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發表
在此發表
馬敬業早早地下班，打了四壺開水，像大力士一般提著往家走，滿麵春風。放下開水又去買菜，回來大包小包拿給玉蓮看，一口一個玉蓮：這是雞蛋，這是肉，這兒還有一把這種菜，我沒吃過，不知道名字，但是挺好看，我就買了，你肯定會做。
吳國英在旁邊聽了，又好氣又好笑：你這不是難為玉蓮嗎？
玉蓮到馬敬業的房間收拾，馬敬業正看書。玉蓮感歎說：這麽多書，幾輩子也看不過來啊，姑爹都看了嗎？
何止是這些書，這些不過是鳳毛麟角而已。
姑爹是大人物，當然有這等能耐。
馬敬業激動的站起來：等你兒子來了，我培養他，讓他也做大人物。
玉蓮點點頭，眼光落在馬敬業的衣服上：姑爹做教授的，別委屈了自己，今晚我給您洗了這棉衣，明天再縫補一下。
馬敬業動情地說：那就勞累你了。
姑爹真是有文化的人，這麽客氣。
馬敬業那些窩窩囊囊的衣服經她一改一縫都整肅起來，多年的汙垢經她手一搓都露出本色，穿在身上別提多清香合體。馬敬業穿上玉蓮改過的衣服，自我感覺頓然好了很多，居然含情脈脈地看著玉蓮。在玉蓮心中，這麽有學問有風度的男人，還對女人這麽好，真正值得尊敬。
玉蓮給馬敬業遞茶的時候，眼神純淨而且虔誠，隻見她雙足並攏，雙膝微曲，雙手捧杯，頭低著，輕聲細語地說：姑爹喝茶。
馬敬業看著這一情景，腦子裏亂亂的，既有“舉案齊眉”又有“紅袖添香”。吳國英從來沒有為他泡過茶，遞一碗飯給他都氣勢洶洶，摔在他麵前，眼神裏沒有尊敬，隻有鄙視。吳國英的個子跟馬敬業一樣高，看他總是斜視，盛氣淩人。找老婆找個高學曆的，年輕時是圓了夢，有比翼雙飛的美好，工資也不錯。一旦進入家庭的實際操作才發現倆人的不足都在一處，誰也不想幹家務，憑什麽我幹家務的念頭倆人都有，誰也不服誰。玉蓮的順從和敬仰向馬敬業展現了另一種活法，簡直大大的美好。在吳國英的眼中，他馬敬業不過是死豬爛狗。
馬敬業極有風度地接過茶，請玉蓮坐下。玉蓮就坐在他對麵，像個新媳婦。馬敬業極誠懇地問她父母家庭以及在廣東打工的情況，玉蓮一一回答。馬敬業最後微笑著一揮手說：我從來不會看不起女人，就因為她身處下層，為生計，為家庭而出賣自己的身體，相反，我很敬佩這樣的女人，她的精神是幹淨而且高尚的。
玉蓮微笑地望著馬敬業，不置一詞，好像沒有完全聽懂。馬敬業也滿意地看著玉蓮，直到玉蓮意識到什麽，趕快站起來說要去做飯。她那嬌羞的樣子叫馬敬業更來勁了，叫住她說：我有個朋友，去過美國的，回來跟我說，我那個陽痿其實有救。不用藥，也不用什麽營養品。他們美國人是這樣的，找一個貼心的女朋友，她必須是有獻身精神的，然後做愛，用愛治療陽痿。我覺得你就是這樣一個理想的女朋友，你願意跟我試試嗎？
玉蓮的招牌式微笑退下去，眼睛明亮地看著馬敬業，輕輕但是斬釘截鐵地說：不願意。
馬敬業臉紅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在玉蓮這樣的鄉下人麵前紅了臉真丟人，但是他實在驕傲不起來了，隻得哈哈大笑：我跟你開玩笑的，看把你嚇得，還說自己到廣東見過世麵呢。
玉蓮退出他的房間，馬敬業假裝回到書本，隨便亂翻幾頁，怎麽也看不下去了。
馬敬忠在一個飯店擺了桌酒席，等大家落座之後宣布：請全家來這裏喝一盅，不為別的，為我兒子馬曉宏。馬曉宏剛剛通過了中央音樂學院的專業考試。
大家鼓掌。馬敬忠又說：還有更給力的消息，我們寄到美國大學的錄音帶也經過考驗，他們說，托福考過了就錄取我們。
於是真添上一句：美國音樂係不看數學成績。
馬春福舉起酒杯：讓我們為馬曉宏的成功幹一杯，祝賀你，曉宏。
吳國英攔住馬春福：您這酒能喝嗎？
馬春福推開她：今天我高興，這酒喝定了。
吳國英捅一捅馬敬業，在他耳邊嘀咕，馬敬業也站起來說：我們這邊也有好消息，最新一次考試中，馬愛蕪從全班第三十名跳到了十八名。現在離高考還有三個月，按馬愛蕪這種跳躍的程度，我看她很可能考上大學啊。
馬敬忠也舉杯：那就各得其所了，兩個孩子都能考上大學，是叔給我們的福分。
吳國英含笑說：馬愛蕪也在強攻英語，考完高考就考托福，兩份成績一起申請美國大學，如果能得部分獎學金，也能為叔減輕不少負擔，是不是，叔？
兩邊正較勁，馬春福說：孩子都是好的，我對你們都有信心。不管你們將來走什麽樣的道路，得到什麽樣的機會，你們都有良好的基礎，錯不了的。
馬敬忠說：叔說得好，到底是長輩，看得比我們長遠。
馬春福一擺手：我在這裏受到你們的照顧，非常感謝。我的身體已經大好，考慮回美國。不過不是我一個人，玉蓮是我見過的最稱職的保姆，不僅心地善良，而且聰明能幹，我決定終身雇傭她，帶她和她兒子回美國。
眾人驚訝的眼光投向玉蓮，玉蓮低頭默默吃飯，坐在馬春福的旁邊，好像小妾一樣。
馬敬業忍不住站起來說：叔，這不太合適吧。帶玉蓮回美國……
不僅馬敬業說不出子午某有，其他人也都不知道能說什麽，盡管心裏老大的別扭。馬春福不留餘地地說：有什麽不合適的？我老了，希望有一個本性善良的人能照顧我。我呢，回報她一些錢財，給她兒子一些經曆和教育，天經地義的。
馬敬忠勉為其難地說：那是，叔都說得對。不過這個簽證不好拿，叔想過沒有？
馬春福說：我正要提這事。玉蓮是鄉下人，城裏這些規矩不好懂，我又是個外國人，辦護照、簽證還得請你們幫忙。我剛知道，在國內辦護照不是那麽直截了當的，還要這裏那裏批，對不對？
馬敬忠：可不是嗎？京津滬大城市還好一點，到了鄉，到了村，就更難了，且耗時間了。想快，得有人，有人得給人好處。
馬春福說：那好，敬忠，你認識的人多，會搞關係，我就靠你。什麽好處我給，你幫玉蓮把護照辦下來，我給你記一大功。
眾人都沉默著，馬敬忠不情不願地點點頭。馬春福對玉蓮說：我累了，你陪我先回去吧，我們打個的。
馬敬業兄弟把馬春福送上車，回來再會合。於是真把包往桌上一扔：這倒好，我們還什麽都沒落著，倒讓個保姆把老爺子給綁架了。
吳國英冷著臉說：行行行，別把話說得那麽難聽，什麽叫綁架啊，人家你情我願。
於是真不甘示弱：嫂子，雇個保姆你是輕省了，多一個人多一份心，這玉蓮隨便往老爺子耳朵裏吹點什麽風就成了。你瞧瞧，連兒子都一步登天去美國了。
吳國英怒了：敢情你是說我呢，我雇個保姆攪了你的局，想占便宜你自己伺候啊。
馬敬忠插進來：好了，好了，這種局麵誰也沒料到。關鍵在於，我們怎麽把老爺子留下來，玉蓮也去不了美國。他們要是雙雙走了，還真對咱們不利。
馬敬業搖頭晃腦地說：人心都是肉長的，換了我，也架不住玉蓮這麽溫存的伺候啊。
吳國英瞟了他一眼：你不用說大家也知道你想什麽，可惜不是什麽美國人，沒那福分。
於是真看著馬敬忠：老爺子可是把辦護照交在你手裏了，看你怎麽辦？
馬敬忠摸著頭：慢慢辦吧。等孩子們的事有個了結再給她辦成，也算兩全其美。
於是真冷笑道：兩全其美個屁。老爺子隨時可以變卦，我們根本不能讓玉蓮去美國。苦大仇深的人最可怕，我可警告你們，她為了翻身，為了留在美國肯定會不擇手段，我都知道她下一步是什麽。
吳國英笑道：那當然，同類相知嘛。
於是真沒理會她。馬敬忠馬上說：那就不辦，你們都在老爺子麵前幫我打著圓場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