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恥下問

《第二十八回 蔣玉菡情贈茜香羅 薛寶釵羞籠紅麝串》


帆兒是倉庫管理員，管的是小倉庫。就是些工具象榔頭鉗子銼刀之類。平時很清閑，空下來就看小說。那時書很難借到，不要說是名著什麽的，就是一般的文學或民間故事也不太容易借到。所以一般都是借到什麽看什麽，沒得挑的。
那時好像正刮起看紅樓夢浪潮，因為偉大領袖有那麽一說的緣故。當然這書在當時還是很不好借的，不算黃的，也得歸在封建之列，不是人人都能看到。不過帆兒很幸運，居然讓她借到了。於是她就看了起來。看過的人都知道，這書比較難懂，按大多數人水平，隻能作為故事看看還湊合，更別說體會和理解了。我當年就是把它當故事來看，因為這些詩啊詞啊實在難懂，也就興趣泛泛。我那時是不通，那就更別說有什麽感受了。我估計帆兒也就那水平。如果她像我那樣看的話也就沒有後來的故事了，可她偏不，她偏要認認真真地看，一字一句地看。如果在今天，像帆兒那樣認真好學一定是個有出息的姑娘。孜孜不倦，而且還抱著不懂就問的態度。帆兒問誰呢？小羅，羅師傅。前麵我說了帆兒是小倉庫管理員，和她在一起的還有個女的，叫梅子。梅子也是個姑娘，但不像帆兒那麽可愛。一天到晚老拉著個臉，好像誰都欠她什麽的。所以我們這些小夥子隻找帆兒說話。這下梅子臉拉得就更長了。帆兒自然也得不到好，所以也不會問她。有什麽問題都去問隔壁大倉庫的管理員羅師傅。羅師傅雖然來自浙江的小縣城，可是老三屆高中生，在我們單位算是有學問的了。你說帆兒不問他問誰？

有一天中午吃完飯，羅師傅正在打瞌睡，被帆兒弄醒。帆兒又有問題了。不過這次問題很爆炸，把羅師傅一下子從迷糊中炸醒，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帆兒問的什麽問題呢？帆兒問：“羅師傅，jiba是什麽？”羅師傅嚇了一大跳，四下看看沒人才問：“你，你問這幹什麽？”這事在今天大概也就一笑了之，可在那年代可是不得了的事。弄不好就會毀了一生英名，要受處分的。當然換個別人，比如說問我也沒大事，臉皮厚著呢，說不定還趁機吃吃豆腐。可小羅師傅不一樣。小羅師傅是個膽小慎微的人，又來自小地方，保守得很。男女事上是一塵不染，平時對女同誌嚴嚴肅肅，從不開玩笑。突然有個姑娘來跟他探討jiba問題，他能不吃驚嗎？如果讓他老婆知道了，那他就別回家了，在那保守的小地方，是沒法見人的了。不過看看帆兒，一臉無辜的樣子，不象是有什麽邪念。果然看著羅師傅猜疑不定的樣子，帆兒就拿出紅樓夢來指給他看。羅師傅一看差點沒笑出來，那書上寫著 “：女兒樂，一根jiba往裏戳。”這是紅樓夢裏薛蟠的酒令，全文是“女兒悲，嫁了個男人是烏龜。女兒愁，繡房攛出個大馬猴，女兒喜，洞房花燭朝慵起。女兒樂，一根jiba往裏戳。”

好笑歸好笑，不過這問題也不好回答。羅師傅是有教養的，這種髒字平時都不說，更何況在一個未出閣的閨女麵前哪說的出口。但也不好意思轟她走，或者告訴她這個詞很色，女孩子最好不要問。慢著這傻丫頭這裏問不到，再去問別人，這醜丟大了，今後不好做人。羅師傅不愧是老三屆的，有文化，眼珠子沒掉出來就在眼框子邊轉一轉，看到牆角裏立著的掃把，腦子一亮就有了。羅師傅告訴帆兒：“jiba就是掃帚把。”這下讓帆兒更迷糊了，掃帚把有什麽可樂的，還要在洞房花燭夜樂。羅師傅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把她轟走了，免得她再問，再問可真不好回答了。認真的帆兒就嘟嘟囔囔地回到自己桌前去思考了。可憐的帆兒，你說她是無知呢還是純潔，兩者都有吧。後來我上大學離開了單位就再也沒見到過帆兒，也不知她最後搞明白沒有。

其實說老實話，那時我也不懂jiba是什麽意思，雖然我懂很多髒話。因為南方好像不這麽說。也幸虧帆兒沒來問我，否則又不知要鬧什麽笑話。那時，就是帆兒寫我的故事了。

[心無]

回複北雁南歸的評論:
哈哈，謝謝。你的文章也很有意思

[北雁南歸]

很風趣的見聞，寫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