地,喃喃地,發狂似的,歇斯底裏地說過千百遍的一句話:我需要愛。對嗎?”我的眼淚嘩嘩地淌下來,他迅速而且利落地抽了紙巾給我拭麵。他看著我,輕柔地說:“獨處的時候,不能細想,有一個黑洞在看不見的地方埋藏,不知不覺就走進去了,一旦進去,便如同進了真空吸管,唰地一下滑下去,是無窮的黑暗,令人毛骨悚然。這時候,隻要有人給你說句話,抱一抱,實在不行就做愛,用原動力衝一衝,你就會回到人間。可是別忘了,問題還沒解決呢,最後是什麽起作用?是意誌,我崇尚意誌,沒有它,根本問題解決不了。”
不知道他和我究竟誰是病人,既然我們都需要愛來治病,他比我更加需要緊急救助,我這麽想,因為他大筆一揮,宣我出院,從醫院就把我直接帶進了他的家門。我們相互抱得緊繃繃,在床上打滾,但是我們的第一療程僅限於說話和擁抱,我感覺到他對另一個人體的熱烈需求,幾乎要把我挾得粉身碎骨才解心頭之恨。我告訴他,人之所以痛苦,在於人與人之間恍惚的聯係。你看,親情、愛情,近在眼前,遠在天邊,全是一念之間。我自從明白即使母親與我也是兩個分別的個體,生死相隔,便再也不能鍾情於人間的另一個肉體,因為……他親吻我的額頭、臉頰,嘴唇清香柔軟,他說:“我要愛你,你要我愛,我們需要另一個肉體,而不隻是自己。”我癱軟下去,完全不知身是客,我一無所有,你能拿到的就拿去吧,我自己緊緊守著也沒有用。但是我們一直繃到第三天才從表層進入深層的交流,這是殺手鐧,不可濫用。我渾身流淌著他的精液迫不及待地衝進浴室,但在前腳進了浴室後腳還在他臥室的一刹那,我停住回眸,隻見他也正望著我,依依相別的模樣,蓬頭垢麵。我不忍再看,他的蒼老和絕望,但他已經印在了我的瞳孔裏。
這一切降臨得太突然,在我們睡覺之後月餘,我才開始正視這件事情,難道我果真得到了情人?每一個現象都在證明此情人的存在,首先是一張信用卡,城市情人的首要特征,沒有這張卡,我不知道這份愛會有多大的震撼力,有了這張卡,我心底踏實,覺得愛的唯真錐心透骨。我從卡裏定期取出一些現金,既不十分謙卑也不過於誇張,一半花掉,一半存進自己的帳戶。
然後是我們的情人遊戲,每到傍晚他下班回來,我們就脫光了衣服緊緊地抱在一起,皮貼著皮。他要我承認我是他的情人,我說:“這愛是陷井,你在井邊站著,我在井裏懸著,等你膩了,一鬆手,我就摔死在愛裏。”他恨道:“我並不是你的主宰,你的自信和驕傲到哪裏去了?”我說:“從來就不曾擁有。”他說:“你要什麽?海誓山盟,我可以給你,現在開始了,仔細聽著,我愛你到永遠永遠,我但願。”我一點也沒笑,越發嬌弱地呻吟道:“不愛我的時候,給我兩個星期提前通知吧,我也好早做打算。”他哭笑不得,“兩個星期提前通知,你在給我打工是不是?”他突然翻身壓上我的身體,雄壯如虎,咬牙切齒道:“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你要明白這一點,我需要你,我總算找到了你,我等了多少年啊。”他捧我在手中,“能如此親近的人,從來沒有過,你以為從身邊隨便劃喇一個就能捧在手上舍不得放下嗎?我怎麽竟然找到了你啊?”我撫摸他健壯的身體,十指入肉,神秘的男性的因子沁入我的掌心,和我女性的相碰,陰陽之間產生了絕大的磁性。哦,我不能不承認我熱愛男人,所有象男人的男人。他的龐大和脆弱融為一體,他為了做愛而苦苦哀求,搖尾乞憐。他在高潮來臨之際幾乎死去的樣子,讓我得到最大的滿足。我想他因為我而享受了登峰造極的感覺,必定從此依戀於我,托付於我。那麽他其實是很虛弱的,令我憐憫,他的蒼老尤為可憐,我因此更加愛他,我愛他的老,愛他和老有關的所有,包括他脖子下牽連的皮。我想我是個好女人,才會有這麽奇怪的愛。我凝視他兩鬢的斑白,幾乎流下淚來,我沒有流淚,但我渾身發抖,我在逼向高潮的盤山路上汗流夾背。但我也想,等我老了,必定有個崇拜老的孩子來到我身邊,為我的老而感動,而瘋狂,一如我自己。
在白日裏,我是憂鬱的,作為個體,我無所事事地在人間遊蕩,好象等待晚間來陪伴情人是我唯一的生存目的,這樣的結局並非在我預料之中,得到了影子卻失去了自己。我經常在極好的天氣中踱步到陽台上,看見碧藍的天空下綠樹蔭鬱,鳥語花香,遊泳池與天空輝映,宛如一塊晶瑩的寶石。花匠在花園裏整理草木,工人正油漆最後的一段回廊。這分明是真實的世界,卻恍如隔世,因為我隻是恰好飄落在此的一片樹葉,不等春華秋實,隻要一陣輕風便會將我掃出塵緣。我在溫暖的陽光裏打了一個寒噤。不要依靠任何人,海誓山盟乃人間最明顯的謊言,情人之愛不啻於海市蜃樓,一片幻影,我需尋我的出路。可是路在哪裏?我回到那間擁擠的辦公室,女人們用奇怪的眼光看著我,竊笑,終為人婦的經理無可遏製地膨脹起來,那件婚沙已經被置於牆角。她散發著更濃鬱的大蒜味道在四處遊走,見我進來,突然怒不可遏,揮舞起雪白的手臂,嘴唇煽動,卻聽不見任何聲音。我驚慌地退出來,萬分難受。正不知往何方而去,突見我的情人坐於眼前,麵目不甚分明,我上前乞憐,他揮了揮手,意思是你走吧。我隻得去收拾東西,衣櫃裏的衣服好多都是新的,用他的錢買的,我一件一件拿,抱著一大堆,眼淚流得象小河一樣淌,眼前一片模糊,什麽都看不見了,索性放聲大哭好了,小的時候也這麽哭過。他從床的另一頭滾過來,抱住我,親吻我的眼睛,喃喃地說:“怎麽了,我的寶貝,我在這裏,沒事的,醒來就沒事了。”醒來了,但黑夜是如此奇怪的。
在情人和妓女之間我必須選擇,要麽做情人要麽做妓女,兩者不可兼得。在他語義深刻地傳達了一種非常複雜的信息之後,我從兩難之中得以解脫。我注定了是一個妓女,所幸或者所不幸是隻有一個客人的妓女,他在悉尼的半年工作時間需要一個簡單而且有情的妓女打理生活。那麽另外半年呢?我並不是一個貪心的人,我在空閑的半年裏很知足地守著他的房子,懶洋洋地打發人生。我想也許可以利用時間寫點什麽,卻寫不下來。靈感會來的,在將來的某一天。靈感不是從來沒有來過,它總是狡猾地在黑夜降臨,在我熟睡的鼻尖上停留,從不喚醒我,卻向繆斯報告它已經盡責。
我是一個被囚的娼妓,但我是自由的。我不再為了果腹而做我討厭的工作,去見討厭的人。我有大把的時間花在自己的身上,比如說彈琴,做畫,這些沒有用的東西自從來到澳洲就被荒廢了,因為換不到金錢。如果說過去彈琴還有炫耀於人的小心眼兒私下藏著,如今就真的隻為陶冶情操了。但我不能整天彈琴作畫,我可以毫不羞恥地坦白,我大部分的時間用來思考。凡是見過我思考的人都以為我在發呆,在浪費生命,但我以為存在的方式並不影響生命的意義,關鍵在於感受。我對於存在的感受在任何條件下都是一樣,即使是在縫紉廠做車衣工的時候,布料在針頭下飛一般地穿梭,我同樣是魂飛天外的一具行屍走肉,和現在躺著做思考昏昏欲睡的狀態從精神上說是一致的。奇怪的是當時很多兢兢業業的女工被針頭紮過手指,而我卻一直安然無恙。思考使我堅信我生存狀態的正確性,因為躺下來思考畢竟比一邊車衣一邊思考專注得多。
生命的時間的確很長,在睡覺、彈琴作畫和思考之外還有很大的一片需要去填滿,非社會活動不能真正填滿。這就注定了我的腐朽和墮落要向社會蔓延,從個人的角度上說也是逐層加深,如果說我還沒有完全腐爛,還沒有墮落到底的話。通過我靜悄悄的思考,哪怕是一點點正直的東西都在我的眼中看來可惡,必須批判。對女人我鼓勵她們偷情,對男人我譴責愛國主義旗幟下的征兵。女人把我當作知己,排著長隊來訴說偷情的滋味,但絕對不會帶我回家看他們夫妻的恩愛。我跟她們不是一等貨色,在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歡場上練得少,難免看起來粗糙。我們誰也不愛誰,但我們誰也離不開誰,我們忍受異見如同忍受寂寞一樣重要。我相信不是所有的男人在所有的時候都思考性的問題,他們隻是在看到妓女的時候必然產生這個反應。看到我,他們便躍躍欲試,直至發出群交的絕妙構思。能夠啟發男人的激情和想象力,我感到自豪。但是他們隻看到我表麵的寬容而不知深藏底下的厭倦和輕視。我不是一個為了買屋規定自己必須接客的妓女,所以我有自己的從容和驕傲。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這種從容這種驕傲決定了她對於生存的感受,無論她是為人妻還是為人妾。我的感覺良好,所以我從來沒有急急忙忙應酬男人。
他來得越少,我就有越多的時間思考他的形象。我想他是越來越老了,非但沒有借口而且沒有精力下來澆灌他的花朵。我隻清楚地記得他高潮前暈厥的樣子,因為清楚,所以忍不住笑他。這樣一個男人,很男人的,對所有他的女人盡責盡力,雖然不忠,沒人怨他,反倒可憐他累了、老了。母親說跟男人就要跟好男人,她沒說什麽是好男人。這樣不娶不嫁的能算是好男人嗎?在我拿到房子的那一天她就點頭了。縱然他的好絕不止於此,這最是擲地有聲的絕響。他的好處再多,人走就不在的,房子在,他去哪裏就去哪裏吧,難道還哭斷腸子不成?腸子斷了,房子也在。可是我的心呢?我選擇了這種墮落的生活,就隻能有一顆墮落的心。他曾經鍾愛過的女人是個有才華的女人,他以為。他把妹妹的功能錯以為是才華了,可憐的他,一直把這場情愛渲染成性以外的一個什麽東西,指望著以此產生猛烈的激情。或許他並不傻,他相信這一點,所以他的確產生了猛烈的激情,然後他享受了他圈養的女人。他的女人因為他的相信而感動得以身相報,既做到了為悅己者容又躍躍欲試準備為知己者死。這不能不說是轟轟烈烈的一場愛,他不再來做愛的時候,我沉湎在記憶裏這樣想著,給它下定義做總結,微微笑著,既是輕浮的也不乏一點雋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