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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式父母修改版 32 說出去的話再也收不回來

(2012-10-01 16:50:37) 下一個

兩年之後,吳國英坐在圖書館裏,其他人都已經回家,隻剩下她,行動遲緩地收拾,好像一個老人。從外表上看去,她的頭發幾乎全白,皺紋明顯地深刻了。她無精打采地走出圖書館,來到傳達室。傳達室裏兩個正聊天的婦女看見她,不等問,就說:沒有你的信,有的話會給你發過去的。

吳國英遲鈍地點點頭,沒有答話,就走出去了。兩個婦女開始在她後麵嚼舌頭:女兒出去兩年了,頭一年還有聯係,第二年根本就沒信。

怎麽會這樣呢?

誰知道?這父母當得。

一個女孩子家,出去這麽久沒聯係,也不報警?

我們都這麽說呀,可是這兩口子,就是沒動靜。

說不定還巴不得那孩子不回來呢。

看起來不像,吳國英這兩年變化大,首先頭發就白了,不愁怎麽會白頭呢?說話也沒底氣了,見著溫柔起來。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啊。我看,女兒更遭罪,還不知道經曆了什麽呢。

他們家馬愛蕪看上去挺弱的,沒想到這麽絕,真弄了個杳無音信。唉,其實那孩子挺漂亮的。

麻煩了,漂亮加上杳無音信是最大的壞消息。要麽她能混出來,她肯定不會杳無音信,她要是混不出來就比不漂亮的更容易被糟蹋,就隻能杳無音信了。

再加上現在世道也亂,一切向錢看,人心不古啊。打死我也不能任一個女孩子這麽在外頭漂著呀。

吳國英回到家,呆坐在客廳裏,望著桌子上放的一個相框,相框裏是馬愛蕪童年時的照片,戴著紅領巾,紮著粉紅的蝴蝶結,純真甜美地笑著。

天色暗下來,馬敬業隨著夜幕降臨。見屋裏黑燈瞎火,吳國英一個人又在對照片發呆,就有些不耐煩:怎麽天天這樣?到什麽時候才有個了結嘛。

吳國英不看他,輕啟嘴唇:到我化灰那天。

馬敬業餓得受不了,拿了一個飯盒往外走:我去食堂吃飯了。

剛走,又折回來拿了兩個水壺。

完全天黑的時候,馬敬業回來,把一盒飯菜放在吳國英的麵前,說:給你打了一盒,隻剩一個木須肉還能吃。熱水也有了。

吳國英餓得胃疼,隻得吃起來,說了聲謝謝。馬敬業在她麵前踱步,一邊說:這樣下去怎麽得了?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吳國英無力地說:本來就沒什麽日子可過的,現在是我完全撤了。馬愛蕪沒了,我就沒有理由撐下去了。

馬敬業似乎十分震驚: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本來這個家就是我們兩個的,添了個孩子,孩子總要走的。

吳國英眼淚又湧上來:孩子總要走,也沒這麽走的。我害了她啊,不知道她原來這麽恨我們。

馬敬業說:恨我們?我們做父母不比別人差,什麽責任沒有盡到?我看我們做得太多了,馬愛蕪這叫不知好歹。隨她去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吳國英哭道:早知是這麽個結果,當初又何必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馬敬業一跺腳:你就是婦人心腸,什麽當初,結果?《紅樓夢》裏說得好,好就是了,了就是好。命裏的東西,你我又能怎樣?

吳國英哼了一聲,不再說話。馬敬業緩和下來說:當然了,我們是有文化有思想的人,這個問題嘛,可以考慮采取人為的力量,比如我們可以頒布尋人啟事。

吳國英斷然回絕:不行,馬愛蕪不願意見我們才杳無音信,我們這樣大張旗鼓地逼她出來,她會更加反感。

馬敬業舉頭長歎: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叫我如何是好?

吳國英陷入沉思,突然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一個辦法。

 

吳國英把裘愛國約到了他們一起讀書的校園,他們曾經約會的圖書館旁邊。吳國英早到了,她坐在一條長椅上等。身邊走著年輕的學子們,使她處處想到馬愛蕪,那個不幸運的姑娘究竟走在何處?

她本來也覺得約在這個校園裏有些矯情,不像個老娘們應該做的事,但她豁出去了,這麽多年壓抑著,沒有做過一件她本能上想做的事,於是她就這麽決定了。裘愛國爽快地答應使她更加心安,沒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更不是什麽男盜女娼。

正糾結著,裘愛國出現在她麵前,很驚訝的樣子。吳國英站起來衝他笑一笑,他才說:國英,你……

吳國英點點頭:是啊,我的頭發全白了。

裘愛國坐在她身邊,同情地說:愛蕪很久沒有來信了,我們都為她擔心,何況是你,她的母親。

吳國英極力平靜地說:我知道她心裏怨恨我們,卻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恨我們。我一心都是為她,才沒垮了,撐著這個家,這個七零八落的家。

裘愛國沉吟一番說道:也許,我們沒有資格向任何人發泄我們惡劣的情緒。我們可能覺得回了家就可以放鬆,反正是自己家的人,打不散的,就肆無忌憚地發泄自己。可憐了孩子,她為什麽要承受這個?

吳國英驚訝地看著他:馬愛蕪這麽跟你說的嗎?

裘愛國搖搖頭:她沒有這麽說,隻言片語,我知道一些情況。這也不是一家兩家的問題,很多成人都不顧及孩子的感受,把工作和社會壓力帶回家,夫妻之間毫不掩飾地宣泄惡劣的情緒。從來不考慮孩子看到他們唯一的依靠如此不盡人意會有多麽沮喪、絕望。

吳國英微歎:我的脾氣是暴躁了一些,這些年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

裘愛國說:國英,我知道你是一個盡責、努力的母親。可是,說出去的話再也收不回來,造成的傷害再也不能抹去。

吳國英想為自己爭辯:我的心是好的,隻是言語難聽一些。

裘愛國溫和地說:言語恰恰是最有效力的,我們會因為花言巧語忘記原則,也會因為苦毒的言語而忽略了初衷。

吳國英低下頭:我做母親做得很失敗了。

裘愛國安慰她道:做母親本來就難,我知道你盡力了。如果夫妻之間配合得好一些,你恐怕也不會心情太惡劣。

這句話點到了痛處,吳國英一串眼淚滾下來:我是一個軟弱的人,我在困難的時候總是選擇容易的那個。現在才知道,總要付出代價的。我看馬敬業沒有父母,避免了侍奉公婆的麻煩,而且他又沒有出身的大問題。

國英,不要太自責了。

我不是自責,我恨我自己啊。我的命運都是我一手造成的,連馬愛蕪都被牽連了。你知道她怎麽說嗎?她說她需要一個父親,她從來沒有父親。

哪怕單單有一個好母親,情況也不會這麽糟。

吳國英抬淚眼看著裘愛國,不能相信對方又在質疑她這個母親的角色。可是裘愛國直率地說了:自己生下來的孩子,怎麽能不用全身心去愛她?愛,沒有苛責,沒有索取,更不要提那些不方便之處。是你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她不欠你什麽。

就算她不欠我什麽,難道我還欠她嗎?

裘愛國有些激動地說:你欠她一個人生的開頭。你自己想想,你一廂情願地把她帶入塵世,如果你再給她一個壓抑、絕望的開端,你要她如何不抱怨?

不是所有父母都飛黃騰達呀。

不是要你飛黃騰達,你要給她愛,給她希望,她從你這裏感受到生命的意義。你不能總是給她絕路,考不上大學就死路一條,你把她嚇壞了。考大學成了她生命的唯一意義,考不上就沒法做人。

吳國英垂淚道:她考不上大學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們都是無能的人,沒有關係,沒有熟人。在這個社會裏,有一些讀書的本事還好,起碼有一口飯吃。拉關係,走後門,我不會搞這一套又怎麽辦?

車到山前必有路,你自己都沒有信心,孩子從出生就感染你的擔憂和焦躁,她緊張是必然的。那麽現在,很現實的問題,你如果找到馬愛蕪會用什麽態度來對待她?

吳國英有些措手不及:我,我無條件地養著她。

她對你的緊張和悲觀可以說到了過敏的程度,養著她不夠,她必須看到未來的希望,感受到家庭的溫暖。

吳國英有些狐疑:難道她跟你一直聯係?

裘愛國點點頭:一直到一個月以前。

吳國英有些憤怒了:可是你居然知情不報,看我被折磨成這樣,頭發都白了。

裘愛國鎮定地說:她相信我,那麽我必須信守諾言。我們這些人隻有她最需要幫助,我隻打算對她負責。

吳國英平靜下來,依然流淚道:那她怎麽樣了?

她一直很努力,一度打算複讀,可是健康狀況不好,隻能放棄。她對那個學院很失望,所以出來打工,一邊觀察社會,一邊爭取養活自己。

吳國英用手抹著眼淚:那該多難啊,找不到工作怎麽辦呢?

裘愛國遞了一條手絹給她:你放心,我不會讓她一籌莫展。我每月給她寄一些錢,使她不至於流落街頭。

吳國英眼淚鼻涕嘩嘩地流下來,卻不接手絹,隻顧泣不成聲:這比拿鞭子打我還難受啊,自己的女兒躲得遠遠的,寧願依靠別人。謝謝你,愛國。我理解她,我知道依靠你是一種什麽感覺,很靠得住,很安心。她多想有你做父親啊。

裘愛國扶住吳國英的肩膀,為她拭淚道:隻要你相信我就好。

吳國英因為他的溫存更加失控,抓過手絹,哭成淚人,引學生紛紛看他們。裘愛國隻得把她拉回現實:可是馬愛蕪已經一個多月沒跟我聯係了,原來的聯係方式無效。你要想找她,我暫時也不知道。

吳國英像一個毫無辦法的孩子:那怎麽辦,那我們該怎麽辦?

裘愛國說:我們需要等一等,我來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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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姨 回複 悄悄話 別人那麽無私的幫著她女兒, 她得了錢財還隱瞞人家親生父親

無情無義簡直夠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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