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力調來全軍“學毛著標兵”
軍報被關押的幹部越來越多,報社人手極度短缺。肖力直接找沈陽軍區司令員“陳錫聯叔叔”,1967年底前,從沈陽軍區調“有思想”“思想正確”的“筆杆子”,控製了軍報的各個重要部門,其中包括學毛著標兵廖初江,學毛著模範紅九連指導員陳金元等。
廖初江是軍報宣揚出來的典型。1964年3月5日,軍報發表關於廖初江的長篇通訊《紅旗下成長》,並配以社論,說這是全國“年青一代成長的根本道路”。隨後又連續發表多篇廖初江的學習經驗、成果,以及他到北京被接見,到中央黨校作報告等活動的報道。兩個多月後,軍報一版頭條通欄大標題公布總政治部關於響應林彪號召,在全軍推廣廖初江的學習經驗與方法,並發表社論,號召學習毛主席著作,學習廖初江,“掀起新高潮”。次日軍報又從一版起,用三個版的篇幅刊登廖初江《為革命而學》的講用報告,還連續幾天發表廖初江的學習筆記等。同年11月,軍報掀起第三次報道廖初江的高潮,報道軍博舉辦廖初江、豐福生、黃祖示的大型展覽,觀展人次累計70餘萬。廖初江在軍報連篇累牘的報道中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
陳金元是紅九連指導員。1961年林彪視察部隊,得知九連90%以上的官兵都自覺學習毛主席著作,說“好的連隊就是個學校,紅九連就是一座好學校”。軍報三天兩頭報道紅九連,有時一個月就上兩三次頭版頭條。1964年國防部授予九連“學習毛主席著作的模範紅九連”榮譽稱號。
廖、陳成為軍報負責人後,正值許多單位撤銷、下放或縮減,空出不少房子。他們打報告遷址,經林彪批準,列出幾處合適地點,最後選擇總後軍械部花園式大院。這算是廖、陳為軍報辦的一件好事,至今解放軍報社仍在那裏。
軍報“吹捧”出來的典型,成了軍報造反派。他們成立了紅新兵戰鬥隊,是肖力及新“突擊隊”對軍報“徹底革命”的“協同作戰部隊”。
1967年8月下旬,以肖力為首的“紅色政權”在軍報發動“清理”戰役。除新“突擊隊”外,軍報91支戰鬥隊都蕩然無存。運動由肖力一手掌控,她不在時,由她手下的四個“小將”李誌高、金鋒、劉福山、陳貽林負責。為表明新“突擊隊”是有群眾基礎的群眾組織,肖力指示李誌高按照她的標準發展一大批隊員,但實際上還是肖力的遙控指揮說了算。
肖力獨特的政治身份,使她理所當然成為軍報的偶像級人物。在她統治軍報的日子裏,軍報所有戰鬥隊的鬥爭矛頭隻敢指向各處副主編以上、特別是社一級領導幹部,一般幹部也有互相揭發、批鬥,卻沒有一個人敢反對肖力,都自覺或被迫聽命於她遙控的新“突擊隊”,指到哪裏打到哪裏,單獨活動的數十人也不例外,真正做到了絕對服從。但是在這期間,軍報90%以上的人被扣上反對肖力和新“突擊隊”的帽子,受到程度不同的關押、批判。
有人這樣概括:“一手遮天,一隊(‘突擊隊’)專政,一人(肖力)說了算,一邊倒,一種聲音,一把衡量革命與反革命的尺子,一棍子打死,一人遭難全家株連。”軍報因為有肖力和肖力背後的江青,迫害範圍更大,迫害時間更長,莫須有罪名更多……軍報被稱為“閻王殿”縮影,中層以上幹部幾乎都進了私牢。有的部門如總編室美術組百分之百被打成反革命,有的處大部分幹部被專政或被勒令交代問題,已經沒有幾個人編發稿件了。還沒有被關進私牢的人日子也不好過,有的長年聽候處理,有的被抄家……
肖力一再強調“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她說一不二,捕風捉影,臆想編造,無限上綱,任意整人,但決不允許誰說半個不字。不要說反對,稍有質疑,就會被戴上反革命的帽子。不隨聲附和,也會被認為是在反對肖力,甚至對新“突擊隊”有意見也是別有用心。某戰鬥隊提出新觀點,被扣上“搶旗幟”的帽子。某戰鬥隊表態不夠積極,被說成是幹擾肖力的“戰略部署”。總編室戰鬥隊的大字報忘記寫“打倒胡癡”,被追究“唱對台戲”。某戰鬥隊不同意某當權派是敵我矛盾,立刻遭到圍攻。一位老編輯習慣將不擬入選的文字打×,沒注意有一個×正好打在領袖身上,立刻被打成現行反革命關進監獄。田曉光沒有製止,也沒有揭發,被當成同案犯關押,罪名是她猖狂反對肖力。在揪出女打字員芮淑英的大會上,夏雲成喊“打倒小芮”,他的四川話被聽成“打倒肖力”,可憐這位老紅軍當場就被抓起來。打字員劉蘭珍誤將“打倒肖華”打印成“打倒肖力”,由此被監禁。軍報速記員趙文軍的筆記被懷疑有政治問題,遭到莫名批鬥。總編室秘書廖瑞濱的工作之一就是拆看給領導的來信,他拆看了給肖力的請柬,卻成了“竊取肖力同誌機密”,多次批鬥後被處理複員……
按照肖力和新“突擊隊”的邏輯,反對肖力就是反對毛主席,就是現行反革命,這種紅色恐怖下的“輿論一律”,在當時任何一個“四大”單位恐怕都屈指可數,由此造成全軍最高輿論陣地大批摧殘知識分子幹部的慘痛悲劇。
劉道新1955年調到軍報,擔任編輯組長。他被新“突擊隊”扣了三個罪名:一、胡癡、趙易亞被肖力號召打倒,卻堅持保他們;二、替戰鬥隊起草大字報,竟然不寫“打倒胡癡”的口號;三、明目張膽說幾個走資派是人民內部矛盾……劉道新在百般逼迫下,不得不承認“反對肖力”,但他又苦於找不到“反對肖力”材料,後悔當初他們三個觀點一致的人沒有“統一口徑”,沒有製訂“反對肖力”“反對‘紅色政權’”的“黑綱領”之類,否則交代出來肯定一鳴驚人,賺個“老實坦白”的態度,爭取寬大處理。劉道新不敢胡編亂造,但又實在說不出自己是如何反對肖力的。審訊者問:你對別人講,肖力來報社不久,對情況不了解,你接著講什麽了?劉道新想了幾天幾夜,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他又說了什麽。最後被逼無奈,他想出三句話,“肖力來報社不久,對情況不了解,但她是從中南海來的。”“但是她有後台……”“但是她的思想比較左。”送上去沒有了下文。
劉道新在關於胡癡的問題上,有三條原則,凡是保胡癡的言行都承認,凡是別人揭發保胡癡的言行都承認,凡是頭腦裏想過有關胡癡的問題都交代出來。可惜他交代了幾十次,寫了幾十頁幾百頁材料,還是被認為“蒙混過關,對胡癡、趙易亞存在幻想”。審訊者說:“肖力同誌是愛護你們的,‘紅色政權’是堅決按政策辦事的,現在就看你的態度了。”劉道新被逼急了,說:“我頭腦裏的錯誤思想可不可以交代?我反對肖力,有時想起毛主席詩詞《滿江紅》,‘小小寰球,有幾個肖力(蒼蠅)碰壁,嗡嗡叫,幾聲淒厲,幾聲抽泣……’”
審訊者說劉道新“反對肖力,反對共產黨,是在日本統治的中學接受了反共教育的結果……”劉道新不敢申辯,他按指令寫了觸及靈魂的檢查:一、當初為什麽進牛棚?因為反對毛主席革命路線,反對肖力,反對軍報“紅色政權”。二、我現在為什麽能夠被寬大處理,從牛棚解放出來?是肖力同誌、軍報“紅色政權”落實無產階級政策挽救了我,是文化大革命給了我第二次政治生命,是毛主席革命路線的偉大勝利。三、今後應當怎麽辦?要徹底改造自己,脫胎換骨,一輩子緊跟毛主席,緊跟敬愛的肖力同誌,在無產階級專政條件下永遠繼續革命到底。即便這樣,劉道新還是沒有換來“老實坦白交代”的評價,白費了一番心思。
1968年3月24日,“楊餘傅”事件在軍隊上層公布當天,軍報文革辦公室幾個人貼出有關涉及林彪講話的大字報,反映了對軍報運動的某些不同觀點。新“突擊隊”“小將”無限上綱,采取逼供信手段,歪曲原意,說“看來奪權是有預謀的,領導班子不僅僅是沒有名單的名單”。
1968年夏,方撫時等人寫了一張大字報,表達對報社內部運動的看法,李誌高等人立即斷章取義,肆意歪曲,無限上綱,給他們扣上“妄圖顛覆以肖力為首的紅色革命政權”的大帽子,打成現行反革命關押起來。
洪爐等人整理軍報組從成立到楊成武倒台,近四個月的“兩條路線鬥爭”大事記,共1.5萬字,本意是要記錄下那一段“戰鬥曆程”。由於披露了肖力對軍報的指示和一些活動,成了“整無產階級司令部和肖力同誌的黑材料”,參與整理大事記的人無一幸免,都被打成現行反革命。6月24日晚,洪爐正在辦公室加班,與肖力有熱線聯係的李誌高衝進來:“現行反革命分子洪爐聽著,清算你反革命罪行的時候到了,革命群眾這就對你進行批鬥!”不由分說把洪爐拖到五層會議室。
“打倒反革命分子洪爐!”“誰反對肖力同誌就打倒誰!”“誓死保衛毛主席的親人肖力同誌!”“誓死保衛以肖力同誌為首的軍報‘紅色政權’!”此時,洪爐還幻想肖力會來解救他。“小將”挖苦說:“你還以為肖力同誌會來解放你,你別做你的大頭夢了,肖力同誌不發話,我們也不會揪鬥你!”
洪爐另外兩條“罪行”,一是對毛主席像章說過不恭敬的話,二是大字報標題換行抄寫後成了“反動標語”:有一張大字報標題是“憤怒聲討唐胡呂集團反對毛主席的滔天罪行”,因為太長,換行抄寫成兩行,第二行是“反對毛主席的滔天罪行”,儼然一條“反標”。開始誰也沒有當回事,有人一揭發,新“突擊隊”就表態支持,全報社掀起聲討熱潮。本來沒有洪爐什麽事情,但他很反感這種胡亂上綱,並公開表達自己的不滿,結果這條“反標”成了他的“罪行”之一。
洪爐和軍報一批幹部成為“炮打無產階級司令部,陰謀顛覆軍報‘紅色政權’的反革命分子”。受此案件牽連的除了洪爐,還有方撫時、麥辛、戴惠安、傅大慶、李挺、鮑同、黃中英、李連永等。
1968年1月,肖力離開軍報後,李誌高“代表肖力”,成為肖力在軍報的代理人,軍報除了肖力就是他說了算。李誌高,人稱小李子,他自始至終緊跟肖力,被稱為“肖力同誌最信任的人”。代替和幫助肖力辦了許多“大事”。肖力約他到釣魚台麵談過一次,還有三天清晨回到軍報麵授機宜,要求給她抄寄報社各種大字報。李誌高不斷請示匯報,也不斷傳達肖力指示和“戰鬥部署”,有時還“錦上添花”,比肖力的調子還高。李誌高事事追隨肖力,連舉止動作也向肖力看齊。肖力不滿意時往往拍桌子訓人,李誌高也叉腰拍桌子訓人,學得惟妙惟肖。因為有肖力的“光環”,他不是黨員卻大搖大擺列席“九大”,被“九大”會務組驗明正身後,隻參加了一次會議就被驅逐了。
1977年1月24日,在“揭批查”運動中,四“小將”之一的劉福山給記者處黨支部一份揭發材料《關於“肖力指示”的材料的揭發》,揭發李誌高記錄的“肖力指示”。劉福山說:
文化大革命中肖力打著毛主席旗號,實際上秉承江青的黑旨意,在報社極力推行打擊一大片的錯誤路線。肖力經常給李誌高打電話,作所謂指示,這些李誌高均有記錄。凡肖力指示,都是李誌高接電話,李誌高也自稱他是代表肖力在報社工作的。隻有一次,因為我們“突擊隊”內部爭吵,肖力與金鋒、陳貽林和我通了一次電話(是輪流接的),讓我們不要鬧別扭,要團結。
1970年報社總評時,群眾提出了很多很好的意見和批評,當時張誌同誌讓李誌高把“肖力指示”整理出來,上報軍委辦事組。李誌高說,肖力這些指示是給他的,說不讓給任何人講,能不能整理拿不準。張誌同誌讓他先整理出來再說。後來李誌高把整理出來的一本草稿(大約七八千字,反正很厚)交給我,讓我幫他複寫兩份。我複寫好以後,連同草稿都交給了李誌高,李誌高曾講過先送一本給肖力,並講了核心小組讓他上報軍委辦事組,看是否可以。後來一直沒有回音,辦事組也沒有送。“九一三”事件後,李誌高還講過,多虧沒送辦事組,要送去就壞了。
長期以來,李誌高是把“肖力指示”當成私有財產保存保存的,他每次傳達“肖力指示”,都說肖力講不讓記錄,這一點當時各處管運動的人都知道,他的記錄本也是隨身帶著的。據以上情況,李誌高應有“肖力指示”的記錄本一件,草稿、複寫稿各一件。
李誌高確實有一本《肖力同誌電話指示》,從1968年1月至1969年1月,有31次電話記錄,約9000字,大多數電話是肖力打來的,有時一天好幾個電話,涉及內容比較廣泛,諸如對軍報運動的指導思想、看法和部署,突擊隊的發展和建設、鬥爭的策略和方式,以及對軍報眾多具體人事的評價和處置等。可以看出,肖力念念不忘軍報的權力,說“當前這場鬥爭是奪權與反奪權的鬥爭”,決不允許顛覆“紅色政權”。新“突擊隊”是“紅色政權”的核心。“我們要掌權,各處我們的人也要把權掌起來”。“要特別樹立主席、林副主席和江青同誌的威望,我是他們的代表。”“我現在兼著中央文革辦事組的工作,報社我也管,兩頭都兼管。”肖力天下無雙的政治身份,不但為新“突擊隊”打擊和迫害幹部敞開了大門,也鎮住了軍報全體幹部,形成人人自危的局麵。
1968年,雖然肖力不在,但卻是軍報極端恐怖的一年。李誌高等人根據或假借肖力意圖,在報社大抓反革命分子。除繼續批鬥“胡癡小集團”和趙易亞等當權派外,還把矛頭對準報社的造反派,掀起揪人狂潮,製造了一起又一起冤案。按照李誌高等人的計劃,他們還要抓更多的人。所有這些,都是以“保衛肖力”的名義,並在肖力準許下進行的,往往因為一句話、幾個字,就成了反革命。早飯後出門上班,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家。不少人積極批鬥別人,轉眼也成了批鬥對象。被審查的幹部名單和等級采用三種方法產生,第一種是肖力和新“突擊隊”直接確定審查和揪鬥。第二種是由各處造反派提出,經新“突擊隊”認可,或由新“突擊隊”指定各處造反派審查揪鬥。第三種由各處造反派確定,肖力和新“突擊隊”再詳細研究。具體做法是,定性揪人後,收集道聽途說和斷章取義的所謂證據,強迫其認罪。社一級的領導幹部難逃厄運,一些中層幹部也成了專政對象,其罪名花樣百出。
軍報288名幹部,在軍報私牢關押55人,西直門宿舍關押48人,西郊公安部大院集體審查80人,累計達到64%。另外26%,有長期關押在監獄的,有戴上現行反革命的帽子,開除黨籍、軍籍遣送回家監督勞動的,有經常需要澄清問題,等待抄家的……肖力和新“突擊隊”在軍報製造的種種案件,涉及人數之多,遭受皮肉之苦之重,與“總政閻王殿”的其它牛棚相比,堪稱冠軍。
“囚犯”們有一頂共同的“現反”帽子,以及“反對毛主席”“反對林副主席”“反對江青”“反對無產階級司令部”“反對肖力”“反對軍報紅色政權”等帽子。據不完全統計,帽子的種類有: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三反分子(反黨、反社會主義、反毛澤東思想)、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資產階級反動學術權威、現行反革命分子、曆史反革命分子、右傾機會主義分子、右派分子、漏網右派、中右分子、隱藏更深的階級敵人、階級敵人的代理人、階級異己分子、反黨集團成員、陰謀集團成員、真國民黨假共產黨、假黨員、陰謀家、野心家、投機分子、劉鄧走狗、劉鄧黑爪牙、彭德懷走狗、彭德懷吹鼓手、資產階級走狗、資產階級分子、蛻化變質分子、三開人物、獨立王國國王、小赫魯曉夫、文藝黑線代表人物、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代表人物、小“三家村”分子、黑幫、文化特務、反動文人、胡風分子、黑作家、黑詩人、黑軍師、壞頭頭、壞分子、保皇派、保皇小醜、複辟勢力、舊勢力、變色龍、小爬蟲、漏網地富分子、地主階級的孝子賢孫、死黨、叛徒、土匪、特務、漢奸、兵痞、偽軍、黑猴、罪人……
被關押者一般都是兩頂帽子,最多四頂帽子。肖力為首的新“突擊隊”采取先專政,後逼供信;先上綱,後湊材料;先定性,後甄別,決不允許任何申辯。李傑在戰爭中失去左臂,副總編輯邱崗有嚴重耳疾,以及年紀較大、患有多種疾病的老幹部,也都未能幸免。記者施強從張家口采訪歸來,在西直門宿舍傳達室就被截住關押。記者葉魯風采訪歸來,剛進平安裏3號宿舍院也被關押。記者冒雨吉在人民日報社幫助工作,深夜被揪回軍報關押,第二天早晨囚友才發現多了一個“囚犯”。
“清隊”前肖力找薛真、李方詩談話,希望他們正確對待群眾,堅持工作崗位,還說了不少要落實政策的安慰話。但沒過多久,兩人就成了“囚犯”。肖力曾與劉道新談話,批評他“思想保守”,鼓勵他“保守派也可以變成革命派嘛”。但很快劉道新被打成反革命,關押8個月。
“囚犯”每星期夥食標準是1.42元,每天一斤糧食,清水煮白菜幫子和蘿卜,節假日也如此。華楠想多要一碗稀飯,炊事員周文寶不但拒絕,還訓斥他一頓。章文龍甚至被餓昏過去。馮征負責掃地,從垃圾堆撿半塊饅頭、蔥頭、辣椒頭、爛蘋果等藏在手套裏,分給囚友改善生活。“女囚”最多時有6人,懷孕的芮淑英唯一“優待”是增加一小盤豆腐……
軍報私牢的關押類型分“小學”“中學”“大學”“留學”。問題較輕的80人在“小學”走讀,他們白天集中在西郊公安院裏交代問題,晚上回家。雖然戴領章、帽徽,算人民內部矛盾,但他們都是“紅色政權”不信任的人,多數要被“吐故納新”,少數“罪行嚴重”會升到“中學”“大學”。
1968年11月7日開始,到1969年“九大”召開前,西直門宿舍小禮堂舉辦“中學”學習班。“囚犯”也有領章、帽徽,但問題比“小學”嚴重,屬於敵我矛盾按人民內部矛盾處理。白天集體受審,晚上也不準回家,集體睡地鋪。吃飯、理發、上廁所……隻要外出,都有看守尾隨,沒有行動自由。
林欣、王素之的地鋪在小舞台上,強烈燈光使他們不能入睡,林欣用校官呢大衣“賄賂”戰士,想換到別處去。他和被“賄賂”戰士都遭到訓斥。李振華無意中將毛像倒放在地鋪上,被批判後罰掃大院三天。黃風波文革初隨唐平鑄進駐《人民日報》,要他交代唐平鑄的罪行。他習慣說夢話,而每間囚室都有造反派指定的告密者,他怕夢中說出“反動”話,睡覺時就用膠布封住嘴巴。
“中學”共有48人。
軍事處5人:王素之、尚力科、陸輝、徐樂天、杜家慎;
政工處7人:鄧果、李振華、施善玉、戴仁傑、齊中彥、趙鵬飛、張翼昌(趙鵬飛、張翼昌是最後一個月從“小學”升到“中學”的);
文化處7人:西虹、林欣、劉紹蔭、顧工、常恒強、黃業敬、劉天鳴;
理評處4人:葉寒青、吳之非、何僅、趙文軍;
時事處4人:夏敏之、張孝先、程天麟、姚玉璞;
通聯處4人:翟捷、李建功、王誌強、李恒起;
民兵處1人:紀流;
記者處6人:朱悅鵬、靳思彤、鍾時、邢誌遠、孫浩剛、宋玉芬(女);
總編室4人:王金、黃風波、董辰生、廖瑞濱;
秘書處6人:劉樸、鄭延年、吳鳳山、王振強、遊道睦、陳之誼(女)。
“大學”設在小院(原社長華楠住處),有七間囚室,1至6號男牢,7號女牢,共關押61人(其中幾人不是軍報幹部),戴有58頂政治帽子,由兩名戰士看管。進了“大學”,就是徹頭徹尾的敵我矛盾,挨打受罵,沒有人身自由。
1號男牢6人:李傑、宋維、冒雨吉、洪爐、郭毅、葉魯風;
2號男牢9人:呂梁、畢永楊、李方詩、和穀岩、林劍、欒保俊、施強、孫景瑞、宋元成(炊事員);
3號男牢8人:章文龍、李久勝、薛真、宋瓊、王宇、周濤、顧峰、王植慶(已轉業);
4號男牢8人:馮征、王焰、張秋橋、劉道新、郭蘇、任登第、鄒英毅、汪傑;
5號男牢9人:邱崗、王時春、盧文華、黎亞、李樹村、彭飛、孫立、石凱、郭誌全(木工);
6號男牢4人:華楠、姚遠方、宋群、曾光軍;
女牢4人:田曉光、楊雲霏(邱崗夫人)、彭素華(張文榮嶽母)、王植慶夫人(名字不詳)。
軍報私牢除“小學”“中學”“大學”外,還有“留學”。趙易亞、唐平鑄、胡癡、杜越凱、李挺、武將、張文榮等被認為問題特別嚴重,態度特別“頑固”,存在“危險傾向”,被送到北京衛戍區看守所和白廟監獄。1969年1月23日,軍報召開所謂寬嚴大會,唐建亮被戴上手銬投進監獄,受盡非人待遇,直到1973年3月26日才被釋放。和穀岩、宋瓊、欒保俊、韓犁等人也曾在看守所關押過一段時間,其中有的人是軍委辦事組批準逮捕的。
“大學”除集體牢房外,還有13個單間,關押13個“囚犯”。他們被造反派扣上“參與顛覆紅色政權”和“企圖綁架肖力”的帽子,屬於極端危險分子,每人一間,門窗糊上報紙,釘上擋板,24小時不熄燈,與監獄毫無二致。這13人是:方撫時、麥辛、戴惠安、傅大慶、鮑同、唐建亮、李連永、黃中英、芮淑英(女)、劉蘭珍(女)、楚汜、肖穎、曹振峰。
“大學”囚犯的日常活動是:一、反複學習《毛澤東選集》和毛主席詩詞,必讀《將革命進行到底》《南京政府向何處去》《敦促杜聿明等投降書》等,敦促“囚犯”老實交代罪行,繳械投降。二、寫交代材料和思想檢查材料。三、寫揭發別人的材料。四、每星期兩次寫思想匯報。五、寫旁證材料。六、接受審訊。七、到外單位陪鬥。八、接受突然檢查。九、聽各種訓斥。十、參加公差勤務。
肖力及新“突擊隊”規定囚犯有33個不準:不準外出,不準通信,不準說話,不準串聯,不準看報,不準看毛選以外的書籍,不準聽半導體,不準交黨費,不準鼓掌(在釋放大會上陳金元講話時有的家屬鼓掌,被喝令製止),不準治病(極特殊的例子除外),不準吃飽,不準喝足,不準吸煙,不準與家人會麵,不準家人送食品,不準子女去食堂買主副食品,不準子女辦醫療包幹證,不準在小院內隨意走動,不準掛蚊帳,不準睡覺時閉燈,不準平時臥床,不準洗澡,不準取暖,不準在小凳上墊軟墊,不準提建議意見,不準詢問問題,不準申辯,不準翻供,不準延誤交思想匯報,(後期)不準進行“早請示晚匯報”,不準使用剃須刀片,不準家屬住原來的房子,不準保姆到“反革命”家中工作。
“中學”“大學”的“不準”與“小學”大同小異。囚犯如有違反,立即遭到謾罵、侮辱和毆打。“囚犯”多數睡地鋪,每天的任務是交代問題和罪行。起床後先集體“早請示”,請示詞是:“敬愛的毛主席,我們向您老人家請罪,一定老實交代自己的問題和罪行,並積極揭發其他人的問題和罪行……”監管者經常突襲檢查和審訊。囚犯要立正,主動自報“反革命”。監管者要4號囚室的馮征背政策,馮問:“什麽政策?”“對你的政策!”馮征慌亂中說反了:“坦白從嚴,抗拒從寬……”“什麽?”馮征馬上改口:“……頑固到底,死路一條!”
副總編輯呂梁負責打掃衛生,他拾到一張舊報紙,像寶貝一樣在“囚犯”中傳遞。不慎被看守發現,說他“竟敢盜竊黨和國家機密”,呂梁說這是公開的報紙。看守說:“公開是對無產階級和革命群眾講的,你們是階級敵人,就不能讓你們知道我們黨和國家的事情,你要盜竊機密,我就要揍你。”結果呂梁被打得眼眶紫黑,麵部腫脹。李方詩要家中送來《聯共(布)黨史》,看守訓斥:“誰讓你看蘇修的書?”“毛主席提議看的。”“你現在是敵人,除了毛主席的書,不準你看別的!”看守狠狠打了他一個耳光。批鬥大會上,造反派不滿意“囚犯”交代的“罪行”,當即拳打腳踢。至於被認為態度不老實,或不交代問題的“囚犯”,不僅多次被毒打,還被罰穿拖鞋站雪地。“女囚”劉蘭珍被認為是“妄圖綁架肖力”事件中的重要分子,夜間被突擊審訊,看守專門毒打她的要害部位,淒慘哭聲傳遍小院。一個被認為是“隱蔽更深的階級敵人”從辦公室被抓走,不容分辯,邊走邊打,樓梯間血花四濺。宋瓊被說成頑固不化,不老實交待,多次遭到毒打。一次批鬥大會,他被造反派狠狠一腳踢下台階,爬在地上吃力地四處摸眼鏡。楚汜被揪鬥時,由於交代的某些細節有出入,被連續抽打耳光,連踹帶踢。搜查中造反派彭萬華掀開汪傑的褥子,發現有幾枚鐵釘,說他圖謀不軌,狠狠打了他一頓。周濤夜間在囚室觀察壁虎吃蚊子,咯咯笑出了聲,被看守毒打,第二天麵部腫脹。已經轉業的王植慶被折磨得神經錯亂,跪在雪地上胡言亂語,看守認為他是裝的,一頓狠打,加重了他的病情……
關於這場大搜查的起因,後來有各種說法(其中一種說法是大搜查的起因是“囚犯”顧峰“向肖力寫信反映情況”)。
1968年9月2日深夜,“小將”們咆哮著衝進小院,踢開屋門,把穿著褲衩背心,正熟睡的“囚犯”驅趕出屋,讓他們站在寒風中接受全身搜查,連口腔和肛門都不放過。“四大打手”彭萬華、楊秉文、劉東升、陳賢德最凶,喝斥聲、毆打聲此起彼伏。
洪爐被押到辦公樓的一個房間,由新“突擊隊”的幾個“小將”單獨審訊。問他:“最近聽到什麽?”洪爐說從外麵廣播中聽到一言半語。他們繞了一個圈子又問:“是怎麽知道剛發表的最高指示的?”洪爐說家裏送東西時夾帶的,他們一查果然是他們的疏忽。審訊到快天亮,洪爐才被押回單人牢房。看守把洪爐的全部衣物都翻了出來,筆記本、小紅書都被撕下封皮,從天花板到牆上糊的舊報紙,墊在床鋪上的牛皮紙,也都一一撕開。
當夜約有半數以上的囚犯遭到毆打,還有多人被打傷,躺倒在地動彈不得。早飯時“囚犯”發現,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鼻青臉腫。被打得最厲害的是寫告狀信的顧峰,大半邊臉腫脹得像爛茄子,兩隻眼睛通紅,牙齒也被打掉幾顆,開裂的嘴唇鼓脹得比鼻梁還高。宋瓊、汪傑、欒保俊等人也被打得慘不忍睹。
1969年大年三十,洪爐從院外喇叭裏聽到春節晚會實況,他順手記下節目單。看守衝進來,說抓到了他組織暴動的罪證,與肖力有熱線的“小將”李誌高也來了,拳打腳踢。洪爐被打得站不起來,被他們拖到院子裏。天亮時,洪爐已經凍僵,隻剩下一口氣,這才被換班的看守拖回屋裏,昏睡過去……洪爐在凍著一層冰的窗玻璃上用手指寫“人”字,加上窗框,組成“囚”字。屋裏稍暖和時,窗玻璃的冰化了,“人”字流下“熱淚”。
私牢的冬天沒有暖氣,也沒有火爐,四壁掛滿冰霜,“囚犯”中凍瘡者眾多,病號眾多。各家都送來禦寒衣物,姚某的妻子認為姚某不忠,隻送來棉衣棉褲。姚某隻好在膠鞋外綁上爛棉絮,像一對“熊掌”。毛褲充當棉帽子,褲腰套在頭上,兩隻褲腿搭下來,形成圍脖。
洪爐“獨居”在自來水房,冬天四麵牆結滿冰花,呼出來的氣瞬間成冰,他隔幾分鍾就必須爬起來跑步取暖。看守踢門進來罵:“你跳得夠高了,到這裏還要跳?!”洪爐解釋“不是跳,是冷”,“冷也不許跳,這裏就是不準你亂說亂動!”此後洪爐不敢跑步,改做沒有聲音的俯臥撐。
洪爐閉上眼睛就“看見”家人,他痛苦得想大哭大喊,卻一點聲音也不敢出。洪爐母親來北京照看孫子,1968年被造反派冠以“反革命老太婆”驅逐,老人不得不把一歲的孫子帶回老家。國慶前夕,所有“囚犯”都在掃院子。幾個紅小兵押著洪爐6歲的女兒過來,讓她喊“打倒洪爐”。女兒喊不出來,眼淚汪汪地小聲說“打倒……爸爸”。紅小兵還不饒她,說聲音太小,要她大聲喊。洪爐實在忍受不了,說“快回家去”,女兒轉身跑了,拐過牆角,紅小兵追過去。洪爐看不見了,不知道他們會怎樣欺負女兒。
以後洪爐得知,剛上一年級的女兒差點被打成“反革命”。她與女同學把橡皮刻的毛像印到本子上,印得清楚的就劃個鉤,印得不清楚的就劃個叉。在毛像上劃叉,當然是“反革命”!“你爸爸是‘現行反革命’,你是小‘反革命’!”王老師將“罪證”收起來,說是那個爸爸是革命幹部的女生幹的,這才免予追究。
(圖為洪爐獲得“解放”後返回曾關押他的私牢留影)
看守中增加了幾個工宣隊師傅。張樹仁師傅小聲地問洪爐:“這裏很冷吧?你想辦法換個地方。”洪爐苦笑著說:“這能由著我嗎?”張師傅想了想,說你多寫幾個申請,我們再想辦法。幾天後洪爐果然搬出“冰窖”,住進一間朝東的集體牢房。張師傅告訴洪爐,態度好些,不會有多大問題,不能亂說,更不能“咬”別人,相信黨和毛主席的政策,再大的問題總會搞清楚的。
肖力一直牢牢控製軍報的“清隊”運動。她在公開講話中,反複強調“絕大多數幹部是好的和比較好的,是革命和要革命的”,“對幹部一定要堅決落實政策”。但她在密電中卻指示新“突擊隊”要“沉住氣,不要慌,讓他們表演,不動聲色地繼續搞,總有一天他們沒有好下場”,“他們要刮翻案風,要頂住,也不要降級”。
在肖力眼中,軍報除極少數頂級造反派,都是不革命、反革命和不可信任的人。“對左、中、右,偏右的,保的,甚至已關押幹部,都要調查了解。”她一再說:對待張秋橋的勢力,對保胡勢力,對夏敏之一類的老造反派動向,都要嚴加注意。對緊跟新“突擊隊”的廖初江、陳金元和造反派劉東升、富強等一幫人,也要注意其言行,不能隨便表態。對軍報組、軍宣隊、工宣隊,也決不能放鬆警惕。
肖力對最早和她一起造反的昔日“戰友”武將、方撫時、孫浩剛、宋玉芬等人也毫不手軟,把他們打成反革命或異類。
“突擊隊”第一任隊長方撫時,在肖力牽頭的第一張大字報上名列第二。《快報》撤銷後他回到記者處,算退出了“突擊隊”。1968年春,他被誣陷在“張(秋橋)氏文革”中執行“反動路線”,後作為“八·二三反革命集團”頭頭,被關在“大學”一年半,其中被關在一間不見陽光的囚室長達幾個月之久。之後他被開除黨籍、軍籍,回鄉勞改近4年。要求按時匯報思想,接受訓斥,四類分子的帽子拿在群眾手裏,隨時可以戴上。1972年他獲得平反回歸軍報。
孫浩剛調到軍報擔任記者不久,他認為軍報人員大都是從軍隊精挑細選的優秀人才,不少人經過戰爭和曆次政治運動考驗。自從1959年林彪主持軍委日常工作後,軍報一再受到毛主席表揚,怎麽可以想象,這樣的報紙是由黑線人物辦出來的呢?他向肖力婉轉表達,肖力懷疑他向老記者泄露“突擊隊”的秘密。開會時她不時諷刺挖苦,甚至不通知他參加會。肖力私下不隻一次議論孫浩剛,宋玉芬幾次建議:“你是不是找他談一談,明著跟他說,他在隊裏就要守隊裏的秘密,做不到就自動離開。”肖力不做聲,對孫浩剛的不滿議論卻不停止。終於,孫浩剛被清理,關押了一段時間。因態度好、轉變快,立功贖罪,作為坦白從寬的典型,最早被“解放”出來,重新受到肖力信任,當上左派。
武將在文革前調到軍報駐北京軍區記者組。因為出身、經曆簡單,又愛動筆,被調到快報組,成為肖力早期戰友之一。武將看不慣肖力和“突擊隊”的專橫跋扈。作為“突擊隊”第二任隊長,他心直口快,在會上提出找一找“突擊隊”存在的問題。說我們“突擊隊”的同誌要革命,軍報其他同誌也要革命,不能隨便扣上“黑線人物”帽子,要允許別人革命。他對版麵組控製軍報也頗有不滿,認為總編輯趙易亞到任,“突擊隊”作為群眾組織,不應該再繼續監督中央軍委正式任命的總編輯,建議撤銷版麵組,否則弊端叢生。
這本是幾條平常的工作意見,也並不激烈。但被幾個阿諛奉承者包圍、大權獨攬的肖力口頭表示歡迎,背地卻恨恨地說武將“腳踩兩隻船”。她在密電中命令,“要徹底清算趙易亞的小黑爪牙、反革命分子武將的滔天罪行!”武將極力為自己辯解,要執行毛主席“言者無罪”的指示,否則就成了“言者有罪”,肖力更加惱羞成怒。
李誌高等人奉肖力之命,首先“清理”武將,把他打成現行反革命,關進軍報私牢,罪名是“反對肖力”,還無中生有說他是“趙易亞的小爬蟲”。武將出身貧農,曆史清白,而且和肖力一起造反,無論從哪一條來說,他都不是“清理”對象,卻被肖力等人硬扣上“現行反革命”的帽子,和欒保俊關在一起。欒保俊吃驚地問:“你怎麽也進來了?”(圖為武將,曾被關押在北京軍區白廟看守所,囚號377)
不久,武將又被關進北京軍區白廟看守所。他出獄後被開除黨籍,遣送農村勞改5年半。1975年平反,恢複黨籍、軍籍,重新回到軍報,幾年後他和方撫時都擔任了師級領導職務。
“突擊隊”大字報第七個簽名者楊秉文,來自空軍,不是黨員,外號“楊胖子”。他體格健壯,理所當然成為肖力貼身保鏢。他還是著名打手,能按住“囚犯”脖子強壓觸地,軍報不少“囚犯”品嚐過他的“熊掌”。後來他在軍報待不住,走人了。
大字報最後一個簽名者劉福山,原是海軍戰士,人稱“小不點”,天真爽直,愛打鬧。在“突擊隊”經常受到肖力的輕視和冷落,最終被肖力的新“突擊隊”拒之門外。後來經過他和楊秉文再三懇求,肖力批準他們加入新“突擊隊”,成為肖力手下四“小將”之一。偶然一次劉福山被拉去見了江青,文革後被定為“三種人”,開除黨籍,到北京遠郊工廠做工。
當年不可一世,造孽眾多,害人不淺。
這裏提到的顧工是詩人顧城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