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麵
這些年同學聚會成了一種時髦。幾乎所有的班級都會有人出來張羅,自然也得到響應。到底是自己最美好的時光在一起的夥伴,到底是最單純的時候在一起的朋友。十幾年甚至幾十年都沒見了,要說不想是不可能的。
去年大學百年校慶,就專程回家一趟,收獲不小,因為不僅和大學同學聚了,順便還和小學中學同學也聚了聚。了卻了那麽多年思念的情懷。
同學在一起,不免要回憶當年的故事。甭管當年好的壞的,在今天都是好事,都成了有趣的事。特別是回憶起那時的老師,有的這麽些年過去,印象已經很模糊。結果在雞一嘴鴨一嘴下,輪廓漸漸鮮明起來。也想起不少趣事。
在網上經常能看到對老師的回憶。我看了後很羨慕。羨慕他們遇到到那麽多的好老師,羨慕他們師生能有那麽多美好的回憶。回觀自己好像沒那麽幸運,說真的,好像真沒遇到一個真正能讓我難以忘懷的老師。說起來我讀書還是不錯,從不用老師操心,成績也是在優秀之列。可為什麽老師對我沒有親熱感,可能是我的性格使然,也可能是別的我不知道的什麽原因,總之這很讓我鬱悶,所以能記得住的事也不多。但還是盡可能地把能記得寫下來,以作念想,免得那一天真的老年癡呆什麽都記不得遺憾終身。
一。大眼睛蔡老師
蔡老師是我入學的第一個老師。隻教了我兩年。我呢,大概也不是她最喜歡的學生。按道理這麽多年過去,對她印象應該最多也就是朦朦朧朧。可我仍然能記得她那時的樣子。什麽原因,不清楚。可能是因為她是我上小學的第一個老師,也可能是她年輕漂亮。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我入學的第一天,蔡老師穿著淺黃色帶著小花的連衣裙,白淨淨的臉,大大的眼睛,帶著非常溫馨的笑容。最為印象深刻的是兩條辮子粗粗的,長長的一直拖到腰下。這一身素雅淡妝,亭亭玉立的樣子,幾十年過去都揮之不去。看來是深深留在我的心坎裏了。後來找女朋友多少有點按這標準。
蔡老師那年剛從師範畢業,應該是二十出頭吧。那年齡應該是充滿激情,理想,也是最溫柔善良的時期。對同學很是關心。記得班裏有個同學,綽號叫冷熱病。聽綽號就知道是個腦子有問題的主。“冷熱病”和我住一個弄堂。他的父母脾氣極壞,發起來有點歇斯底裏。打起孩子是沒頭沒腦,沒重沒輕的,好像打的不是他的孩子。所以常常看到“冷熱病”的臉上帶了傷痕來上學。弄堂的大人提起也唏噓不已。說他們簡直是後爹後媽。“冷熱病”在家是老大,從小就開始操持家務。洗衣做飯,照顧弟妹無一不幹。就這樣,還經常挨打,好像生活在舊社會一樣。蔡老師很是心疼,有時上門去勸勸他父母。可一個才二十歲出頭的姑娘,哪懂得處理家庭問題,看來是不得入門。有次去勸居然讓這孩子父母連同“冷熱病”一起給趕出來,這不知禮數的大人說要管你就帶去管吧,就把門給關了。弄得蔡老師很尷尬。沒轍隻好把“冷熱病”帶回家住了一夜。後來不知怎麽讓我們同學知道了這事。男同學羨慕死了,下課後把“冷熱病”圍了起來,詳細盤查那天住蔡老師家的事情。這“冷熱病”也不知好歹,也可能特別得意。就繪聲繪色,添油加醋地描述了蔡老師的家裏情況。什麽蔡老師家裏有幾雙皮鞋,是尖頭的還是高跟的;衣櫃裏有什麽衣裙,是花的還是毛的,在什麽地方有什麽東西都詳詳細細的,還怎樣怎樣的。同學哪知是真是假,一下子到處傳開了。七傳八傳傳到蔡老師耳朵裏,不知怎的就把蔡老師給氣哭了。這一哭,男同學不幹了,回頭就把“冷熱病”給暴揍了一頓。現在想想,也真奇怪。就一個晚上,能記得那麽多東西嗎?所以說許多是他瞎編的。那時的小姑娘那像現在那麽放的開,隱私給暴露了,還給瞎編了不少事哪受得了。
不過看來喜歡蔡老師還不止是我一個人。同學都很喜歡她,特別是男同學,一下課都喜歡圍到她身邊,甚至有的還坐到她身上。我看了羨慕不已,不過我沒那麽大膽。總在外圍妒忌的望著。從不過去表示心中的愛戴。這大概也就是得不到寵愛的原因之一。這世界總是會哭的多吃奶,會撒嬌的多受愛。其實那時我讀書還是很認真,特別是蔡老師的課。上課舉手發言非常積極,成績也都是五分。 別的老師課時就不那麽好了。所以我的評語總是“上課尚可認真聽講,積極發言。。。。。。但是愛做小動作,有時怎麽怎麽的。。。。。等等”。這個“但是”所發生的都是上別的老師課時的行為,反映給了她。所以我最後在班上也就混個一條杠,學習委員而已。
那年蔡老師生病住院,好像還是肺病。我們都很想她,幾個孩子頭商量著去看看她,還發動全班“募捐”。那時候大家都窮,一人五分一毛的,收集起來買了點水果,幾個小頭目就結夥一起算是班裏代表去看她了。
蔡老師住的是中心醫院,有一站半路。不算近,關鍵還得過好多條馬路。那時的孩子好像挺大膽的,也沒把這點距離當一回事,蹬蹬蹬就走去了。說起來我們才一年級,也就七八歲。對今天的孩子來講大概已是紅軍二萬五千裏了。哪像現在的小孩都五六年級了,還要大人幫著背書包。
去醫院挺順,就是進去時有些麻煩。門口老頭不讓進,大概怕我們搗亂。好說歹說才放兩個進。不過這點事好像難不倒我們這些皮猴。後來我們沒進去的幾個就從門診部七拐八拐從一道旁門繞進去了。不過給我影響最深的是要穿過太平間,陰糝糝的很嚇人,好像隨時就有鬼從那裏跑出來。以致後來出來時都不敢再走一次,大夥寧肯繞了個大圈。
進病房時看到蔡老師躺在病床上,蒼白的臉枕著濃濃的黑發,大眼睛很溫柔地看著我們,大概她是從沒想到平時這群調皮搗蛋的小子會來看她,一定很感動,所以就更動人。後來學到“楚楚動人”這個詞時腦海裏就會顯現蔡老師躺在病床上望著我們的特寫。於是明白女人生病也可以是那麽美。
後來升三年級時,班級作了大調整。蔡老師就不再是我的班主任,我們就沒往來了。再後來,她結婚生孩子,調走。從此就再沒看見過她。我還是很想念她。她的兩條大辮子,一雙大眼睛這輩子大概是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