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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了寶寶

(2008-01-27 17:46:57) 下一個
至今不能回想寶寶一、兩個月時的日子,想起來就會心痛流淚。我是傻,又沒有人幫忙。真擔心海外這些離家太遠的人和我一樣沒人幫忙,再和我一樣傻的話,寶寶就慘了。所以貼在這裏。寫於女兒滿月時。


我的女兒總算滿月。

於合成奶的灌注中,她的臉蛋和屁股都豐勻起來,甚至重新出現了雙下巴,使我喜不自禁地叫她胖子。盡管她依然隻能算是嬰兒中的瘦子,比起她忍饑挨餓時候的趙飛燕形象,她如今可以算是有了點楊貴妃的富態。

她出生的時候可比現在豐滿,雙下巴搭在前胸上,肥得膩人。她的嬰兒肥在出生五天後,也就是出院的那天就消失得差不多了。在北岸私人醫院(North Shore Private Hospital)的五天之內,所有的負責人,也就是一大群護士,堅定不移地幫我催奶。我一天不出奶,女兒就一天沒得吃。我想這怎麽行,她們說沒關係,初生兒第一天不吃隻睡。到了第三天我還沒出奶,女兒開始嗷嗷叫了,護士們十八般武藝都用出來把女兒的哭聲止住,有的裹緊,有的拍肩,有的前後搖,總之都把女兒弄暈直至睡著,令當時的我非常佩服。現在的我就更佩服了,所有的護士在明知嬰兒三天沒吃什麽的情況下都能堅定不移地繼續不給吃的而且叫她收聲。

第四天奶出來了,女兒又不會吸,隻得用吸奶器。每次吸出來隻有5到10毫升,算起來一天總共也不過50毫升。女兒就靠這一點維持生命。沒人告訴我這孩子一天至少該吃多少奶才夠活,我想護士們當然知道,她們不擔心,我擔什麽心?

女兒那幾天總是很悲傷,皺著臉常常哭,常常被護士搞掂。我以為嬰兒哭是理所當然的,居然看著她哭,欣賞著她哭的樣子,覺得很可愛。她哭到無力時就趴在我身上睡去,我又開始欣賞她睡覺的樣子,拿著照相機左拍右拍。等她從饑餓中醒來,繼續用哭聲求救時,護士進來抱怨說,這孩子除了睡就是哭。護士說得沒錯,女兒就是沒得吃。出院那天女兒的體重下降了15%。我信心實在不足,希望能多呆幾天。護士們說要看床位情況才好說。私立醫院賣的是床位,而不是救死扶傷。別以為你花了幾個錢,他們就對你另眼相看。私立醫院緊巴巴地看的就是那幾個錢,他們看不見你。

出院後,我從護士們的教導中明白,養孩子重在搞掂的技巧,她們叫settle,喂奶倒是次要的。女兒喂是喂了,到底吃進去多少我不得而知。根據護士們教導的看咀嚼肌動了就是吃得好的跡象,我看著她的咀嚼肌大動其動,便滿意地度過了十天。第九天,她已經精疲力竭,小嘴因為消瘦而變成大嘴。緊張突然以一種奇怪的感覺襲向我的心頭,女兒看來不行了。

第十天,我居然產生了足夠的覺悟把她送進公立醫院的急診。女兒嚴重缺乏營養而且脫水,靠胃管和點滴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才把命保住。頭三天,女兒身上插著貼著許多管子一直睡。主治醫生含糊地提到嚴重脫水可能導致大腦受損。女兒熟睡的臉那麽安祥,再也沒有往日的憂愁與痛苦。我注視著她安詳的臉,方才知道,過去的十多天,她原來都在饑餓中度過。記憶中她所有的表情都與饑餓聯係在一起,與眼前她的平靜形成對比,令我心碎。熟睡的女兒,好像一座關閉了所有窗戶的房子,使我再也看不見她小小的靈魂,她那原本就轉瞬即逝的靈性的流露。

女兒脫險之後我徹底放棄母乳轉向合成奶,直到那時才看見奶罐子上寫著0到2個星期大的嬰兒應該每天吃400多毫升的奶。那群對我尊尊教誨的護士令我憤怒已極,我跨過公立和私立醫院中間的一條街告訴她們我的女兒險些喪命。她們的第一反應不是問我女兒現在怎麽樣了,而是辯解她們的作法沒有錯。

別人的錯再錯,結果還是要由我來消化,而我的無知又是那麽驚世駭俗,被朋友稱為天下奇聞,既然是奇聞,就寫下來紀念,希望不再發生。

我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麽最常識的到了我這裏就被忽視,為什麽會滿腦子隻有搞掂的技巧。一個喂飽了的嬰兒是不需要搞掂的。到底是護士們本末倒置,還是我的無知太驚世駭俗使她們始料不及?讓專家們和無知的人打交道是危險的,因為專家往往忘記提到常識,隻熱衷於難點。不過,這並不能成為專家失職的借口。

現在女兒長成了胖子,我心頭仍然不斷地回憶她生命之初15天的饑餓,尤其是第二次住院的前一晚,她掙紮著用力吃奶卻吃不到的沮喪模樣。我因為內疚而把她緊緊地抱住,可她無動於衷地凝神於別處,有時她也用一雙漆黑的眸子與我對視,而且對視的時間隨著她長大越來越長,她那黑色的晶體是那麽深邃,把我的視線完全吞沒,使我無法久視,久之則兩眼發澀,心裏發毛。

後記:
世風推舉母乳喂養,使不願親自喂奶的母親大遭鞭笞。然而因此勉強上陣的母親因為多種原因無法把奶喂到嬰兒嘴裏,同時又不知道嬰兒的確切攝取量而導致營養不良和脫水。我因為自己的經曆而上網查看,發現我的例子並非奇聞,而在醫學界已受關注,隻是還沒有得到廣泛的實踐。

另:
不要迷信私立醫院。我兩次住院,一個私立,一個公立。私立醫院著急趕人出院,公立卻等到病人完全沒有危險才讓其出院。比如,在嬰兒的體重下降15%的情況下公立醫院是決不會趕其出院的,這一條寫在出院程序上。在我生孩子的前幾天,Russel Crow 的第二個孩子在 Royal North Shore Hospital 出生,就是我第二次住院的公立醫院。人家多精啊,那麽多錢,就是不上私立,在公立就搞掂,因為便宜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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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4)
評論
秋月冬雪 回複 悄悄話 抱抱你和寶寶,你如果當時去親親寶貝壇問問,就可以得到很多幫助了。那是寶壇的全盛時期,有很多熱心有才的媽媽互相幫忙的。
雪花不語 回複 悄悄話 太痛苦了看得!!!!!!

helloworld1000 回複 悄悄話 I believe that mom can pump breat milk while feeding baby with formula at the same time, I pumped my breat milk all the time until my son was 8 months old and my breat milk almost reached the end. It is a little hard because I had to pumped my breat milk then fed my son, but I think it's worth it to do.
Erica_NJ 回複 悄悄話 it is disheartening to read your story. My baby is almost three months old, fed by formula. I tried breast feeding myself but could not. But we were more fortunate because we are in Hong Kong, where breast feeding is recommended but not "required". I sincerely believe breast feeding is over rated. I think the reason breast milk builds the children's immune system is because breast milk is not as clean as the formula - same idea why Indian people don't get sick in India while visitors always get sick.

May God bless your ba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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