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雷雨 - 第十二章 最後一吻

                漆黑的夜裏下著瓢潑的秋雨，在墨琳臥室的窗上打鼓一樣響個不停。摩琳每個秋天都會的花粉熱，咳嗽發燒睡不著。花園裏有盞長明燈昏昏暗暗的亮著。滿園花樹在風雨中搖擺顫抖，淅淅瀝瀝的響個不停。坦克不安的坐在床上，他和主人一樣為這淒厲的雨吵得睡不著。墨琳打開電腦，啟動項奇給她安裝的私人網頁。他們可以在這裏聊天，通過視頻看見對方，如果對方不在，可以留言，寫詩，畫卡通明信片。

  午夜了，項奇居然在線，看見是摩琳的呼叫，立刻開視頻， 寫下“你怎麽還沒睡？燒退了嗎？”

“我睡不著”墨琳撒嬌，她用英文寫“雨下的好大。我好害怕。你怎麽也沒睡？”

“我在加班處理文件，你按時吃藥了嗎？“

“吃了。。“她笑

 項奇的表情變得很溫柔 “上床睡覺！ 我明天早上來，明天你睜開眼睛我就在你身邊了“

“真的？“摩琳雙手捧著下顎，甜蜜的看著他

“保證” 銀幕上他伸出三個指頭發誓，微笑著點頭。

 墨琳聽話，乖乖關機， 一道閃電滑過，嚇得她一個寒顫。花園裏好像有人喊叫，夾雜在雷聲雨聲裏，分不清喊的是什麽。墨琳毛骨悚然，她本能的想跑去父母的臥室，可又覺得不應該。項奇說了，她已經長大要勇敢了， 沒本事單挑，至少也不能天天喊救命。世界上沒有像電影裏那麽戲劇化的恐怖。。。 墨琳關了燈，趴在窗台邊，用窗紗遮著身體，向花園望去。 半天，沒有人，隻有雨。墨琳正要上床睡覺，卻看見一個披雨衣，拖鐵鍬的高大身影緩緩的從花園走來，她嚇的摒住氣息，心髒就要跳出來了。 那個披雨衣的到了門口將帽子除下，熟練的按入密碼打開後門，墨琳才看清楚是陸凱文。她鬆了一口氣，心還在怦怦跳。凱文真可憐，大雨天還要收拾花園，一定是媽媽吩咐他去看前幾天才種下的桃樹，媽媽說桃樹新種要小心護理，否則會種不活。墨琳的燒還沒有退，前幾天病剛好，項奇帶她去看賽車，摩琳在馬場招了風，回來有點氣管炎加花粉熱， 呼吸不太流暢。這場虛驚使她更力不可支。她卷縮著躺在床上，坦克善解人意的靠過來，他隻對摩琳溫順，知道自己是她的保護神。墨琳摟著它迷迷糊糊得睡著，那晚她做的盡是惡夢。

醒來的時候，項奇果然在床邊的沙發上批閱摩琳昨天的作業。他看起來有點疲倦，但很認真投入。摩琳的中文家教每周都來授課三小時，布置一大堆作業和閱讀。 摩琳偷懶瞞得過老師，瞞不過項奇。 他總是認真的督促輔導她，按時幫摩琳修改作文，批閱她寫的作業， 不容她有一絲馬馬虎虎。 項奇對摩琳的要求，勝於她父母和老師的，自從他正式成為摩琳的男朋友，他在很有心思，很有毅力的訓練她在各方麵變得勤奮，獨立，堅強， 成熟。無論她如何撒嬌，裝病，耍賴都從不妥協。摩琳被項奇看著必須老老實實，有時在心裏抱怨他，又不敢說出口， 因為他總比她有道理，總比她有手段。其實摩琳有時也很喜歡這樣被他重視，被他要求的感覺。這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

項奇看得非常專注，像個法官一樣一絲不苟，毫無平時的輕快頑皮，他拿筆不時勾勒，　改改錯別字或者留下記號提問。一素鮮紅的-英國之粹插在妝台的花瓶裏，滿屋裏淡淡的玫瑰香味。一定是項奇送的。淺黃色的窗簾還掛著，雨後的陽光透進來， 讓屋裏的一切披上一層金黃色的暗淡，給人懶懶的，悠悠的感覺。再看看表已經中午， 她又睡懶覺！

項奇聽見墨琳的動靜， 按住她 “你躺著，燒還沒退，昨晚上好像更嚴重了“

墨琳也覺得昏昏沉沉呼吸疼痛，但看見項奇，被他關心安慰， 她覺得一切都可以，一切都舒適敞然。在父母這棟陽光明媚的宅子裏， 在項奇身邊，幸福不隻是感覺，還是個可以觸摸的實體， 像洋娃娃一樣可以抱在懷裏。

“我是不是錯別字很多？”她有點擔心的問

“還好”他微笑，眼睛依然盯著作業本

“我昨晚上做了很多惡夢”她幽幽的說， 回憶著夢裏的驚恐

  項奇抬眼，憐惜的用手背輕撫著她的小臉，　語氣和緩溫柔“別怕，有我呢“ 病中的摩琳楚楚可憐

“凱文嚇死我了，他晚上從花園裏拿著鐵鍬走進來，大概在修桃樹。我還以為他是幽靈呢“ 墨琳嘟囔，她又這麽沒出息

  項奇擰著眉，表情僵硬的回答 “是嗎？”

“我沒事，下回不會這麽裘了。”摩琳憨笑，項奇總在鼓勵她堅強起來。

“你看見阿輝沒有？我看他在你本子上的修改。。。“項奇轉換話題

“他前天幫我改的。。”阿輝永遠有時間，項奇不在，阿輝就變成摩琳的字典 “聽說他被辭退” 摩琳很惋惜，但不可能過問父母的公事 “你去找他，讓他在你店裏工作好不好？那他就不會失業了 “

項奇好像壓抑著激動，拉起墨琳的手靠在臉上，輕輕的吻，掩飾著他的眼睛

“你怎麽了？”摩琳不解

良久，項奇突然起身坐在床上，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墨琳。墨琳有些不知所措，她還沒有換衣服，半裸著被一個男人在床上抱還是第一次。項奇抱得很緊，他有點激動的開口“阿摩，跟我走吧， 我帶你到很遠的地方去，離開這裏，就我們兩個。。。“

“為什麽？”墨琳莫名其妙

“我愛你，願意永遠和你在一起。阿摩，無論發生任何事， 我要你記得我的話“

  有人在敲門，是女傭送摩琳的藥來。看見小姐的男朋友撲在床上，很尷尬的放下托盤，慌張的退了出去。墨琳下意識往被子裏躲，更顯得好像有什麽勾當，項奇退到沙發上悠悠的歎息。墨琳的心怦怦跳，這是項奇第一次坦白說他愛她，竟然這樣直接，甚至唐突。她咬著嘴唇用被子蒙著半邊臉， 磨磨蹭蹭半天才答應“我。。 我也喜歡你“  見項奇意味深長的凝望著她，更不知所措，撒嬌的低喊“你先出去一下嘛，人家要換衣服了！“

項奇深深的皺著眉，站起來走到隔壁的小客廳，順手代上門，大概是為摩琳的病擔憂吧。

墨琳跑下床來，頭隱隱的疼。她麻利的洗了澡，在龐大的壁櫥裏挑了件紅色花紋的連衣紗裙，配合項奇送的玫瑰，鏡子裏的她雙靨燒的粉紅，配上質地柔軟華貴的長裙，真可謂色豔桃李。自從認識項奇，摩琳開始喜歡漂亮的自己，不再怕別人盯著她看。戀愛中的女孩會自然而然的散發出成熟的撫媚，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小妹妹。她意識到一個優秀出眾的男孩愛上了她， 要和她永遠在一起。 摩琳的世界裏，從沒有過項奇失落的承諾，那麽項奇真的是摩琳的一生一世嗎？鏡子裏的女孩有點羞澀有點興奮的抿著紅唇憨笑。

  她吃了藥，奔出房間，不見項奇。聽見他在走廊上和凱文用英文說話

“昨夜的雨真大“項奇說

“是的”凱文回答“項先生昨天很晚回家嗎？”　

 “還好，你呢？“

“我總是在這所房子裏，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項奇看看窗外的桃樹“比如收拾花園？“

“是的，　比如收拾花園“　凱文客氣恭敬

 墨琳跑進來，打斷了這段談話。兩個男人各懷心事的看著她，這份凝重使墨琳很不自在。她上來拉住項奇的手。“凱文叔叔早安，我今天不出去，你多休息休息吧，以後我可以幫媽媽收拾花園，反正我也沒什麽事情做。”她笑，體諒昨晚凱文一定很累

“謝謝，我沒事“凱文欣慰的微笑， 他喜歡摩琳，如果他有女兒， 希望和摩琳一樣。

 項奇和摩琳一起步下樓梯。吉歐和董事長剛從教堂禮拜天彌撒回來，在小客廳裏聊天，一邊等著開飯。他們是虔誠的天主教徒。夫人吉歐還是唱詩班的領唱。 摩琳和項奇走下來那一刻正好看見他們在接吻，聽見腳步響，有點不好意思地彈開了。摩琳在家常碰到父母卿卿我我，沒太介意，項奇卻馬上低頭假裝沒看見，年輕人自己接吻被長輩看不慣，會抱怨他們古板，看見長輩接吻卻覺得不舒服的厲害。

“你的燒退了嗎？”吉歐坐正身子，摸了摸摩琳的頭， 拉他們在身邊坐下

“我全好了”摩琳不願母親擔憂“媽咪，我有樣東西送你“ 莫琳拿出一個精裝禮盒，裏麵裝著一對磁性手鐲

“這是做什麽的？”吉歐欣喜的讓女兒為自己套在手上

“這是最流行的健康首飾，磁性可以幫助身體平衡磁場，治療疾病“ 莫琳是特意跑了幾家店才買回到的， 雖然這東西並不貴， 但她總是為父母細心的留意。

“好啊，我們在說你的病，你卻買健康首飾送我？“吉歐和查理很開心，這年頭有這樣的女兒真的不容易

“那爸爸呢？有沒有送我的禮物？“查理將摩琳拉在懷裏坐在腿上，假裝被冷落的不開心，其實女兒已十七歲， 很少會和父親這樣親近。但這舉動在摩琳身上很自然，她的嬌媚依戀天生惹人憐愛。蒂羅莎美滿的家庭一如他的事業和氣派，讓人羨慕。

  摩琳摟著父親的脖子在他臉上認真地印了個吻，算是補償 “這樣好嗎？我總不能也買手鐲給爹地吧?”她撒嬌。 大家不約而同的被逗笑了。

“這是你的主意嗎？小奇“查裏欣慰地問項奇，女兒變得活潑外向全是他的功勞 

“是阿摩孝順，我隻是帶她找商店”項奇永遠從容得體

“阿摩？”查裏玩味“像個法國名字，我喜歡“

 “你的中藥吃了沒有？不可以耽誤噢”吉歐問， 吃中藥對摩琳好像拔牙一樣困難， 她常說中藥是中國人用掃花園的掃帚煮在墨水裏， 專門泡來坑害洋鬼子的，這個說法居然得到丈夫的認同， 一家人為此有過很多有趣的對壘。

“Nicky說有種丸藥和中藥的方子一樣，吃起來比較方便。我已經吃了幾天了“ 摩琳馬上辯白，項奇這個建議救了她一命，否則真的要喝一輩子又黑又苦的中藥。摩琳喜歡叫項奇的英文名字，她始終不好意思把奇哥倆個字叫出口

  查理笑，拍拍項奇的肩膀，“還是你有辦法“  他一直勸不動妻子，又可憐女兒每天受刑一樣吃中藥。。。

“你們今天去哪裏玩呢？”吉歐滿意的看著這對小情人， 她的摩琳長得太快了。

“摩琳病著，我看我們留在家裏玩玩遊藝機，繼續寫完她的歌劇吧“項奇商量

“喔？你的歌劇快寫玩了嗎？”查裏稱讚， 這個女兒讓她驕傲

“差不多吧”摩琳有點不好意思

“你寫完了就給我們表演一下，我們可以顧一個歌舞團來排練。。”查裏補充

“啊？不好吧，我是寫著玩的，被人家笑。。。“摩琳還是沒有自信

“我的女兒這麽出色，連小奇都信你，難道我這個做爸爸的反而懷疑你的能力嗎？“他笑，用手磨挫著摩琳的頭發和她玩耍。

 “爸”摩琳一頭滾在查裏懷裏撒嬌

“小奇啊，你真是讓摩琳變了很多，我們很開心她的成績，謝謝你了“吉歐和藹真誠的稱許

“伯母過獎， 是阿摩自己努力，我實在說不上幫了些什麽“他笑

 “小奇啊，你現在工作忙不忙啊？”查裏問“有空來陪我打打高爾夫，我有些朋友介紹你認識，我想會對你有幫助”

“一定，謝謝伯父＂項奇客氣

“哎吆，還伯父伯母的，這麽生分“吉歐慈祥的像溫暖的陽光“什麽時候，我們才正式見見你父母啊？我們前段時間還在福隆新園開幕式上見過你父親，還有你舅舅，他是警察廳長吧？”

 摩琳和項奇的臉一下全紅了“隻要伯父伯母有空，什麽時候都可以，家父家母也很想見見摩琳，隻是她近來一直病著，不好安排時間”

“媽—“摩琳靠在父親懷裏埋怨，雙手捂著臉埋在父親胸前，又是那個卡通造型＂要債啊！見來見去的。。。＂

   大家滿意的笑，好像真的馬上就要變成一個家庭。

“夫人，午飯好了“　女傭阿萍嫂說

“我們一起用飯吧”董事長邀請項奇，他們常在一起進餐。大家吃的很愉快，飯後摩琳和項奇演奏了幾段摩琳歌劇裏的曲子，摩琳彈鋼琴，項奇演唱，摩琳還要求他加入一些表演動作，還跑過來給他示範，項奇不好意思，忍不住笑，結果唱的慌腔走板， 動作滑稽搞怪。摩琳還給爸媽簡介歌劇的故事還有一些場景，忙忙碌碌的跑來跑去， 項奇陪在一旁靜聽微笑。。。看著這對年輕人認真而滑稽的動作和配合，董事長和夫人興致勃勃地提問，風趣的指點，真心地為他們鼓掌。

   項奇很投入專心，他被濃濃的親情和美滿的家庭感染，他要珍惜這一刻的墨琳，這個還沒有恨他的墨琳。項奇留得不算太晚就告辭回家，他明天還要上班。摩琳送到門口，趁凱文不注意，踮起腳尖啄了他的臉一下， 這是和他學的。摩琳在項奇的影響下也漸漸變得大膽頑皮。項奇在長輩麵前一項循規蹈矩，私下也不是個隨便動手動腳的男朋友。這次卻例外，他捧過摩琳的小臉，熱烈的回應了一個吻，溫濕的印在她唇上，久久不肯放開，好像用盡了平生的深情。直到董事長在走廊那邊咳嗽，提醒他不要對女兒太過分。

魔琳服了帶鎮經濟的退燒藥，睡得很沉很香。夢裏她在彈鋼琴，拉小提琴，在寫更多的歌劇，認識了更多李老師那樣的人。他們笑啊，唱啊，媽媽，查理，凱文，啊輝，還有阿貓坦克都坐在爐火旁邊。她被項奇摟在懷裏，他在她耳畔溫柔低語“嫁給我吧，我們永遠都會快樂的， 我保證。“　夢裏吹著和暖的晚風，玫瑰和薰衣草的清香，一如項奇和魔琳第一次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