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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雲:肖力到《解放軍報》奪權前後 (一)

(2024-11-29 19:21:33) 下一個

肖力到《解放軍報》奪權前後

 

舒  雲

 

作者簡介:舒雲,女,安徽宿州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畢業於北京廣播電視大學中文係、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係。1969年8月赴內蒙古生產建設兵團二師十一團六連,1972年入伍,服役30餘年,曾在蘭州空軍司令部電話連、蘭州空軍醫院、總政門診部、北京軍區聶榮臻傳記組、北京軍區政治部編研室等任職,曾參與為林彪、聶榮臻、羅瑞卿、楊勇等將帥作傳。
 
為作者近照)出版有《啊女兵》《中國女兵揭秘》《大將羅瑞卿》《百戰將星楊勇》《林彪傳》(上下)《林彪畫傳》《林彪事件完整調查》《百問九一三》《林豆豆口述》《製造明星——嚴寄洲口述》《林彪元帥最後七年——林彪秘書於運深口述》等書,與李德合著《林彪元帥年譜》(上下),合編《林彪元帥文集》(上下)等書。著有《1980年林彪、江青案審考疑》(舒雲文革電子書第一集,2022年8月),整理《薑作壽回憶錄——我所知道的九一三事件》(舒雲文革電子書第二集,2022年9月),主編《林彪影集1907-1950》(舒雲文革電子書第三集,2022年9月),《總政治部主任蕭華“倒台”記》(舒雲文革電子書第四集,2022年10月),《北京軍區楊勇、廖漢生被關押始末》(舒雲文革電子書第五集,2022年11月),《嚴寄洲講述八一廠文化大革命》(舒雲文革電子書第六集,2022年12月)。已在《昨天》發表:(整理於運深口述)《我給林彪當秘書的最後一年》《林彪事件中的兩個謎團》《林彪知道去蘇聯嗎?——與張光渝先生商榷》(第56期,2015年8月30日)、《談張春橋與文靜》(第67期,2016年4月30日)、《重新解讀1965年上海會議》(第121期,2018年11月30日)、《打倒羅瑞卿是毛澤東戰略部署的第一步》(第125期,2019年2月28日)、《毛澤東與林彪怎樣一步步走到“九一三”》(第135期,2019年8月30日)、《關於錄入米家農遺稿的說明》(第138期,2019年9月30日)、《“九一三”事件後的大清洗》(第147期,2020年2月29日)、《嚴寄洲講述八一廠文化大革命》(第164期,2020年11月30日),節選、注釋《張逸民回憶“九一三”後囹圄16年》(第176期,2021年5月30日),錄入、注釋《張逸民回憶1967年軍訓上海交通大學》(第182期,2021年8月30日)、《深切懷念我最尊敬的閻長貴老師》(第183期,2021年8月30日)、《打倒羅瑞卿是毛澤東個人的戰略部署》(第200期,2022年5月30日)、《〈林彪工作劄記〉是偽造的“林彪日記”》(第210期,2022年10月30日)、《有關公安部長李震自殺原因的另一說法》(第228期,2023年7月30日)等。近年在寫作之餘還熱心參加了《昨天》的義務校對工作。

 

《解放軍報》是中央軍委機關報,創刊於1956年1月1日。文化大革命初期,《解放軍報》有過一段高光時刻。

文化大革命前,中央機關報《人民日報》就跟不上領袖步伐了。毛澤東曾說《人民日報》十幾年不聽話,他公開宣布不看《人民日報》。

早在姚文元文章和“五一六”通知發表之前,《解放軍報》就在林彪直接過問和具體指示下,對於不久即將發生的這場“政治大革命”和“階級大搏鬥”進行了有目的、有步驟的輿論準備。軍報稟承林彪旨意,在報紙宣傳上不斷推出許多標新立異的言論、口號,發動了一浪高一浪的宣傳攻勢,使軍報在我國新聞界以及政治舞台上嶄露頭角並獨樹一幟。

文化大革命開始後,軍報奉命派出幹部參與接管和實際主持了包括《人民日報》在內的中央和首都各大報社的宣傳工作,連作為全國新聞中心的新華通訊社,也由軍報的一位副總編奉命擔任新的社長。實際上當時軍報人員奪取並執掌了中央主要的新聞宣傳陣地的指揮大權。

1966年5月30日下午,劉誌堅(中央文革小組副組長、總政治部副主任)在錢抵千(總政宣傳部副部長)陪同下,召見唐平鑄、胡癡和朱悅鵬(軍報記者處處長)、李恒起(軍報通聯處處長)。劉誌堅宣布,中央決定由陳伯達率領工作組進駐人民日報社。工作組成員由軍隊幹部錢抵千、朱悅鵬、李恒起組成。李恒起提出自己長期管通聯,並不精通報紙版麵和文字,怕有辱使命,建議改派能寫會編的尚力科(軍事工作宣傳處副主編)去。唐平鑄、胡癡都表示同意,經劉誌堅批準,尚力科替代李恒起。

5月31日上午10點,軍報一行人到釣魚台報到。陳伯達告訴他們,文化大革命是從意識形態上打退資產階級的進攻,把被資產階級控製的輿論陣地與領導權奪回來。並要他們當晚拿出一篇社論稿,明天見報。

當天下午3點,鄧小平在中南海懷仁堂召集會議,除陳伯達、康生和剛組建的人民日報社工作組外,還有中央各大新聞單位中層以上的幹部。鄧小平宣布,經毛主席批準,中共中央重要決定,向人民日報社派出工作組。從5月31日晚上起,由中央工作組領導人民日報社的宣傳工作。鄧小平說:相當長一個時期以來,人民日報社在宣傳上總是跟不上形勢,許多重大問題都是由軍報首先提出,這已引起國內外注意,外電認為這是由軍隊報紙“領導”中央報紙,這一極不正常的狀況必須予以改變。接著康生又講了一大段,他痛罵人民日報社成了文化大革命的絆腳石,與中央的步調極不一致,這種情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懷仁堂會議開了兩個多小時才結束,陳伯達率工作組成員馬上返回人民日報社,報社各部門負責人已經就座,陳伯達一進會議室就宣布,從現在起由他為首的工作組接管並領導《人民日報》的工作,報社原領導人“靠邊”,不得插手幹預工作組,各部門負責人也要工作組重新任命。

這個會議結束時,距陳伯達規定的交社論稿的時間不到三個小時,錢、朱、尚三人到東四附近的錢家邊吃晚飯邊議論,根據陳伯達講的大意和林彪“五一八”講話的調子,強調“剝削階級的槍杆子被繳械了,印把子被人民奪過來了,但是他們腦袋裏的反動思想還存在著”“他們是不死心的”,號召“把所有資產階級的‘專家’、‘學者’、‘權威’‘祖師爺’打得落花流水,使他們威風掃地”。他們拿著2000餘字的初稿趕往人民日報社。陳伯達、關鋒、王力、唐平鑄、胡癡討論後,內容沒有大動,隻是標題略有周折。初稿標題“高舉紅旗”和“將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早被軍報用過多次,既沒有新鮮感,也沒有力度。錢抵千事先擬了幾個標題其中有《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毛澤東是讚成這個口號的,1966年8月28日,他在接見唐平鑄、胡癡時說:“現在學生心思不在學校,要到社會上去橫掃牛鬼蛇神。我們在領導上,在報紙宣傳上,不要違反學生的潮流。”伯達根據討論結果圈定社論為《橫掃一切牛鬼蛇神》,6月1日《人民日報》頭版頭條刊出。

6月20日,陳伯達在人民日報社全體大會上宣布,軍報副總編輯唐平鑄出任《人民日報》代總編輯。8月28日上午,毛澤東在中南海遊泳池住處同《人民日報》代總編輯唐平鑄、《解放軍報》代總編輯胡癡談《人民日報》改版等問題。毛澤東說:“鄧拓、吳冷西都不聽話,你們聽不聽呀?你們是軍隊的,可能好些”。

林彪多次要求“軍管”《人民日報》的軍報人員定期向總政治部匯報情況。但是,誰也沒想到,在《解放軍報》“軍管”《人民日報》後,《解放軍報》本身卻又發生了一場激烈鬥爭:毛澤東和江青的女兒肖力,以其獨一無二的背景,“奉旨”到軍報,進而建立了以肖力為首的軍報“紅色政權”,把解放軍報社90%以上的幹部打成另類,使解放軍報社成為軍隊文革的重災區。

 

江青把肖力安排到中央文革辦公室

 

肖力,1940年生於延安,本名李訥,毛澤東和江青唯一的女兒。1953年就讀於北京師範大學附屬女子中學,1959年就讀於北京大學曆史係(五年製),因病休學一年,1965年畢業,參加中央組織部“四清”工作團,在農村參加了一年的“四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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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7月初,肖力結束“四清”,住進釣魚台11號樓。這時中央文革辦公室剛成立,來信呈井噴狀。穆欣(中央文革成員、《光明日報》總編輯)遵照江青旨意,安排肖力在辦公室辦信組,主要拆看寫給陳伯達(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文革小組組長)的群眾來信。肖力說活、辦事幹脆,能抓住來信的主要內容寫出摘要和處理意見,文筆流暢,字也工整漂亮。三四十封信,她兩三天就辦完了。在辦信組幾個工作人員中,她的辦信質量最高。(圖為1966年8月18日在天安門城樓上,左起李訥、江青、毛澤東。李訥身後淺色衣服者是唐平鑄)

7月下旬,中央文革辦公室成立黨支部,開會討論的第一件事就是肖力預備黨員的轉正問題。以後江青對胡癡說:李訥“是預備黨員,我讓戚本禹(中央文革成員、辦公室主任、《紅旗》雜誌曆史組組長)趕快給她辦轉正手續,辦完後就把檔案直接送給你,由你親自保管”。

文化大革命開始時,中央有通知,暫停黨員發展和預備黨員轉正。戚本禹說:“這件事,別的單位不能做,我們能做。”辦公室隻有肖力一個預備黨員,她預備期已滿,工作又需要,作為特殊情況處理。關鋒(《紅旗》雜誌編委)、戚本禹、穆欣、尹達(中國科學院社會科學部考古所副所長、曆史研究所第一副所長、中央文革小組早期成員)等出席會議,中央文革辦公室黨支部組織委員王廣宇主持,支部書記範恭儉宣讀中組部“四清”工作團黨組織的書麵意見,認為肖力在農村“四清”中表現良好,具備正式黨員條件。與會者一致同意肖力轉為正式黨員,報中央辦公廳黨委批準。肖力在進解放軍報社前,成為中共正式黨員。

 

肖力在中央文革貼出小字報

 

肖力辦信的時間不長,就有些坐不住了。她對王廣宇說:“這麽多年輕大學生調到辦公室工作,沒有經過實際工作鍛煉的‘三門幹部(家門、學校門、機關門)’,在釣魚台這樣優裕的生活條件,對他們鍛煉成長很不利。在政治上也沒有經過大風大浪考驗,到中央文革就進了‘紅色保險箱’,成了當然的左派,他們很容易飄飄然。”王廣宇沒有表態,也沒有向上反映。

一段時間後,肖力看她的意見沒有被重視,就用16開白紙寫了一張小字報,貼在釣魚台16樓中央文革小會議室的外牆上。字數不多,但句句尖銳,說中央文革辦公室成立以來,工作一直沒有走上正軌,工作沒有章法,工作人員雖然辛辛苦苦,卻整天忙忙亂亂,工作不得要領,陷在事務主義中。而辦公室領導卻很少過問。年輕的工作人員在釣魚台這樣優裕環境裏,如同在“紅色保險箱”裏,這對他們的培養、鍛煉很不利。辦公室工作必須大刀闊斧地改進,否則無法完成黨交給的任務。

肖力的小字報引起辦公室主管王力(中央文革成員、中宣部副部長、《紅旗》雜誌副總編輯)、戚本禹的重視,他們在小字報上批了“接受批評,努力改進”八個字(沒有署名)。幾位新來的大學生貼出大字報支持肖力,其中一張大字報上綱最高,提升到階級鬥爭的高度,號召辦公室工作人員起來造反。說釣魚台並不平靜,辦公室同樣也有階級鬥爭,不要以為釣魚台的人都是執行毛主席革命路線的。不要忘記,文革前住在釣魚台的寫作班子,理論家姚某、範某某、許某某這些人不都成了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了嗎?大字報作者小胡、小雷都是大學畢業生,參加一年多“四清”後,分配到《紅旗》雜誌和馬列主義研究院,文革初被戚本禹調進中央文革辦公室。他們和肖力一樣是“三門”幹部。

中央文革成員議論,大字報中怎麽寫“以陶鑄(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書記處常務書記、國務院副總理、中宣部部長)同誌為首”?陳伯達秘書責問:“中央文革辦的人居然不知道領導是誰?真是怪事!”原來陶鑄在中央文革顧問中,排在康生(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書記處書記)前麵,政治局常委中也排在陳伯達前。雖然因江青排擠,陶鑄很少在中央文革露麵,但小胡等人還是根據排名寫“以陶鑄為首”。王力宣布:“在我們中央文革內部,不搞‘四大’。工作中有什麽意見可以反映,也可以寫書麵意見交給小組領導。辦公室需要正常辦公,不把這裏也搞亂了。”小胡被認為不適合在釣魚台工作,調到花園村辦信組。肖力被她母親江青安排到軍報後,“怕搞亂”的王力、戚本禹等人也大鬆一口氣,總算送走小胡大字報的“始作俑者”,而軍報卻遭遇空前劫難。

一天晚上釣魚台放電影,江青當著肖力的麵對穆欣說:“穆欣同誌啊,你怎麽叫肖力天天坐辦公室辦信呀?這孩子本來膽子就小,你不讓她出去見見世麵,怎麽鍛煉她呀?為什麽不讓她出去闖一闖啊!”穆欣說:“辦公室現在沒有合適的工作給她,我們暫時讓她辦信,她可以隨時出去活動,沒有固定她的工作。”此後肖力以毛澤東“觀察員”的身份,負責了解各大專院校的文革運動情況。她從不打招呼,想走就走。

肖力大學畢業不久,仍是學生式裝扮,短發,舊藍布衣服,圓口布鞋,夏天穿一條她母親的黑裙子,混在大學生中並不顯眼。陳伯達專門用粗黑鉛筆和32開白紙,給她寫了一個“手令”:“茲派肖力同誌為中央文革駐地質學院文化大革命觀察員。”此後肖力每隔兩三天就去一次地質學院。

1966年8月5日,毛澤東寫了《炮打司令部》。地院東方紅核心組第一時間從肖力嘴裏得知,策劃了“一進地質部”的重大行動,在北京乃至全國都屬“首創”,有力配合了“炮打司令部”的重大部署,地院東方紅也名揚天下。朱成昭(地院東方紅頭頭)說:“我們炮炮打響,一著都沒踏空。”肖力在辦公室也講過,地院東方紅的造反活動,是她的功勞。

肖力在中南海豐澤園有住室,但她一般是回釣魚台11號樓,與江青同住。那時沒有手機,電話也極少,毛澤東、江青多次尋找肖力,都找到戚本禹頭上。有一天18點,戚本禹對王廣宇說:“毛主席要見肖力,要她今晚回中南海。你知道她在哪裏嗎?”王廣宇搖頭,戚本禹說:“你不要小看這種小事,這是直接為毛主席服務……要保密,我覺得你忠誠老實才交給你,你一個人去辦就行了,要想辦法完成任務。”王廣宇給幾個高校打電話,都沒有找到。肖力說過地院東方紅正在地質部絕食靜坐,於是,王廣宇要了車,直奔地質部,找到朱成昭。朱成昭說肖力下午和他談過話,晚飯前回中南海了。

不久後一天中午,江青要見肖力,戚本禹又派王廣宇去找。肖力這一段主要接觸北京紅衛兵“三司”。王廣宇叫了車直奔勞動人民文化宮,他對肖力說:“江青同誌有事叫你回去。”肖力有些不太高興,但也沒說什麽,上車坐到副駕駛位上,她不滿地說:“我走到哪裏,你們就追到哪裏!”停了一會兒她又說:“老王,這事不怪你!”

8月的一天,葉群給軍報代總編胡癡打電話:“江青讓幫助李訥辦一個記者證,到各地既方便又安全,你給她辦一個吧。但要絕對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胡癡問李訥的“訥”是哪個字,並說還需要兩張半身照片。他讓宋瓊(軍報記者處副處長)給李訥辦了記者證,交給葉群。但李訥外出並未使用,她用的“李小江”的化名。

有一次肖力不辭而別,到天津後她寫信回來,江青很不放心,說她是毛主席最疼愛的小女兒,不能讓主席著急,要立即把她找回來。戚本禹和扮成北大學生的軍報兩名記者去了天津幾所大學,都沒有找到。宋瓊又派女內勤和另兩名記者去上海尋找,還是沒有找到。最後肖力自己跑回來了,說她到山東爬泰山去了。

江青三番五次下令尋找肖力,為此“和主席大吵了一架”。她看到葉群把林豆豆安排到空軍報社,決定讓肖力進解放軍報社,既約束她不到處亂跑,又在軍報安插一個親信。

1966年10月,肖力突然不來釣魚台上班了。戚本禹交代,肖力還要回來看文件,凡是我們能看的都可以讓她看。起初肖力還隔三差五回釣魚台看文件,以後越來越少。11月的一天,肖力回到釣魚台,顯得很疲憊。受她父親委托,肖力扮成紅衛兵,和北京幾個同學到外地去了半個月。

 

楊成武越權安排肖力到軍報

 

1966年9月下旬的一天中午,代總長楊成武電話通知胡癡,江青要見他。當天下午3點,楊成武和胡癡分別來到釣魚台15樓陳伯達住處,江青已經先到了。她說:請你們來,我想把李訥送到軍隊去,讓她到軍隊鍛煉鍛煉,主席也同意。交給你們軍隊負責,這樣也比較放心。這孩子才出大學校門不久,她學的是曆史,肯用腦子,也能寫點東西,我看比林豆豆強些。你們放心,她在政治上是跟我們走的。她的缺點是看問題有些片麵,有點固執,要多幫助她。對她不要抓得太緊,管得太嚴,要發揮她的主觀性。為了保密,給她改名肖力,你們知道就行啦,否則,她的活動和安全都會有問題。江青說完,陳伯達捧了幾句場。

楊成武表示歡迎肖力到軍隊來。胡癡說:“是否通知蕭(華)主任和主管軍報的劉(誌堅)副主任。”軍報歸總政治部主任蕭華管,與總參謀部沒有隸屬關係。官場尤其軍隊分工明確,不能越權。楊成武本不該管這件事,更不能越過蕭華表這個態,他犯了官場大忌。

江青說:“那就由楊代總長轉告吧。”江青也在裝糊塗,總參謀部和總政治部是平級單位,何來轉告一說?江青為什麽不直接找蕭華呢?原來抗戰時期蕭華在江青家鄉山東諸城一帶,對江青有一定的了解。文革前江青想進總政治部,被蕭華拒絕,李訥進軍報當然不能重蹈覆轍。

楊成武對胡癡說:“李訥是毛主席女兒,要好好幫助、照顧她。” 楊成武不知道,他這個越權舉動不僅得罪葉群(林彪不管這種小事),也沒在江青那裏討到什麽好,一年半後的“三二四”他就倒台了。

1966年10月,戚本禹把肖力的組織手續交給胡癡,存入軍報保密室。戚本禹辦這件事非常積極,如果李訥繼續在他手下,還不知道她會再“造”什麽“反”,那一張小字報就讓他吃不消了。戚本禹提出給肖力提一級,因不合程序沒有辦成。胡癡把肖力安排在軍報《快報》組當記者。

文革初期,中央文革為及時了解和掌握全國各地的文革動態,在軍報設立文革接待站,接待各地來訪者。同時毛澤東指示軍報編印絕密級內參《快報》。軍報記者周遊全國各地,帶回新鮮動態,編成不定期的16開《快報》。《快報》強調“準和快”,一事一報,一個小時出版好幾期。每期印30多份,隨印隨發,供毛澤東等高層領導閱批。文革接待站和《快報》起到了情況匯總、信息交流和聯係協調等重要作用,是中央文革指導全國文化大革命的“調度中心”和“情報中心”。林彪曾讚揚《快報》“很有價值,提供了很重要的情況。”

軍報記者幾乎全力為中央辦《快報》,胡癡親自掛帥,宋瓊具體主持。據宋玉芬回憶,宋瓊經常到釣魚台接受中央文革的指示。有一次江青還到軍報來看宋瓊,了解《快報》組的情況。肖力的小字報批評中央文革辦公室的工作“雜亂無章”,“不得要領”,無法適應文化大革命的需要。江青等也認為辦公室的工作不得力。他們認為原因是中央文革成員兼任辦公室領導,無法集中精力管好辦公室,於是決定中央文革成員一律不再兼任辦公室的領導工作。這樣,從軍報調來宋瓊負責。大約是1966年底,宋瓊提出的改組辦公室的工作方案被中央文革小組批準了。宋瓊調走後,軍報的和穀岩(記者處副處長)、欒寶俊等五人組成《快報》領導小組。他們都卷進了軍報“一·一三”事件,成為“胡癡陰謀小集團”成員

《快報》組工作量大,人手不夠,各大軍區軍報記者組的記者也被調來,還從新華社借了一批記者。那時候穿軍裝成風,不管有無軍籍,都以軍報記者的名義外出采訪,想去哪就去哪,想找誰就找誰,暢通無阻。

1966年8月18日,毛澤東在執政後首次穿軍裝亮相,中央領導人也無一例外穿上了軍裝。本來是“黨指揮槍”,軍隊“黨化”,而這天的天安門城樓上出現了這麽多“軍人”,黨中央忽然“軍化”,並且是中共中央全體要人“集體參軍”。中央文革的工作人員也強烈要求穿軍裝,戚本禹答應可以從總政領一部分軍裝,作為外出工作服,誰跟小組成員出去就換上軍裝。辦公室從總政領來軍裝十幾套,作為公用服裝,不固定給個人,辦公室幾個主要工作人員才算有條件地穿上了軍裝。

1966年11月28日,北京舉行文藝界文化大革命大會,謝鏜忠(總政文化部部長)宣布中央軍委決定江青擔任解放軍文化工作顧問。江青頭腦一熱,在大會上宣布,根據中央軍委和中央文革決定,將中國京劇院、中央樂團、中央芭蕾舞團、北京京劇一團等“劃歸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製,列入部隊序列”。參軍明明是軍隊的事情,江青憑什麽宣布?此舉惹來了源源不斷的麻煩,很多文藝團體以及個人都強烈要求穿軍裝,軍隊根本無法落實,最後隻能不了了之。當然,江青安排肖力穿軍裝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女“保鏢”猜不出肖力的父母是誰

 

江青授意,為保證肖力安全,調一個女“保鏢”。蕭華、劉誌堅和胡癡商量,從總政管轄的軍事博物館選調政治可靠、曆史清白,又有一定文字水平的講解員宋玉芬。她與肖力同年,已有六年軍齡,父親是中央監委幹部。

1966年底,宋玉芬到平安裏3號軍報大院報到。宋瓊對她說:“我們隻有兩名女同誌搞內勤,她們都有孩子,不能外出采訪。現在工作需要女記者,就調你和另一位同誌(肖力)來了。”宋玉芬說:“我沒有經驗,當不了記者呀!”宋瓊說:“我調查過你的情況,你可以邊幹邊學。”正說著,一位身著戰士裝的女青年走進來,身材高挑、勻稱,麵孔白晰,白框眼鏡,齊頸短發。宋瓊忙站起來介紹:“這是肖力同誌,也是剛調來當記者的,以後你們都在《快報》上班,住在一起吧。”

宋玉芬對肖力的第一印象還不錯,都是戰友嘛,她並不知道自己是“保鏢”。直到1974年夏,她複員5年後在301醫院偶遇宋瓊,才揭開謎底。宋瓊摸著頭說:“小宋,為了你,我的頭發差點被造反派揪光了。”原來,當年李誌高等人造反後曾揪著宋瓊頭發審問“為什麽調宋玉芬到報社”。宋玉芬說:“這也是我想弄明白的。”宋瓊說:“當初肖力來報社,中央文革首長(江青)叫我找一位女同誌貼身保衛肖力,我把你的個人和家庭情況都報告了,她同意才調你來的。這件事報社隻有胡癡和我知道,那位首長不讓說。”宋玉芬這才恍然大悟。

肖力和宋玉芬被安排在軍報辦公樓五層的一間向陽房間,兩張單人床、兩張三屜桌,兩把椅子。肖力說她大學畢業不久,剛參軍,部隊裏的好多事情都不懂。她看到宋玉芬有一本《入伍須知》,“你還看這個?”宋玉芬說:“部隊人手一冊,軍委要求全軍每個人都要學習!”說著她把《入伍須知》遞給肖力:“你可以看看。”肖力笑笑把書放下。以後肖力說:“我剛來時,小宋還叫我學《入伍須知》哪!”言外之意是小看她了,她怎麽會看這類“小兒科”的東西。

肖力第一次外出采訪是到懷柔農村。除宋玉芬外,宋瓊還指定記者處幾位男記者和內勤金秀芳陪同。當晚,肖力、宋玉芬、金秀芳和房東母女睡在火炕上。宋玉芬和金秀芳共用一條褥子,肖力則單獨睡在一邊。第二天清晨,宋玉芬和金秀芳起床後,按部隊老傳統幫房東挑水掃院子,然後有說有笑用房東的臉盆洗臉。而肖力刷完牙,用毛巾從口杯沾水擦臉,她嫌房東的臉盆不衛生。

采訪回來的路上大家買了一些糖葫蘆,誰都沒有吃,因為穿軍裝不能在大街上邊走邊吃。隻有肖力拿起一串糖葫蘆,邊吃邊問:“你們怎麽不吃呀?”楊秉文忍不住四下望了望,也拿了一串糖葫蘆,猶豫片刻吃起來。回到住處,大家才一人一串吃起來。肖力說:“小宋,你不是說你不吃嗎?怎麽現在吃起來了?虛情假意!”宋玉芬不客氣地說:“大街上當然不能吃!”

宋瓊調任中央文革辦事組組長後,老記者欒保俊負責《快報》。有一次,欒保俊輕描淡寫說:“以後出去別吃東西。”肖力生氣了,第二天開會,她坐在欒保俊旁邊,掏出糖果分給在座的人,故意不給欒保俊。她把糖送進嘴裏說:“我就是要人家把我看成是好吃懶做的姑娘!”搞得欒保俊十分尷尬。

1967年3月3日,總政治部在人民大會堂召開大會。肖力一坐下就從挎包掏出一個蘋果吃起來,又拿出一個蘋果硬塞給武將。武將不好意思吃,遞給宋玉芬。肖力說:“我是給你吃的,叫你吃你就吃!”武將隻好把蘋果拿在手裏。宋玉芬對肖力說:“你沒吃飯吧?”本想替她找一個在大庭廣眾麵前吃蘋果的理由,沒想到肖力反問:“你又看不慣了吧?”確實宋玉芬看不慣肖力的一些言行,但總認為她是新兵,可以原諒。

相處幾天後,宋玉芬問肖力:“你是幹部子女吧?”“是呀!你也是吧?”“嗯,你爸爸是誰呀?”肖力笑著反問:“你說呢?”“是肖(蕭)華?”長相不像,宋玉芬又想了幾個姓(蕭)肖的大幹部,都被否定了。她根本不會想到她爸爸是毛主席!難怪宋瓊對這位新記者那樣客氣,見了她都要站起來。肖力外出采訪,宋瓊組織龐大的采訪組,老記者幫她寫稿件,年輕記者是她的警衛員。作戰參謀出身的軍事編輯方撫時擔任領隊,一旦有事,就是保衛肖力的指揮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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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沈香 回複 悄悄話 我大哥在《解放軍報》做了二十多年的美術編輯,在報社有家,我曾去他家住過。作者舒雲好厲害。謝謝珊瑚姐分享好文。
綠珊瑚 回複 悄悄話 說明:照片原來可以顯示,再補貼後圖太大,故不再貼了
綠珊瑚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Red_Blue5' 的評論 :
謝謝。分日貼
Red_Blue5 回複 悄悄話 期待看(二)。最是無情帝王家,不是帝王無情,而是政治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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