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胡錄: 五胡十六國的曆史傳奇 (7)

(2007-09-28 12:09:30) 下一個
作者:jk1019 回複日期:2007-9-22 3:34:40 
  北魏軍奪取滑台並擊退檀道濟後並沒有像南方估計的那樣對宋國發動大舉進攻,這其中有許多原因:夏天燥熱不占天時,黃河發大水不占地利,更重要的還是崔浩等人謹慎操盤的考慮,認為江南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打下來的,要先除掉身邊的宿敵,穩定後方,逐步取得優勢,這些工作需要付出幾代人的努力。為了能讓後人在對南方作戰時能占據優勢,除了反複地打壓頑強的柔然以外,根據自身成長的經驗,最東麵的北燕和最西麵的北涼也要一並除掉,免得成為後患。
  
    北燕在天王馮跋的治理下,又向東南方向發展,成為高句麗的宗主國,逐漸恢複了往日的繁榮景象。但幫助他獲得王位的弟弟金龍將軍馮素弗卻在他之前去世了(馮素弗的墓葬最近已被挖掘,但墓中並未發現有傳說中的金龍,看來這個寶貝的下落就永遠是個謎了)。馮跋哀傷過度,鬱鬱成疾,他命太子馮翼監國準備托付後事。但馮跋的寵妾宋夫人不喜歡馮翼,她一心想立自己生的小兒子為王,就對馮翼說:“陛下的病就要好了,你怎麽想著要取代他呢?”叫他進宮伺候老爸去。馮翼性格柔弱,不敢違抗宋夫人的意思,連忙到王宮裏探望馮跋,結果父子倆都被宋夫人給軟禁起來。
  
    宋夫人把持王宮,不準大臣和馮跋的兒子們出入看望,但馮跋的弟弟馮弘在宮裏有眼線,把宋夫人的陰謀告訴了馮弘,馮弘就帶著軍隊進攻王宮,把沒有兵權的宋夫人除掉了。
  
    宋夫人一死,王宮裏的那些宮女太監頓時驚惶四散,混亂中有人掀翻了馮跋的床,結果靠著推翻別人起家的馮跋竟糊裏糊塗地被活活踩死,馮翼也趁亂跑回東宮帶著手下準備打仗。但馮弘事先派親信在和龍城外散布流言說太子和宋夫人合謀殺死親爹準備篡位,結果馮翼的軍隊都四散潰逃,馮翼被迫自殺,馮弘自稱天王,將馮跋的一百多個兒子全部殺死(感覺馮跋這個人真能生)。
  
    北燕經過這場大亂,無可避免地衰落下去了。
  
    消滅胡夏後,拓跋燾就開始將注意力集中到相鄰的北燕,年年都派數萬人進攻。北燕本來就國力弱小,再加上馮弘為人殘忍好殺,論能耐卻一點沒有,抵抗了幾回就漸漸不支,危急時刻才想起自己還有幾個屬國,就派使者要求高句麗速派兵救援。
  
    大臣楊崏說:“魏國集結天下軍隊進攻我一國,本來就很難支持,而且高句麗國從來不講信義,從前因為我國勢大投靠我們,將來也許會因為魏國勢大而投靠他們。”馮弘是病急亂投醫,也沒功夫考慮其他,向高句麗國王高璉借了一萬高句麗雇傭兵來和龍助戰。
  
    高句麗雇傭兵還沒到和龍,北燕的西門守將就已經向北魏開門投降了。關鍵時刻一萬高句麗雇傭兵從東門殺入,先到武器庫脫掉襤褸布衣,扔掉木製武器,換上了北燕的鐵甲鋼刀,個個精神煥發。這幫人一路上大肆搶劫,見人就殺,無論是北燕叛軍還是老百姓都死傷慘重。倒是北魏軍正樂得做壁上觀,躲在一旁看熱鬧。馮弘就下令縱火焚燒和龍,攜帶金銀財寶和全城百姓往高句麗遷徙,一路上隊伍連綿八十餘裏,哭聲震天。北魏軍也忌憚高句麗雇傭兵的戰鬥力,沒有派軍追擊,馮弘安然逃到平壤。
  
    高句麗國王高璉從來沒見過宗主國王,而且此人儒學修養很深,對天朝大國的風範很是仰慕,對馮弘也很尊重,親自帶著文武百官到郊外迎接,說話禮節都很恭敬,還派使者到平城勸說北魏和北燕和解,不宜連年兵戈,一派飽學宿儒的派頭,把拓跋燾搞得哭笑不得。
  
    高璉將馮弘安置在平壤北麵的風水好地,每天都恭敬地去問好,別看馮弘客居異鄉,派頭比在自己家裏時還要大。經常下詔書斥責高璉,今天嫌夥食不好,明天嫌招待不周,還經常在城裏四處巡查,有時就來個就地辦案,幹預地方官的行政事務,高句麗官員都對他敢怒不敢言。
  
    高璉琢磨了半天,感覺這些中原人並不像四書五經上麵說的那麽牛,對所謂的王化之道大失所望,派人將馮弘給殺了,北燕滅亡。
  
    北燕完蛋了,還有個最西麵的北涼。北涼國王沮渠蒙遜是個相當厲害的人物,既狡猾又善戰,但和他同時期的牛人太多,劉裕、赫連勃勃、拓跋父子都搶盡了風頭,反而顯不出這個家夥的本事。北涼和從北涼分出去的西涼一直是仇敵,西涼公李暠在世時還能和沮渠蒙遜相對抗,後來李暠一死,將大權傳給李歆,李歆就來了個新官上任三把火,派兵進攻姑臧宣布要滅掉北涼。半路中了沮渠蒙遜的埋伏被殺。弟弟敦煌太守李恂急忙在敦煌草草繼位,沮渠蒙遜領軍進入酒泉,發兵進攻敦煌。
  
    敦煌一直幹旱少雨,前麵已經說過了,沮渠蒙遜有一門很厲害的技術就是天文。他進攻的時候就先算好敦煌附近幾天後將有大雨,派兵在敦煌城外壘起堤壩準備蓄水。李恂和西涼兵看了半天都不知道北涼兵在幹什麽,以為他們是準備修營壘打持久戰,也不以為意。幾天後天降暴雨,形成山洪,被沮渠蒙遜用水壩一攔,都灌到敦煌城裏,敦煌地勢低窪,洪水一下子就灌了滿城,李恂沒辦法,隻好自殺。
  
    李恂死後,他的小兒子四處流浪,後來分為兩支,一支輾轉到了北魏,五代孫叫李淵,後來成為唐朝的始祖。另一支到了蘇聯,九代孫叫李白,後來成為著名的詩人,也算是李廣家有後。
  
    北涼統一了涼州,成為涼州大戰最後的幸存者。沮渠蒙遜統治了三十多年,北涼成為十六國碩果僅存的國家。拓跋燾準備滅掉北涼,就派使者李順去探聽北涼的虛實。李順和沮渠蒙遜聊了一會兒,又在姑臧城裏轉了一圈,聽聽百姓的話,感覺沮渠蒙遜這個老家夥相當不好對付。李順回來後對拓跋燾說:“沮渠蒙遜控製涼州超過三十年,老謀深算,心機過人,大臣和百姓都非常敬畏他。沮渠蒙遜雖然不能比做是孫權一樣的英雄,但也不是個好對付的家夥。不過沮渠蒙遜年紀已老,幾個兒子都昏庸無能,即使是最年長的兒子沮渠牧犍,和沮渠蒙遜相比也絕對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是上天不叫他們長久。”拓跋燾聽了後感到很滿意,於是宣布暫停進攻北涼的計劃,等沮渠蒙遜死了再說。
  
    幾年後,果然如同李順預言的那樣,沮渠蒙遜去世,兒子沮渠牧犍繼位。沮渠牧犍公然和老爹沮渠蒙遜的妃子通奸,他的幾個兄弟沮渠無諱、沮渠安周等也紛紛效仿大哥的樣子,沮渠牧犍也不介意,三個人經常和一群妃子搞群交,涼州很快就變得亂七八糟。拓跋燾期待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來,他趕緊召集群臣開會商量如何攻打北涼。
  
    沮渠牧犍心裏也清楚自己這樣下去不好,他經常派使者給北魏的大臣們送厚禮,叫他們在拓跋燾麵前多說好話(美國人搞的院外遊說活動大概就是跟沮渠牧犍學的吧,嗬嗬),李順就收了不少好東西,他和奚斤等對拓跋燾說:“姑臧一帶地表都是石頭,荒野裏都沒有水草,隻有城南的山上冬天有積雪,夏天融化後保存起來可以飲用,一旦我軍過去征討,他們隻要把積雪都挖走,我軍就都渴死了。”
  
    拓跋燾又谘詢了崔浩,崔浩大怒說:“大臣們都收了沮渠牧犍的禮,才為他說好話。漢書上早就說了,涼州生產牲畜,遠近聞名,如果沒有水草怎麽有牲畜?而且既然在那裏建城,必然是地理優越,如果沒有水和植物,這城市還有存在的必要麽(崔浩倒是博學,但就是不會為人)?”
  
    拓跋燾認為崔浩說的有理,就抓緊時間派出大軍征討北涼。魏軍到了姑臧城外一看,這裏果然像崔浩說得那樣,水草豐茂,物產豐富。拓跋燾下令重賞崔浩,並把那些反對西征的大臣都痛罵了一頓,然後發兵進攻。沮渠牧犍什麽也沒準備,一見北魏軍來了,就叫大臣們把自己捆起來向拓跋燾投降,北涼滅亡了。
  
    隨著胡夏、北燕、北涼等國家的相繼滅亡,轟轟烈烈的五胡十六國的曆史也逐漸地走向終結,那些亂世梟雄無論是自願還是被迫,逐鹿中原的權杖都不再屬於他們,屬於他們的隻有滅絕一途,這就是參與死亡遊戲的失敗者們共同的宿命。
  
  十六國興衰表
  
  國名  創建者  民族  都城  興亡年代
  
    (公元)  滅其國者  備注
  
  前涼  張軌  漢  姑臧  301-376  前秦苻堅  公元345年張駿稱假
  
    涼王。
  
  漢、前趙  劉淵  匈奴  平陽、長安  304-329  後趙石勒  劉淵國號漢,公元319年劉曜改為趙。
  
  成漢  李雄  巴氐  成都  304-347  東晉桓溫  一說公元303年自李特建元始。306年,雄稱大成。338年李壽改國號為漢。史也
  
    稱後蜀。
  
  後趙  石勒  羯  襄國、鄴  319-351  冉魏冉閔  
  
  前燕  慕容皝  鮮卑  龍城、薊、鄴  337-370  前秦苻堅  若從慕容廆自稱大單於始,則在公元307年,初居大棘城。
  
  前秦  苻健  氐  長安  351-394  西秦乞伏乾歸  公元385年後國都不定,394年後姚興殺苻登,西秦殺苻崇。
  
  後燕  慕容垂  鮮卑  中山、龍城  384-409  北燕馮跋  一說亡於公元407年。
  
  後秦  姚崇  羌  長安  384-417  東晉劉裕  
  
  西秦  乞伏國仁  鮮卑  苑川,金城  385-431  夏赫連定  乞伏熾磐遷都枹罕。
  
  後涼  呂光  鮮卑  姑臧  386-403  後秦姚興  
  
  南涼  禿發烏孤  鮮卑  西平、樂都  397-414  西秦乞伏熾磐  
  
  南燕  慕容德  鮮卑  滑台、廣固  398-410  東晉劉裕  
  
  西涼  李暠  漢  敦煌、酒泉  400-421  北涼沮渠蒙遜  
  
  北涼  沮渠蒙遜  盧水胡  張掖、姑臧  401-439  北魏拓跋燾  初於公元397年為段業所建。
  
  夏  赫連勃勃  匈奴  統萬  407-431  北魏、吐穀渾  北魏俘赫連昌,吐穀渾俘赫連定。
  
  北燕  馮跋  漢  龍城  409-436  北魏拓跋燾  一說始於公元407年,或謂馮跋為鮮卑人。
  
  代  拓跋猗盧  鮮卑  盛樂、平城  315-376  前秦苻堅  不計在十六國內。一說始於公元338年什翼犍即位。386年複國,尋改魏。
  
  冉魏  冉閔  漢  鄴  350-352  前燕慕容恪  不計在十六國內。
  
  西燕  慕容衝  鮮卑  阿房、長子  385-394  後燕慕容垂  不計在十六國內,若慕容泓稱濟北王始,時在公元384年。
  
  翟魏  翟遼  丁零  滑台  388-392  後燕慕容垂  不計在十六國內。
  
  


作者:jk1019 回複日期:2007-9-22 3:36:17 
  在北魏的鐵蹄踐踏下,短命的十六國相繼滅亡,拓跋家族成為中國北方的新主人。拓跋燾這個靠武力取得中原的年輕人已經不再滿足於北方的故土,他還有著把整個的中國都當作自己的玩具的能力和野心,而自居為中華正統的宋國皇帝劉義隆也有著和他一樣的想法(當然,野心是有,能力有沒有就是另一回事)。
  
    劉義隆秉性節儉——這是他自封的,在元嘉三十年的盛世裏他卻經常穿著粗布袍過活,給別人獎賞也是如此,從來沒有超過五十匹布的賞賜,即使是皇後一年的供奉也隻有三五萬銅錢。不過這些規矩在劉義隆有了潘妃之後就改變了,劉義隆非常寵愛這個潘妃,對她可謂是有求必應,潘妃性情貪婪,經常向劉義隆索要錢財布匹,劉義隆一律照給。於是就有了一個怪現象,皇後什麽時候缺錢了,就到潘妃那裏說些好話,潘妃再跑到劉義隆那裏哭鬧,接著劉義隆就大發慈悲給她三五十萬銅錢(搬得動嗎),潘妃再轉交給皇後。
  
    有這麽多難斷的家務事,劉義隆自然沒有精力理會朝政,國家大權全部落到了靠殺死檀道濟起家的皇弟劉義康手中。劉義康靠踩著功臣的脖子往上爬,一時權傾朝野,他的府第成天門庭若市,排滿了行賄的隊伍,劉義康家裏光招待行賄者的服務員就有六千多人。地方進貢的禮物,好的先送到他這裏,孬的才呈給皇帝,劉義康成為了宋國的無冕之王。
  
    劉義康專權亂政惹惱了他的一個合謀者殷景仁。劉義康和劉湛兩人沆瀣一氣給殷景仁穿小鞋,試圖將他排擠出上層政治圈。可巧劉義隆最近身體不好,劉湛就四處活動準備等他死了以後立劉義康為帝,不巧的是劉義隆的病後來竟然又好了。殷景仁就秘密上書給劉義隆說劉義康和劉湛謀反,證據確鑿雲雲。劉義隆雖然荒淫,腦子還是很清醒的,他暗地裏一核計,不由得嚇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密召殷景仁進宮。
  
    殷景仁一直被劉義康和劉湛排擠,被迫在家裏偽裝癱瘓臥床達五年之久,這回一接到劉義隆的密令,馬上從床上一躍而起,撒丫子就往皇宮跑,搞得他的家裏人還以為他詐屍了呢。劉義隆見殷景仁進來,就和值班的殿中將軍沈慶之三人一起下旨,宣布處死劉湛,免去劉義康的職務。
  
    劉湛和劉義康比當年司馬懿的對手曹爽還沒用,別看這兩位擁有軍政合一的大權,接到皇帝的詔書後,一點脾氣也沒有就乖乖地束手就擒。
  
    劉義隆輕而易舉就粉碎了劉義康集團,取得了成功。他免除了劉義康的職務,派遣他擔任江州刺史,又加封踩著劉義康和劉湛上台的殷景仁為揚州刺史,執掌國家大權,大家輪流坐莊。不過有趣的是殷景仁剛就職沒幾天就發瘋而死,建康城裏有傳言說他是被劉湛的鬼魂索命給整死的。
  
    發配到外地的劉義康還不老實,他的手下範曄(就是寫《後漢書》的那個範曄)等又密謀推舉劉義康謀反。結果又一次被劉義隆發覺。劉義隆下令征召劉義康進京,把範曄也給殺了(據說抄家的時候發現範曄家金銀堆積如山,就連掃地丫環的首飾也都價值連城。可是範曄的母親卻住在廚房裏燒火,範曄的侄子冬天睡覺都沒被子蓋,範曄的叔叔從來沒穿過棉衣,可見範曄其人是全無心肝。不過範曄這人在曆史上的口碑倒不錯,《後漢書》也是聲名赫赫,說明文人的地位並不以道德而論)。
  
    劉義隆把劉義康軟禁起來,結果還有餘黨打著他的旗號要造反。劉義隆準備把他發配到廣州去服苦役(最好的辦法是把他發配到拓跋燾那裏),劉義康又嫌廣州路遠,不願意去,要求哥哥給他安排個近的地方服刑。劉義隆被劉義康搞煩了,便派人給他送去毒藥叫他自盡。劉義康還大言不慚地對使者說:“我信佛教,佛祖說:他的弟子是不能自殺的,請陛下給我換個別的處分吧。”使者一聽,二話不說,撲上去動手掐死劉義康,回去複命。
  
    宋國的三個最有可能成為權臣的家夥竟然幾乎同時意外而死,這個巧合在曆史上也算比較罕見,劉義隆又重掌國家大權。他視察了一下庫房和建康城,發現在他沒有管理國家的這段日子裏竟然國庫充實,百姓富庶,從江北到江南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劉義隆不禁有些飄飄然,認為自己文治過人,武功超群,不用怎麽費心國家就這麽富強,要是再努把力,北魏在自己眼裏還不就是毛蟲一條(幹脆也給改名兒叫蠕蠕算了)?於是,一個大規模的北伐計劃就在劉義隆的腦子裏形成了。
  
    劉義隆的北伐計劃剛提出來,就遭到了眾大臣的勸阻。不過這時候北魏國內發生了一件大事,使得劉義隆的北伐計劃得以實施。
  
    北魏的開國老臣崔浩曆任三世要職,功勳赫赫,成為拓跋燾最倚重的謀士,他的才能也絲毫不亞於十六國第一謀臣王猛。史載崔浩做夢都在想著怎麽給國家出謀劃策,他的床前一直放著裝白灰的銅盤,睡覺的時候想起什麽就劃到盤子裏。拓跋燾也經常微服到崔浩家裏串門,崔浩從來不特意為皇帝準備宴席,而是隨手摸倆窩頭兩人邊啃邊討論問題。拓跋燾對崔浩也極其信任,私下告訴他說:“先生才智淵博,是我家三代老臣,是我祖父輩的老師,所以先生有什麽異議時千萬不要避諱,一定盡忠進言。我也許當時會發火不聽你的,事後必然會改變想法。”
  
    但崔浩這位滿腹經綸的智多星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不懂得為人。他性格直率,又是漢族知識分子出身,這一點拓跋燾或可接受,別人就不一定了,大部分鮮卑武將都不買他的賬,也瞧不上他那套文縐縐的裝束。打仗的時候崔浩所作的判斷往往準確至極,拓跋燾經常對手下說:“你們這些粗人啊,不要覺得崔浩這個人身材文弱,不能射箭持矛,但是他肚子裏的學問比最精銳的武器還要厲害,你們都要向他學習啊。”結果卻是沒有一個人向他學習。
  
    崔浩和武將們的關係都很緊張,北魏朝廷中的大部分重臣都是武將出身,比如奚斤、叔孫建、長孫道生等,他們個個看崔浩不順眼,崔浩也看不起他們,上下朝時相互之間從來都不說話。
  
    崔浩信奉國產的道教,而且相當迷信,他還勸說拓跋燾也信了道教。拓跋燾很寵信一個叫寇謙之的道士,這個道士和崔浩的關係還過得去。在他們的影響下,拓跋燾甚至把北魏年號都改為“太平真君”這樣一個道教氣氛很濃的名字,其實就相當於把道教立為國教。北魏的絕大多數官員和百姓都信佛教,這樣一來,宗教信仰問題就成為雙方衝突的導火索。
  
    不久,關中一帶的胡人蓋吳造反,被北魏打壓下去。在作戰過程中拓跋燾路過長安的一座寺廟,發現這裏的和尚竟敢公然飲酒,而且還藏匿有很多兵器。拓跋燾頓時大怒,認為這些和尚參與了蓋吳的造反,就下令把這個寺廟的和尚全都殺死,並將寺內資產沒收充公。崔浩又在一旁煽風點火,建議拓跋燾殺光天下的和尚,砸光所有的佛像。這回連寇謙之道長也覺得太過分了,勸阻崔浩和拓跋燾不要這樣做,結果兩人都不同意。於是就發生了曆史上著名的“太武滅佛”事件,宣布凡是立胡神胡經和胡像者一律活埋,和尚和信佛的人死了不計其數。
  
    但是,由於包括太子拓跋晃在內的許多官員都信佛教,這件事到後來也就不了了之,經過這件事後,幾乎是全體國人都對崔浩恨之入骨,總想伺機報複他。他們報複崔浩的機會不久就來了。
  
    北魏統一了中國北方,拓跋燾認為應該給國家編寫一套史書,就委派崔浩為總編輯,特意叮囑說一定要據實編寫。崔浩果然是據實編寫,等書寫完後他又突發奇想沒急著出書,而是把史書刻在長一百步的石碑上,以求萬年不朽(這東西如果保留到今天,可以算是中國最珍稀的文物之一了)。這樣就引起了倒崔派們的不滿,認為崔浩這種做法是“暴揚國惡”。拓跋燾大怒,下令審判崔浩的罪,結果一向伶牙俐齒的崔浩在法庭上竟然害怕地說不出話來。拓跋燾一發火,就下令將崔浩一家滅族。後來還不解恨,詔書下來後實際執行的是把北方大族清河崔氏、範陽盧氏、太原郭氏、河東柳氏全部殺光,曾經是民族和平共處的典範的北魏民族矛盾馬上暴激,南北朝中的北方漢人再也沒有象十六國時期那樣得到重用。
  
    七十多歲的崔浩死前受盡虐待,被關在鬧市的籠子裏示眾。那些因滅佛案而失去親人的士兵紛紛在他身上撒尿,將其折磨而死,崔浩的慘叫聲之大全城都能聽到,這也算叫人不勝唏噓吧(如果說宋國殺掉檀道濟是自毀長城的話,那麽北魏殺死崔浩就是自斷其臂了)。
  
    崔浩被虐殺的消息傳到南方,就如同檀道濟被殺讓北魏軍興高采烈一樣,宋軍也歡欣雀躍。不久,宋國的北伐軍就趁著盛夏暴漲的黃河水從曆城逆流而上進攻中原要塞滑台,第三次南北大戰爆發了。


作者:jk1019 回複日期:2007-9-22 3:37:21 
  發生在五世紀中葉的宋魏之間的第三次南北大戰戰況之激烈為兩朝所罕聞,時值北魏屠殺佛教徒和漢族知識分子之際,一向占優勢的北方無論是民族矛盾還是宗教矛盾都空前緊張。而宋國剛鏟除三大權臣,一心想經略中原、封狼居胥的劉義隆挾元嘉三十年盛世之威,南方無論財力物力都達到自東漢以來的最高水平。雙方實力對比一升一降,使得本來就撲朔迷離的戰況更增加了幾分不確定的色彩。
  
    宋國和北魏已近二十年沒打過仗了,拓跋燾也善於走外交途徑,征討北燕和北涼前都先和宋國搞好關係,劉義隆當時也沒有實權,就坐視拓跋燾輕鬆攻城掠地。這回劉義隆有了北伐的意思,很想撕毀雙邊不成文的和平協議開打一場。善於揣摩上意的大臣們都紛紛上書要求劉義隆不能在雙邊外交地位中示弱,最能拍馬屁的彭城太守王玄謨甚至一天三上書,吹捧劉義隆左壓秦始皇,右比漢武帝,真是古今中外少有的文武雙全的明君,這次必定會席卷燕趙,封禪泰山,立千古美談,微臣等願親上封禪之書,也求在青史上掛一個名雲雲。把劉義隆捧得騰雲駕霧,對大臣們說:“看了王玄謨的奏章,乞丐也有封狼居胥的打算了。”就授意邊境守軍製造磨擦,看北魏如何反應。
  
    這時候北魏正在關中一帶圍剿蓋吳的叛軍,劉義隆就叫豫州一帶的軍隊給蓋吳的叛軍提供後勤保障等支援。還特地囑咐豫州的守軍說:“如果來進攻的魏軍實力弱小,大家堅守各自的城池就行,如果勢大,就都退到壽陽集中防守。”宋軍得到最高指示,就處處製造磨擦,給蓋吳叛軍提供兵器衣甲,上邊還大鳴大放地寫著宋的旗號,這種赤裸裸的挑釁行為當然為拓跋燾所不能容忍,不久拓跋燾就親率領十萬大軍悶聲不響地殺過來了。
  
    宋軍的偵察兵們並沒發現魏軍的動向(十萬軍隊的動向都發現不了,宋軍的戰鬥力可見一斑),直到魏軍殺到城下時才發現,宋軍官兵頓時驚慌四散。拓跋燾趁勢進攻,包圍了懸瓠(今河南汝南)。
  
    懸瓠守將陳憲手頭隻有不到一千人,被魏軍十萬人所包圍,陳憲帶著這幾百人拚死拒守。拓跋燾指揮大軍日夜攻城,在懸瓠四周修建木樓,魏軍自上而下射擊宋軍,箭矢如暴雨般傾盆而下,城裏的士兵提水都要背著木板。魏軍又使用衝車猛撞城牆,這些衝車上有大鉤,可以鉤拉城垛磚,沒兩天就把懸瓠南城城牆給拉壞了。陳憲就在城牆裏另修城牆,外麵架設拒馬鹿砦抵擋衝車的衝擊。拓跋燾沒辦法,下令步兵死命攻城。魏軍從四麵八方如螻蟻一般蜂擁而上,宋軍的護城弩威力巨大,衝到城牆下的魏軍幾乎全部中箭身亡,屍積如山,不久城外的死屍就壘得和城牆一樣高。這時,拓跋燾下令讓精銳的騎兵部隊攻城,北魏騎兵踩著地上的屍體一口氣衝到城牆上來,和宋軍展開短兵相接的惡戰。陳憲親自提刀作戰,宋兵個個以死相搏,無不以一當百,和源源不斷衝上來的北魏騎兵拚命。這樣從早晨殺到晚上,拓跋燾的十萬大軍竟然無法攻克這個隻有幾百人鎮守的小城,反而被對方殺死了一萬多人(拓跋燾這次算嚐到了沒有崔浩在旁邊出謀劃策的苦頭)。
  
    拓跋燾見攻城部隊進展很不順利,就下令將懸瓠包圍起來,另派弟弟拓跋仁帶領一萬多軍隊抓捕周圍的老百姓回國當奴隸,並把抓來的老百姓稱為“生口”,取其既能勞動又能食用的意思。劉義隆知道後,就命令徐州部隊去救援。拓跋仁沒防備徐州方麵會出兵,遭到了突然襲擊,還被放跑了很多生口,被迫狼狽撤回。
  
    魏軍無法攻下懸瓠,抓生口的計劃又遭到打擊,時間一長糧食就跟不上了,隻好怏怏撤回,懸瓠城在被魏軍圍困了四十二天後,又回到了宋國一邊。
  
    拓跋燾回到平城後,就給劉義隆送去了一封措辭有趣的恐嚇信,責備劉義隆不信守諾言,拓跋燾在信中寫道:這次蓋吳謀反,你們南人竟然提供給他們兵器資助,這怎麽是大丈夫的行為呢?為什麽不敢親自領兵來打一場,反而用財物來誘惑我的邊民?你要想保存劉氏一脈,就趕快把長江以北的土地獻上來,這樣我才會發善心把江南留給你們住。否則就趕快訓練軍隊準備打仗,不過看從前的戰績,貴方一向勝少敗多,這回還是趕快求祖宗保佑吧。你們從前北聯蠕蠕、西聯赫連、沮渠、東聯高句麗馮弘,這些國家都被我滅掉了,你們怎麽能獨立?而且你們不是我的對手,你們經常想和我打仗,但我既不是白癡,也不是苻堅(看來在拓跋燾的眼裏苻堅就約等於白癡),什麽時候和你們打都取決於我。我白天派騎兵包圍你們,晚上就跑到一百裏外的地方宿營。聽說你們南方人擅長半夜劫營,不過劫營部隊一晚上最多走五十裏,那時候天就亮了,看你們怎麽辦!最後說一句,檀道濟如果活到現在,他雖然年老,卻還能抵擋抵擋,竟然被你殺掉,這不是上天在給我幫忙麽?而且殺你也不用我的士兵,這兩天我從西域高價請來了幾個婆羅門僧侶,他們擅長念咒,念兩次咒就有鬼神把你押到平城來了(南北朝時期就有特種部隊?)。
  
    這封信送到建康後,宋國大臣看後都怒不可遏,那個唐僧般的王玄謨又上表要求北伐。劉義隆的兩個弄臣徐湛之和江湛都在一旁給皇帝打氣,慫恿說拓跋燾殺掉崔浩後國內民心盡失,前段時間拓跋燾十萬大軍四十二天都攻不下我們幾百人的小城,可見北魏實力不過如此。說得劉義隆心中“經略中原封狼居胥”的念頭又開始翻騰,劉義隆最終下令全國總動員,準備討伐拓跋燾。
  
    步兵校尉沈慶之聽說後,急忙勸阻說:“我們是步兵,對方是騎兵,正麵作戰很難討好。從前檀道濟兩次出戰均無功而返,到彥之也作戰失利,而王玄謨僅靠資曆出身,戰功不知怎麽樣,這次北伐形勢不見得太好啊。”
  
    劉義隆聽了沈慶之的話以後很不高興,他氣哼哼地說:“檀道濟居心叵測,到彥之中途膽小,都是因為沒有認真執行我的作戰計劃的原因!所以才沒有成功!現在正值盛夏,河水暴漲,坐船可以從建康一直到碻磝(今山東茌平),那麽在滑台的敵人必然望風潰逃,虎牢和洛陽也就大勢已去。到了冬天,我們就把城池修好了,敵人不擅長攻城,如果他們敢來攻打黃河三要塞,那是正中我的下懷,如果敵人敢過河就派出三要塞的軍隊截斷他們的後路,正好將他們一網打盡,還害怕什麽?”
  
    徐湛之和江湛這兩個家夥也跳出來幫腔指責沈慶之。沈慶之對這兩位寶貝東西一向都很鄙視,他就對劉義隆說:“治國和管家的道理一樣,耕地的問題要請教農民,織布的問題要請教婦女,陛下和書生商量打仗,怎麽能成功呢?”劉義隆聽後一陣冷笑,不再理會持反對意見的人,給每個人都賞了點東西了事。
  
    拓跋燾聽說宋國要北伐,便又派人給劉義隆送去了很多好東西,並對劉義隆說:“兩國和好日久,貴國卻這麽貪得無厭。你們要進攻的話,隻要能打到中山或桑幹河,我就宣布放下武器,隨你們的便。如果你們覺得建康的房子不好,可以到平城來住兩天,我倒想去建康玩一圈。不過聽說你年紀不小了,還沒出過建康城,體力還比不上三歲的嬰兒,怎麽能比得上我這從小就長在馬上的鮮卑人?您這回來北方我沒什麽好東西相送,特奉好馬十二匹,名貴藥品若幹,您此次出行路上旅途遙遠,如果貴地的馬腳力不好,就騎我送的,如果您水土不服,服用這些藥品可以治療。”
  
    劉義隆和眾大臣看了拓跋燾的信,更是齊聲痛罵(可惜那時候沒有BBS)。不久,劉義隆就製定了更為嚴密的作戰方案,不光是部隊的行軍路線地點,就連軍隊什麽時候吃飯、什麽時候睡覺、什麽時候打仗都定得一清二楚。劉義隆任命最能吹牛皮的王玄謨為先鋒,沈慶之為副將率兵沿水路進攻碻磝,他們歸青州刺史蕭斌調度;大將臧質、王方回由陸路進攻許昌、洛陽一帶;又派兒子徐州刺史劉駿、豫州刺史劉鑠、雍州刺史劉誕從屬地出兵北伐;由弟弟劉義恭坐鎮彭城為總調度。一麵減免文武官員年薪的三分之一為軍餉,老百姓家財產滿五十萬的,和尚尼姑廟裏財產滿二十萬的,一律借四分之一(說是借,後麵似乎沒提還了沒)以充軍餉。劉義隆調度完畢後,躊躇滿誌地要打過黃河去,活捉拓跋燾。
  
    天時地利人和占盡的宋軍一路上進展順利,不久宋軍前部就攻破碻磝,趕走北魏的濟州刺史王買德(王買德還活著啊?應該是兩個人吧),占據了山東境內黃河以南的土地。西麵劉誕手下大將柳元景、薛安都等攻陷長安,劉鑠手下劉康祖、胡勝之一路直逼虎牢、洛陽,宋軍三麵齊上,叫拓跋燾十分頭疼。
  


作者:jk1019 回複日期:2007-9-22 3:38:19 
  麵對宋國的大舉進攻,拓跋燾一點都不在乎,對手下說:“現在時值盛夏,天氣燥熱戰馬還沒養肥,不宜出擊。如果他們真是一追到底,我軍就撤到陰山以北躲著他們。反正國人的風俗就是穿皮毛,何必一定要改穿絲帛來適應熱帶作戰呢?等冬天一來,我就不怕了。”
  
    正如拓跋燾所設想的那樣,宋軍打到了滑台後就一蔫到底不再追擊。牛皮吹的震天響的前部先鋒王玄謨到了滑台後宣布攻城,手下請求用火箭燒城,王玄謨就搖頭晃腦地說:“這些遲早都是我國的財產,為什麽要燒呢?”他的名言馬上被當作仁義的象征來傳誦,於是滑台城裏的守軍當天就加強消防措施以防敵人用火攻。
  
    宋軍剛到滑台時,周圍的百姓聽說王玄謨是個仁義君子,便紛紛前來響應所謂的義軍,有的贈送糧食,有的要求參軍,每天都有數千人來拜訪。王玄謨馬上發現,旺盛的人氣具有潛在的商業價值,正好滑台一帶盛產著名的特產大梨,具有南方人特有的精明商業頭腦的王玄謨覺得把大梨運到南方去一定能夠賺大錢,就從南方搞了些布匹來和滑台的百姓做易貨貿易。王玄謨開出的價錢低得離譜,八百個大梨才能換他的一匹布,百姓都不接受,王玄謨就派兵挨家挨戶去搶梨,每家有多少就搶多少,至少要準備八百,多了不限,搶完後丟下布匹走人。這樣一來,老百姓對子弟兵們的殷切希望全部成了泡影,老百姓紛紛四處逃亡,有的甚至返回北魏去通風報信。
  
    王玄謨靠掠奪大梨狠狠發了一筆,但他又很摳門,一點兒也不體恤士兵,他手下的士兵連飯都吃不飽,一打仗就磨洋工,滑台城攻了三個月都打不下來。這時已到了初冬,拓跋燾親自率領的五萬先鋒騎兵已經秘密殺到了枋頭。
  
    拓跋燾也不清楚宋軍的虛實,就派了幾個人跑到滑台勞軍,放出話來說北魏發兵一百萬,一定要打到建康去。消息一傳開,周圍的百姓紛紛到拓跋燾那裏哭訴宋軍的暴行(冤有頭、債有主,應該說是王玄謨的暴行才對)。拓跋燾得知對手竟是這麽一個活寶,就命令全軍人人準備一麵戰鼓和一個胡笳,半夜進攻時將樂器一齊吹奏,頓時聲音震天動地,傳到六十裏外的宋軍大營。宋軍營地裏早就傳言一百萬魏軍就在附近,聽到敵人進攻的胡笳聲都嚇得尿褲子,王玄謨帶頭往碻磝逃跑,軍隊也立即潰散,拓跋燾的騎兵迅速追擊,殺死一萬多宋軍散兵,繳獲了大批輜重(估計得有不少大梨)。
  
    滑台附近的水軍都督垣護之早就建議王玄謨抓緊攻城,王玄謨就是不理。這回王玄謨軍潰散,魏軍搶奪了王玄謨丟棄的戰艦,用鐵索連起來阻擋垣護之撤退。垣護之就將戰艦集中起來順著黃河衝下來,黃河水流迅急,宋軍碰到鐵索就用長柄大斧將其砍斷,魏軍沒有擅長水戰的軍隊,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垣護之溜走,宋國的水軍得以安然撤回碻磝。
  
    滑台的宋軍陣地一失陷,劉義隆的龐大進攻計劃頓時全麵崩潰。真是兵敗如山倒,王玄謨和他的潰兵像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跑到哪裏,哪裏的守軍就一律跟著逃跑。
  
    王玄謨跑到碻磝,鎮守碻磝的東線總指揮蕭斌也是超級大無能,剛接到還不知道前線全軍潰敗消息的劉義隆發來的指揮圖,命令蕭斌死守碻磝。蕭斌一向對皇帝言聽計從,接到命令後他就準備死守碻磝,副將沈慶之反對說:“魏軍此次來勢洶洶,而且我軍士氣低落,碻磝一定守不住。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如撤退到徐州聯合當地守軍,組成戰鬥集團,才是對付魏軍騎兵的上策。”
  
    蕭斌不敢決斷,趕緊派使者去向劉義隆匯報,等了半月後,等來的命令是繼續死守。沈慶之說:“詔書從建康送過來時這裏的形勢早就變樣了,先生放著我這樣的好計不用,反而請示建康,有什麽意義呢?”
  
    蕭斌和他手下一群無能的將軍都哄堂大笑,一齊向沈慶之拱手說:“是啊是啊,還是沈將軍有學問,不過這是上意,我們也得遵守啊。”還是不聽沈慶之的建議,把沈慶之氣得夠嗆。
  
    蕭斌派王玄謨鎮守碻磝(還敢用他),垣護之鎮守清河,自己回曆城指揮東線全局。
  
    魏軍的攻勢非常順利,騎兵部隊一天可以推進一二百裏。拓跋燾分兵五路,全部朝建康殺來。他自己帶著騎兵由東平進攻鄒山(今山東鄒城),並拜謁了孔廟和秦始皇的石刻,宣布這次一定要打到長江去。北魏各路軍隊的進攻更加猛烈。
  
    拓跋燾將主力集中在東線,形成了對宋軍的絕對優勢,但西部邊境戰況卻出現反複。宋國由關中出擊的雍州刺史劉誕雖然不懂打仗,但他采取了比較明智的做法,放手叫部下自己去打。劉誕麾下大將柳元景相當能打,柳元景手下的幾員副將薛安都、尹顯祖、曾方平等,也都是在隴西同當地羌族土著人長期作戰鍛煉出來的驍將。這次接到劉義隆發來的命令要求他們去占領陝城(今河南陝縣),半路上碰到北魏洛陽太守張是連提兩萬騎兵的反擊。北魏騎兵在宋軍隊伍裏來回衝殺,耀武揚威,宋軍被打得抱頭鼠竄。柳元景的先鋒官薛安都大怒,丟掉頭盔,脫光戰甲,將戰馬的盔甲也扒光,隻穿連襟小衣,雙眉倒豎,兩眼圓睜,手持長矛單人突擊魏軍陣地,截殺魏軍騎兵,一路所向無前。魏軍無法抵擋,就朝薛安都身上射箭,薛安都把手中的長矛舞得密不透風,敵人雖然箭如雨下卻下無一射中他(可惜薛安都晚生了二十年,否則和當年北魏第一勇將黑槊將軍於栗磾對拚一回,不知道誰勝誰負)。薛安都反複衝突數十回,一直殺到天黑,兩軍才停戰休息。
  
    第二天,雙方都有增援部隊前來助戰,宋軍僅來了兩千人,而魏軍則是旌旗招展,鍾鼓齊鳴,看得宋軍士兵人人都變了臉色。曾方平對薛安都說:“現在勁敵在前,敵城在後,是我們死戰的時候了。你要是膽怯的話我就殺了你,我如果膽怯的話,你也把我殺了。”豪氣衝天的薛安都大聲回答說:“說的對,就這樣定了!”兩人擊掌為誓,一起衝向慢慢壓過來的魏軍大陣。
  
    這場惡戰從早晨殺到中午,直殺得天昏地暗。薛安都帶頭衝殺,渾身的鮮血在身上凝結成塊,手中的長矛折斷了幾根,後麵馬上就有親兵遞上一根新的。到了下午,魏軍全線崩潰,跳河或被亂軍踩死的不計其數,張是連提在惡戰中被殺,其餘士兵全部被俘。
  
    第二天,柳元景前來收拾殘局,對俘虜說:“你們都是漢人,現在為胡人做事,不知道盡忠,反而投降,是什麽道理?”俘虜們回答說:“胡人派騎兵督戰,落在最後的就被殺掉,這是將軍親眼所見的。”柳元景歎息不止,將俘虜全部釋放。
  
    魏軍援軍覆沒,陝城守軍隻好投降。柳元景正準備繼續進攻時,那個不識時務的劉義隆又冒了出來,他下旨說前線都已撤退你孤軍不宜單出,並加封柳元景為襄陽太守防衛荊州北部。柳元景無奈,隻好向南撤退,好不容易搶來的地盤就又丟給了北魏。
  
    西線的失利並不影響魏軍整個前進的步伐,指揮中線的拓跋仁接連占領了懸瓠和項城,一路上烽煙滾滾,見城就燒,見人就殺,徑直往壽陽而來。中線宋軍全線潰敗,坐鎮壽陽的中線總指揮豫州刺史劉鑠害怕被殲,急忙調集在前線阻擊魏軍的劉康祖撤回壽陽。劉康祖的八千軍隊在撤退中,被拓跋仁的八萬騎兵團團包圍。部下建議說軍隊丟棄輜重翻山走小路撤退可能還有生機,劉康祖大怒說:“我軍屢戰不勝,正好借此雪恨,撤退什麽?”下令將戰車首尾連接就地成陣,並下死命令說:“全體將士凡往回看者斬首,往回跑者斬腿!”不久魏軍騎兵四麵攻城,宋軍士兵各自奮戰,從白天到黃昏,殺死魏軍一萬多人(夠本兒了)。
  
    宋軍車陣地勢低窪,地上戰死者的積血一直沒過了活人的腳後跟,劉康祖身受十處創傷,仍然與敵人決死惡戰。拓跋仁見戰況不利,就將軍隊分成三撥,一個時辰一撥進行輪休。不久就到了黃昏,風聲大作,拓跋仁命令部隊在戰馬上捆綁稻草,點上火衝擊宋軍車陣。劉康祖針鋒相對,命士兵收集地上流淌的人血來滅火,人血被火一燒,味道臭不可聞。混戰中劉康祖被一隻流矢射穿了脖子,墜馬而死,宋軍失去指揮,頓時亂成一團,拓跋仁趁機發動總攻,劉康祖的八千步兵全部戰死,無一生還或被俘(何等的壯烈)。
  
    經過惡戰磨練的北魏中線主力拓跋仁部一路勢如破竹,殺奔壽陽而來。膽小的劉鑠連逃跑都不敢,隻好躲在城裏祈求神靈保佑。不久,東線拓跋燾的大軍到達彭城,在城外的戲馬台(這地方現在還有,好像就在九裏山)上支起大帳,居高臨下地俯視彭城這座曾是西楚霸王項羽的首都的千年古城。
  


作者:jk1019 回複日期:2007-9-22 3:39:26 
  拓跋燾包圍彭城後,宋國北伐軍總指揮劉義恭早就嚇得魂不附體,準備放棄彭城往建康逃跑。沈慶之聽說後,認為曆城兵少糧多,而彭城兵多糧少,建議劉義恭往曆城撤退。劉義恭手下的參謀認為不如往東跑乘船走海路回建康為上策。劉義恭心裏去意已定,但對這兩種撤軍方案到底該實施哪個好一時還拿不定主意。負責東南線作戰的劉駿就對劉義恭說:“叔父既然是總指揮,您想到哪裏去我管不著,但我作為一城之主,擅自放棄城防逃跑實在無顏麵對江東父老,我一定要與此城共存亡。”他的這番話把劉義恭說的也不好意思逃跑了,他就抓緊整飭彭城的防禦體係準備固守。
  
    拓跋燾圍著彭城繞了一圈,看到宋軍防守森嚴,便不敢貿然發起進攻。他就派使者前去拜訪劉駿,送給劉駿幾峰駱駝,要求交換酒和甘蔗,劉駿滿足了他的要求。第二天,拓跋燾又派使者去找索取柑橘和賭博用具,並贈送給劉駿一些皮衣,劉駿又一次滿足了他。到了第三天,拓跋燾的使者又來找劉駿提出借些樂器,劉駿就對使者說:“我受皇上的指派前來打仗,沒有準備樂器。貴主要來就來,要打就打,自古人臣無境外之交,這些麵子上的把戲就不要再表演了。”
  
    拓跋燾一看劉駿這人不好對付,就發動了一次試驗性進攻,卻沒什麽效果,拓跋燾就帶著大部隊繼續南下,一路上宋國各地守軍都望風潰逃,魏軍輕易地度過淮河,來到盱眙城下。
  
    彭城被包圍時,劉義隆派遣臧質帶領一萬軍隊救援彭城。臧質趕到盱眙時聽說拓跋燾已經開始渡淮河了,就和盱眙太守沈璞一道整頓城防等著拓跋燾來進攻。
  
    還在王玄謨進攻滑台、宋軍形勢一片大好的時候,沈璞就開始積極囤積糧食儲存武器準備守城,大家都認為沈璞太膽小。這次魏軍南攻,周圍城池的守軍都望風而逃,有人勸沈璞也往建康撤退,沈璞說:“敵人可能以為盱眙城小不會來,如果真來打的話,正是報國封侯的時機。諸位聽過幾十萬軍隊包圍小城而戰敗的例子麽?昆陽、合肥、懸瓠都是例子,兵不在多,兩千就足夠了。”這回臧質一來,沈璞更為高興,兩人團結一致,嚴陣以待,準備死守盱眙。
  
    魏軍兵多將廣,糧食供給總跟不上,一直靠擄掠維持。聽說盱眙糧食兵少,就派軍隊前來搶城。到了城下拓跋燾又故技重施,派人送給臧質一些銳利武器,想換點酒喝,臧質也很搞笑,封了兩壇子尿給他送去。拓跋燾大怒,命令在盱眙城外修築高牆往城裏射箭,魏軍人多勢眾,一天的工夫就圍城修了一圈。然後搬運土石從上而下填築護城河,也是一天就完工。拓跋燾派人給臧質送信說:“我派的軍隊都不是我國人,東麵是丁零,北麵是胡人,南麵是氐人,西麵是羌人,丁零死了就是幫你們消滅冀州叛賊,胡人死了就是幫你們消滅並州叛賊,氐、羌死了就是幫你們消滅關中叛賊,先生盡量開殺,不要客氣。”
  
    臧質看了信,回複說:“閱,隻是現在嚴冬已過,馬上就要開春,我軍增援部隊這就要到,你就慢慢攻城吧,不要跑,糧食不夠了就說一聲,我叫人給你送兩斤,你的軍隊再多,本事再大,能比得上前朝的苻堅?我看看你還能猖狂幾天?送給我的這些刀劍,正是所謂‘授人以柄’,馬上就要用到你身上去了!”
  
    拓跋燾大怒,造了一張鐵床,上麵紮滿鐵刺,拉到盱眙城下宣布說:“攻破盱眙後,就叫臧質躺到這上麵!”臧質也會想辦法,叫人在城樓上大聲宣布道:“凡是取得拓跋燾首級者,加封萬戶侯,賞黃金一萬兩,絲帛一萬匹!”
  
    拓跋燾命令全軍攻城,用鉤車鉤拉盱眙城樓,臧質就命手下用繩子係住鉤車的鉤子,另一頭係在城裏的大房子上,命城裏百姓一齊往回拉。鉤車沒法撤回,到了晚上,臧質就用大木桶吊著士兵偷偷地到城下,把鉤車拆散了運到城裏。
  
    拓跋燾一看用鉤車不靈,又用衝車撞城牆。盱眙城池經過加固,十分結實,每撞一回,掉下來的磚土都寥寥無幾。拓跋燾又開始用人肉麻袋的辦法,叫步兵拚死衝城,十萬魏軍雜胡步兵四麵爬城,死戰不退,爬到城牆上的馬上被滾石砸下去,死掉的就充當後人的墊腳石,沒死的就爬起來接著衝,很快屍體就壘得與城牆一樣高了。臧質又叫士兵用長矛將敵人摞在一起的屍體推倒,這樣反複攻殺了三十天,魏軍損失數萬人,還是無法占領盱眙。
  
    拓跋燾沒辦法,指揮部隊繞過盱眙繼續南行,到達了長江以北的瓜步(今江蘇六合瓜步山),魏軍連綿數十裏站在長江大堤上,威脅著對岸的建康。這是北軍頭一次離建康如此之近,劉義隆被迫宣布建康全城戒嚴,並準備親自領兵出城迎戰。建康附近的老百姓走路都提著扁擔,準備和魏軍做最後的拚搏。
  
    劉義隆登上石頭城,看見北魏兵力強大,心裏十分沮喪。他對身邊的馬屁精徐湛之和江湛說:“我的北伐計劃,支持的人少,反對的人多,如今落到這個地步,都是你們兩個人的過錯!”說完之後他半晌不語,忽然徐徐長歎一聲說:“如果檀道濟還在的話,怎麽會讓敵人打到這個地方?”
  
    劉義隆實在沒辦法對付,就貼出告示宣布誰能殺掉拓跋燾,一律封王,又派人在北岸的空房子裏放置毒酒,以圖毒死拓跋燾,這些措施全都沒有效果。
  
    拓跋燾的部隊沒有水軍,也就沒辦法渡過長江,而且數十萬軍隊的糧食供應一直是個問題。再加上春天臨近,附近的屍體被地氣薰蒸,軍營裏有流行瘟疫的苗頭。而滯留在魏軍後方的彭城宋軍也一直是拓跋燾的心腹大患,軍隊裏又一直傳說宋國南方軍會走海路入淮河聯絡彭城軍切斷魏軍的後路。拓跋燾就在瓜步山上設立祠堂來紀念這次作戰經曆(這就是叫辛棄疾感慨不已、“一片神鴉社鼓”的佛狸祠,這個祠堂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並派出使者到建康向劉義隆求和,送去許多駱駝和好馬,建議雙方停戰結盟。這正是劉義隆所期望的最好結局,他馬上準許和議,回贈拓跋燾柑橘米酒作為禮物,北魏大軍拔營而去。
  
    魏軍回師的路上,把自己沒能打過長江去的怒氣全部發泄到沿途的百姓身上。他們把所有的房屋都放火燒光,沿途碰到的男子一律殺死,女子一律擄掠到北方,而抓到的嬰孩兒童就用長矛穿破肚子舉在空中揮舞,把這當作一種娛樂的遊戲(種種獸行,令人發指)。從黃河到長江方圓千裏的廣大地區,包括整個的淮河流域全都變成了絕對的無人區。那些春天北歸的燕子都無法找到舊日的巢穴,隻好將新巢建在樹林裏,宋魏之間的第三次南北大戰,就以這樣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而告終。
  
    經曆了第三次南北大戰後,三十年“元嘉之治”的大好局麵毀於一旦。宋國皇帝劉義隆威信盡失,第二年就被太子所殺,隨後宋國就陷入了永無休止的內亂,二十六年出了六個皇帝,六個暴君,全部不得善終,曆史上從來沒有一個王朝象南朝的宋國這樣可怕,也從來沒有一個世紀象中國的五世紀那樣,湧現出了二十多位暴君。
  
    北魏的南征大軍在第三次南北大戰中死傷過半,拓跋燾對自己的能力也產生了懷疑。由於他當年大殺佛教徒,埋下深深的危機,回到平城不久就被宮內的太監刺死,北魏國勢開始衰落。直到二十年後出了一位仰慕漢文化的拓跋宏,發動漢化運動,鮮卑這個獨特的民族在漫長的漢化運動中逐漸消失,融合到你我每一個人的身上。正是這些經過融合,浴火重生的雜種漢人,迅速擊潰了南方那些自命純種的中華正統漢人,重新組建了新生的強大帝國——隋和唐。回頭看看中國大地上發生在四至五世紀的這段混亂史,故事當中的主人公們也許沒有一個人會想到,他們的種種努力,種種拚搏,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作者:jk1019 回複日期:2007-9-22 3:41:09 
  佛狸祠下大事記
  
   
  
    公元420年
  
    6月,劉裕稱帝,建立南朝宋國。東晉滅亡,南朝開始。
  
    7月,西涼李歆進攻北涼,中埋伏被殺。北涼沮渠蒙遜攻陷西涼酒泉。
  
    9月,西涼李恂於敦煌自稱涼州刺史。
  
    公元421年
  
    3月,北涼沮渠蒙遜水淹敦煌,李恂自殺,西涼滅亡。北涼成為西域諸小國宗主國。
  
    9月,劉裕派人殺死晉恭帝司馬德文。
  
    公元422年
  
    5月,宋武帝劉裕病死,太子劉義符繼位,司空徐羨之、中書令傅亮、領軍將軍謝晦、鎮北將軍檀道濟被加封為顧命四大臣。北魏拓跋嗣加封奚斤、長孫嵩、安同、崔浩、穆觀、丘堆為太子拓跋燾輔相六臣。
  
    10月,北魏大將奚斤進攻宋國黃河三鎮,第一次南北大戰爆發。
  
    12月,北魏叔孫建一月占領臨淄。攻占兗州大部地區。
  
    公元423年
  
    3月,宋國虎牢守將毛德祖設計除掉北魏大將公孫表。北魏叔孫建發起東陽戰役。
  
    4月,宋國檀道濟救援東陽,北魏叔孫建撤軍加入虎牢戰場。同月拓跋燾攻陷虎牢,殺死宋國守將毛德祖。第一次南北大戰結束,北魏占領宋國司、兗、豫三州。
  
    5月,拓跋燾回師平城。
  
    11月,北魏明元帝拓跋嗣病死,太子拓跋燾繼位,後人稱為魏太武帝。
  
    公元424年
  
    3月,宋國顧命四臣處死劉義真。
  
    5月,宋國顧命四臣發動政變,殺死宋少帝劉義符。
  
    8月,宋國顧命四臣另立劉義隆為帝,後人稱為宋文帝。北魏擊敗柔然於雲中,射殺柔然大將於涉斤。
  
    12月,胡夏赫連勃勃殺死太子赫連璝,另立赫連昌為太子。
  
    公元425年
  
    8月,胡夏武烈帝赫連勃勃病死,兒子赫連昌繼位。
  
    10月,魏太武帝拓跋燾分兵五路擊敗柔然。
  
    公元426年
  
    2月,劉義隆聯合檀道濟殺死顧命兩臣,謝晦被迫造反。
  
    3月,檀道濟擊敗謝晦,劉義隆執政,重用五臣實施元嘉之治。
  
    8月,西秦、北涼、胡夏相互混戰。
  
    10月,魏太武帝拓跋燾親征胡夏。
  
    11月,拓跋燾攻入統萬城,因雪災被迫撤退。
  
    12月,北魏奚斤攻占長安,收複關中地區。
  
    公元427年
  
    1月,胡夏主力赫連定進攻長安,與北魏奚斤在關中對峙。
  
    5月,拓跋燾二攻胡夏。
  
    7月,拓跋燾攻陷統萬城,赫連昌逃至上邽。
  
    公元428年
  
    2月,北魏安頡活捉赫連昌,占領上邽。赫連定繼位,遷都平涼。
  
    3月,北魏奚斤追擊赫連定中埋伏被俘。
  
    5月,西秦王乞伏熾磐病死,太子乞伏暮末即位。
  
    6月,北涼進攻西秦,兩國混戰不絕。
  
    公元429年
  
    5月,北魏突襲柔然,絞殺蒙古境內東西五千裏,南北三千裏(數字很準確)地區的柔然部落,重創柔然汗國。
  
    7月,拓跋燾由漠北攻入西域,擊敗高車,繳獲大批輜重,導致國內肉食毛皮價格大跌。
  
    公元430年
  
    3月,宋國大臣到彥之北伐,第二次南北大戰爆發。
  
    7月,宋軍進駐黃河,北魏守軍全部撤退。宋軍推進至碻磝、滑台、虎牢、金墉、洛陽、潼關一線。
  
    8月,北魏安頡阻擊宋軍黃河以北的軍隊。
  
    9月,拓跋燾三攻胡夏,進攻胡夏首都平涼。北燕宋夫人發動政變,北燕天王馮跋受驚而死,馮弘發動政變,殺死宋夫人,逼迫太子馮翼自殺,自稱天王,殺馮跋兒子一百餘人。
  
    10月,魏軍集結主力發動反擊,安頡占領洛陽。
  
    11月,魏軍攻占平涼,趕走胡夏皇帝赫連定。北魏向宋國北伐軍發動全麵反擊,收複虎牢。宋軍總指揮到彥之帶頭逃跑。
  
    公元431年
  
    1月,胡夏赫連定攻占西秦南安,乞伏暮末投降,被赫連定滅族,西秦滅亡(亡國十六)。宋國大將檀道濟由曆城欲沿黃河逆流而上救援滑台,遭到北魏叔孫建、長孫道生的阻擊。
  
    2月,北魏叔孫建放火燒掉檀道濟軍的糧倉,檀道濟被迫撤退。北魏安頡攻陷滑台,第二次南北大戰結束。
  
    6月,胡夏赫連定率宗族西遷,遭到吐穀渾汗國的襲擊,赫連定被俘,胡夏滅亡(亡國十七)。
  
    11月,北魏製定法律,確立擊鼓鳴冤製度。
  
    公元432年
  
    7月,北魏進攻北燕,北燕戰敗。
  
    12月,北魏使者李順拜會沮渠蒙遜。
  
    公元433年
  
    4月,北涼王沮渠蒙遜病死,兒子沮渠牧犍繼位。
  
    公元434年
  
    2月,北魏、宋國、氐族土著人展開漢中爭奪戰,宋軍戰斧兵大敗氐族犀甲兵,收複漢中地區。
  
    公元435年
  
    7月,北魏包圍北燕和龍。
  
    公元436年
  
    2月,宋文帝劉義隆以“禍心”之罪誣殺大將檀道濟。
  
    5月,北魏攻陷北燕首都和龍,北燕天王馮弘被高句麗雇傭兵救走,北燕滅亡(亡國十八)。
  
    公元438年
  
    3月,高句麗長壽王高璉殺死馮弘,脫離中國政權管轄,成為境外獨立國家。
  
    公元439年
  
    9月,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包圍北涼姑臧,北涼王沮渠牧犍投降,北涼滅亡(亡國十九)。北魏統一中國北方,五胡十六國時代結束,南北朝時代開始。
  
    12月,北魏崔浩頒布《魏曆》,在北方實施。
  
    公元440年
  
    10月,宋文帝劉義隆聯合殷景仁、沈慶之殺死權臣劉湛,廢掉劉義康的權力,
  
    11月,宋國新權臣殷景仁暴病而亡,劉義隆二次執政。
  
    公元442年
  
    1月,魏太武帝拓跋燾用道教禮節祭祖,引發鮮卑貴族不滿。
  
    公元443年
  
    3月,拓跋燾派使者李敞到大鮮卑山祭祖,將詔書刻在石壁上(鮮卑遺跡最近已經被發現,是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公元444年
  
    12月,宋國實施《元嘉新曆》,可預測日、月食。
  
    公元445年
  
    1月,宋國實施黃鍾三百六十音律。
  
    10月,北魏關中盧水胡人蓋吳造反。
  
    公元446年
  
    2月,魏太武帝拓跋燾在長安發現寺廟中藏匿兵器,崔浩趁機勸說拓跋燾殺盡天下僧侶,拓跋燾發布太武滅佛令,拆除全國所有寺廟,追殺國內僧侶。
  
    8月,北魏平定蓋吳叛亂。
  
    公元449年
  
    5月,宋國彭城太守王玄謨上書要求北伐。
  
    公元450年
  
    3月,拓跋燾十萬軍隊進攻隻有數百人鎮守的懸瓠城,曆時四十二天,不克而還。
  
    4月,北魏《國史》案,崔浩被滅門,株連數千人。
  
    7月,宋國二次北伐,第三次南北大戰爆發。宋軍先頭部隊到達碻磝、滑台、虎牢、潼關一線。
  
    9月,拓跋燾領兵南征。
  
    10月,拓跋燾擊潰滑台王玄謨軍,宋軍先頭部隊全線崩潰。
  
    11月,魏軍多路反擊,進展順利。北魏西線軍張是連提部被宋軍柳元景、薛安都殲滅。宋軍中線劉康祖部被北魏中線軍拓跋仁部殲滅。北魏中線拓跋仁部到達懸瓠、項城、壽陽一線。東線拓跋燾包圍彭城。
  
    12月,拓跋燾主力到達長江北岸,宋軍無人敢擋。拓跋燾於瓜步山上立祠堂作紀念。
  
    公元451年
  
    1月,拓跋燾撤出長江,進攻盱眙和彭城,未果。
  
    2月,北魏全軍北返,殺光宋境雍、徐、兗、豫、青、冀六州所有百姓。一路千裏白地,宋國“元嘉之治”成果遭到破壞。第三次南北大戰結束。
  
    ……
  
    本想模仿三國演義,在全書的最後寫上一首敘事長詩作結尾,可是寫了幾次都不甚滿意。辛棄疾的《永遇樂 京口北固亭懷古》倒是有些扣題,文采氣勢也都不錯。但是經過反複斟酌後我認為:寫《五胡錄》的目的,不是為了宣揚所謂的金戈鐵馬、氣吞萬裏的壯誌,也不是為了推崇那些舞榭歌台、封狼居胥的英雄,有道是“萬姓瘡痍合,群凶嗜欲肥”,英雄們會因為自己的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而煩惱,會因為居住在尋常巷陌老矣尚能飯否而煩惱,會因為殺人太少比不上孫仲謀寄奴佛狸廉頗而煩惱。但英雄們在煩惱之餘似乎都沒有閑暇來想一想,他們的英雄壯舉都是用千千萬萬個普通人的生命換來的。亂世中的百姓,一條命的價錢抵不上一斤大米;戰場上的士兵,一條命的價值還不如一條麻袋。他們需要的究竟是安定的生活,還是為那些聖人和民族英雄去慷慨赴死?這不能不令人深思啊!
  
    最後,選取唐代詩人曹鬆《己亥歲》的後兩句和陳陶《隴西行》的後兩句,攢成一首詩,權且當作本書的結尾。
  
    憑君莫話封侯事, 一將功成萬骨枯。
  
    可憐無定河邊骨, 猶是春閨夢裏人。
  


作者:jk1019 回複日期:2007-9-22 3:42:32 
  讀《五胡錄》之煮酒論英雄
  
   
  
    東晉一司馬一家子
  
    司馬懿一向以老謀深算著稱,他的兒孫輩也都是善於玩弄權術的人(司馬氏家族對權術的駕馭技術,似乎是呈現了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司馬炎的趨勢,一代不如一代),但到了晉惠帝司馬衷的時候他卻像是發生了基因突變一樣成了個低能兒童,這不能不說是對唯血統論的一大打擊。
  
    西晉永嘉之亂後及至劉聰攻陷長安,司馬衷這一支在戰亂中已接近滅絕,繼承晉朝衣缽的是琅邪王司馬覲的兒子司馬睿,司馬覲的老爹司馬伷,在三國演義裏是作為一支滅吳部隊的指揮官出場的。司馬伷是司馬懿的兒子,這樣到第四代司馬睿,在晉朝皇族裏血統已經是遠得不能再遠了。如果不是有“八王之亂”這樣的契機,司馬睿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混上東晉開國皇帝的寶座。
  
    關於司馬睿的身世,最著名的一種說法是在當年司馬懿還沒發跡前,他曾請著名的星象家管輅為其占卜子孫的運勢,管輅占卜一番後得出的結論是“牛繼馬後”。司馬懿當時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後來等他當上了權傾朝野的大丞相後,手下有個功勳顯赫、名叫牛金的大將,引起了司馬懿的猜忌。司馬懿堅持認為管輅的預言將應驗在這位牛金將軍的身上,就使壞派人請牛金赴宴,用毒酒將他毒死(其實在《三國誌》遊戲裏麵牛金還是挺能打的,武力是81或82呢!牛金曾參加過祁山戰役,作為魏軍主力擊退了諸葛亮、馬岱。他還作為司馬懿的嫡係精銳參與剿滅遼東公孫淵的戰役,官至後將軍。職務不算小了,不明白《三國演義》裏為什麽沒提他?)。後來過了N年,司馬覲的府上雇傭了一個小公務員名字也叫牛金,據說這位小牛長相秀美,和司馬覲的妃子夏侯氏勾搭成奸,生下了司馬睿。此為“牛繼馬後”的來曆。
  
    看了這個東東大家不要當作笑話或野史,因為這是堂而皇之地記載在正史上的(事見《魏書列傳》第八十四。關於魏書的地位問題,存有很多疑問,《魏書》在曆史上一直被定性為“穢書”,因為作者魏收為人口臭,寫東西時喜歡專門揭別人的瘡疤。但《魏書》上記載的大部分曆史可信度都比較高,比如“大鮮卑山”古跡,到現在才發現,沒發現之前也一直遭到抨擊,認為南北朝時期不可能有穴居時代曆史的記載,而且北魏力求成為中原之國,也不大可能會對祖宗從前住山洞過茹毛飲血的生活大肆宣揚等等)。這樣一來,東晉十一位皇帝大部分都有的智商問題,似乎得到了比較合理的開脫(但好像還是解釋不了晉惠帝司馬衷為什麽會是個白癡這個問題)。
  
    本文無意研究血統和政績的關係,隻想回頭看看這個一直為後人所詬病的奔放時代:玄學和門第觀念盛行的東晉時期。
  
    東晉也算是中國曆史上最獨特的朝代之一,官員和人民的精神信仰並不是興於漢朝、後來幾乎統治了整個封建王朝的儒家思想,而是來源於道家思想和神秘主義的玄學。從而造就了一個絕跡於後世的名詞:魏晉風度。
  
    在玄學思想占統治地位的東晉,可謂中國兩千年封建曆史中最為“民主自由”的時期,這時候的中國人血統最為純正,但他們的表現卻也最不像後人心中正統的中國人;他們大部分人都純潔得可愛,絕對沒有後世的那種引人發噱的宿儒酸秀才形象(本係列的文章,談及中國封建史如非特指,一般指秦朝以後時期)。下麵就舉一個典型的東晉傑出青年作為例子:
  
    潘嶽(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貌比潘安”的那個潘安)以風流倜儻放蕩不羈出名,是西晉著名的賈氏智囊團“二十四友”之一,也是當時洛陽城裏最著名的明星兼大才子,更是許多少年人心中的偶像。他出行的時候坐著大車,身佩長劍一路撫琴,後麵必定有一大群狂熱的妙齡少女緊隨其後向其投擲花果絲帕等。(《晉書》當中關於他的一段介紹就非常搞笑,“嶽少時常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之者,皆連手縈繞,投之以果,遂滿車而歸。時張載甚醜,每行,小兒以瓦石擲之,委頓而反”。^O^)
  
    東晉時期人們的審美觀、人生觀和價值觀都和別的時代很不一樣。還有女權問題,從唐朝開始,婦女的活動就逐漸受到限製,到了明清時期終於演變成婦女不出家門、不準拋頭露麵的規矩。而根據潘嶽的故事我們可以看出在晉朝,當時的女子是可以隨便外出結交朋友的。比如《晉書列女》(注意是列女而不是烈女)裏收錄女子,沒有單純褒揚婦女不改嫁行為的。不過《晉書》已經開始把婦女不改嫁看作是一種好的行為,而《晉書》以後的書裏,“列女”就逐漸變成了“烈女”。
  
    閑話扯了這麽多,其實最主要是想說說東晉的那種獨特的政治製度。從司馬睿開始的東晉王朝,每一任皇帝都沒有真正地掌握過政權,而是由一兩個權臣全權代理。而且權臣的權力在大多數情況下都要受到來自朝廷其他官員的製約。這種君主無權,重臣掌權且受到朝廷製約的政權模式,在某種意義上似乎可以看作是中國式的“君主立憲製”。對應英國或日本的君主立憲政權來看,皇帝就是女王或天皇,權臣是首相,相應地朝廷就是議會(純屬個人觀點,列位看官,請多多包涵些則個)。
  
    東晉掌權的諸大臣們手中的權力一般是終身製的,但卻不能世襲。凡是想世襲的必定會遭到來自朝廷的打擊。比如擁兵造反的王敦,囚禁皇帝的祖約、蘇峻,自稱皇帝的桓玄,都先後被來自朝廷的其他大臣所撲滅,而這些戡亂立功的大臣一般會取代被推翻的權臣的地位,成為新的權臣。
  
    在這種製度下,大臣要想保住自己的權力,就不得不跟朝廷進行一番討價還價,並做出種種妥協和讓步,即使是強大似桓溫、睿智如謝安等也經常和朝廷扯皮搞鬥爭。由於這種鬥爭常常會持續不斷,也就促使得能當上大權臣的大臣腦子都不太笨(用進廢退?)。回顧東晉一百年的曆史,成為權臣的人無論是王敦、祖約、桓溫、桓玄、劉裕等武將出身的,還是王導、庾翼、謝安等文人出身的,或者庾亮、褚裒、司馬道子等麵人出身的,他們的共同特點就是善於搞內鬥,不擅長內鬥的祖逖就被剔出權力圈。
  
    這種內鬥並不全是壞事,從小處來說使得東晉權力的接力棒始終處在流動的狀態,動就有活力,也會形成一種動態的平衡,不稱職的官員一接近這個權力圈就被刷出去了。這使得漢族大朝代多次出現的宦官政治(對比一下漢、唐、明)在東晉從沒出現過(廢話,宦官是倚仗皇帝權勢的,皇帝都沒有權力,宦官又怎麽牛得起來呢?),也沒有出現奸臣政治(對比一下李林甫、蔡京、賈似道、嚴嵩、和珅)。從大處說這也讓東晉在北方強大的武力壓製下始終未倒下,還能夠組織起多次有效或無效的反撲。對比後來的南宋時期,毫不懷疑南宋的國力要比東晉強大的多,金和蒙古的實力與南宋的對比也絕沒有東晉和前秦的對比懸殊大。在同北方少數民族政權的鬥爭中南宋始終處於弱勢,而東晉卻始終維持著對北方的攻勢,並且越到後期東晉的戰鬥力就越強大。
  
    繼續向下推導:如果劉裕隻是維持了這種權臣製度沒有推翻東晉的話,東晉是否有收複失地的可能而建立一個君主立憲製的大國呢?好像不是沒有可能的啊。那麽症結到底出在哪裏呢?
  
    這恐怕還得回頭從玄學和門閥製度上去找原因,詳細分析咱留著等到後麵有關的地方再細說。
  
    匈奴劉淵、石勒
  
    《五胡錄》裏麵劉淵僅在第二章前三節中出場,是個著墨不多的人物,但在中國民族史中劉淵的地位卻非常重要。因為他建立了少數民族在中原地區的第一個強大的帝國:匈奴漢國,由此拉開了中國漫長的漢族政權和少數民族政權對峙的曆史,一直延續到清朝滅亡。
  
    劉淵受漢族文化的影響很深,他和兒子劉聰、侄兒劉曜都是文化程度很高的匈奴貴族,他少年時就作為匈奴部落的人質在洛陽城居住。由於劉淵聰明好學,受到當時把持曹魏大權的司馬昭的讚賞,這樣一來劉淵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出名了(出名要趁早,好像是張愛玲說的吧)。劉淵外貌英武,身材高大,走起路來威風凜凜、相貌堂堂。他待人接物也是既大方,又威嚴,和當時洛陽城裏受到吹捧的那些白臉秀才如王戎、嵇康等完全是兩種風格,這在崇尚奢華浮躁的晉朝簡直是鳳毛麟角的異類。晉武帝司馬炎即位後,甚至有人建議派劉淵帶兵去滅吳,並打包票一定會成功。由於劉淵的外貌一看就屬於那種所謂的“帝王之相”,理所當然地遭到許多人的反對,認為劉淵“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千萬不可大用,“以匈奴之勁悍,元海(元海是劉淵的字)之曉兵”,一旦握有兵權,就會“蛟龍得雲雨,非複池中物”,到時候天下絕對沒人能製服得了他。結果無論是滅吳還是平定羌族、氐族等的叛亂,劉淵都隻能幹瞪眼看著比他年紀小的人建功立業。
  
    劉淵小時候在洛陽城曾被托付給晉朝大將王渾照料,劉淵和王渾的兒子王戎(也是個神童)比較合的來。王戎是所謂“竹林七賢”之一,當時擔任了西晉滅吳部隊一路人馬的指揮官。等王戎得勝還朝回洛陽的時候劉淵在郊外河邊設宴為他接風,不久大家都喝多了,劉淵見連王戎這號人物都能立功受賞而自己仍然籍籍無名,不由得縱酒長嘯,聲調慷慨悲壯,聽到的人都掩麵流涕。可巧司馬炎的弟弟司馬攸從旁邊經過,聽了劉淵的嘯聲後大為驚異,急忙跑到司馬炎那裏說:“陛下這回不除掉劉淵,微臣認為此人必定是將來的心腹大患!”
  
    湊巧王戎的老爸王渾正好也在場,他害怕兒子王戎會受到牽連,急忙解圍說匈奴失勢已久,劉淵又忠厚老實,如果無緣無故就殺掉他,必定會惹出大亂子來,微臣願以性命擔保劉淵不會造反。這樣才救了劉淵一命。
  
    劉淵雖然沒有被司馬炎處理,但根據封建王朝的管理方針,誰要是臉上長個“帝王之相”的話,那他這輩子就別想得到重用了,所以劉淵混到五十歲也僅當上了一個官階很低的寧朔將軍,而且還是暫代的,擔任鄴城鎮守官員成都王穎的參謀。至於他的正式頭銜:匈奴部落的五部大都督,聽起來很嚇人,但卻沒什麽實際意義。因為匈奴人早就沒有自己的地盤了,五部匈奴都是租用的晉朝的土地放牧,劉淵僅是這五幫人的頭(照規矩匈奴的王爺至少也應該由朝廷再給封個王位,但劉淵的職務實在低得可憐,僅僅是給外郡鎮守當幕僚)。
  
    又得回頭研究一下匈奴了。
  
    我們所說的五胡十六國,“五胡”指的是匈奴、羯、鮮卑、氐、羌,但追根溯源來看,這“五胡”其實隻有三胡。氐族和羌族的源頭都是一支發源於青藏高原上的部落,而羯族則是匈奴的一支。再說這個“胡”字,其實也有兩重意思。“胡”在大方向上泛指北方和西北方的少數民族,但從小處來說,卻是特指匈奴,或者是占據河套陰山一帶的少數民族。比如司馬懿說:“並州靠近胡人,好為之備”就是說山西這地方靠近匈奴,要積極作好戰備工作。還有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就應該是向匈奴學習騎射。那麽,石勒出身的羯胡、沮渠蒙遜和蓋吳的盧水胡,還有赫連勃勃出身的鐵弗,都代表著匈奴的一支。也有稱鮮卑胡、氐胡、羌胡的,但始終沒有流行,太拗口。
  
    匈奴和中國較量了五百多年,很長時間內都是中國最大的敵人。但在中國漢族王朝國力的增強和匈奴自身內亂以及來自貝加爾湖以北的新興鮮卑人的三重壓力下,到魏晉時期匈奴已經是徹底衰落了,在漢族王朝有意的分化瓦解下,其族人散居到了北方各地。劉淵是匈奴大單於的嫡係長支後代,作為五部大都督,能指揮動的隻有左國城附近的本家。而那些盧水胡、羯胡什麽的,恐怕對這個名義上的大單於聽都沒聽過。
  
    和司馬睿一樣,如不是有“八王之亂”這樣的契機,劉淵隻能在五部大都督的虛名之下終其一生,也隻可能作為一個外族的無名小官放到《晉書四夷卷》中的“北狄”部分一筆帶過,至少《晉書》上絕不會把他和他的兒子、侄兒都拿出來單列一卷。但曆史總是如此讓人無法捉摸,它總能讓英雄們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
  
    劉淵和他的左膀右臂兒子劉聰和侄子劉曜都是博學的知識分子,這使得他們這支造反力量很快就從數百支或大或小的叛軍中脫穎而出。再加上劉淵這人神秘的魅力,劉淵的匈奴漢國不久就成為北方叛軍的領袖,幾乎把所有的造反派都收羅於自己的麾下,其中就有一位叫做石勒的羯人。
  
    論及背景,石勒是十六國時期出身最低賤的,放眼整個中國曆史恐怕也是如此。成漢開國君主李特父子的出身是氐族流民領袖,也就是氐族丐幫的幫主,他好歹還算是個自由人。劉裕的出身是短工,赫連勃勃最落魄的時候曾經和他的好哥兒們叱幹阿利一起給後秦當看城門的小兵,這都比石勒的奴隸出身要強的多。但石勒卻實現了連奴隸主們都不見得敢想的文治武功,成為十六國時期第一位統一中國北方的後趙帝國的開國皇帝。
  
    石勒出身極其卑微,亂世中他被瘋狂斂財的軍閥們從山西武鄉賣到山東茌平當奴隸(毫無疑問這種掠奪豬仔的方法奴隸死亡率會很高)。石勒和另一個奴隸兩人共戴一枷(可惜沒法弄清楚另一位奴隸的下落,否則依著石勒的脾氣,必定會對這位難兄難弟加以重賞),徒步穿越太行山,很難想象,如果石勒中途死掉的話,中國曆史將會是一副什麽樣子。但經過種種艱難困苦的磨礪而能幸存下來的人必定會蔑視一切困難。
  
    石勒逃亡後落草為寇的時候連個名字也沒有,他所投靠的強盜頭子汲桑隨口給他取了個叫做“石勒”的名字,擔任一支小分隊“十八騎”的頭頭,靠劫掠為生,每月要留夠孝敬山大王的份額後才能輪到他們吃、喝、用。再看這個十八騎,王陽、夔安、支雄、冀保、吳豫、劉膺、桃豹、逯明、郭敖、劉征、劉寶、張曀仆、呼延莫、郭黑略、張越、孔豚、趙鹿、支屈六,這些奇怪的名字,恐怕一大半都是汲桑隨口造出來的。但這幫人後來幾乎都成為石勒所建立的後趙帝國的名將。
  
    石勒很有自知之明,當上皇帝後並沒有費勁心機地給自己附會一個高貴的祖宗(對比一下那個整天把中山靖王劉勝掛在嘴邊的劉備,嘿嘿),也沒有像大多數得誌者那樣把知道自己底細的見證人全都不露聲色地除掉,而是正視這段有些丟人的過去,從不掩飾,這樣反而得到了百姓的尊重,(當然,那個隻注重門第出身的東晉朝廷會因為這樣卑賤的人、這樣卑賤的民族竟然成為中原的主人而大為驚訝,又沐猴而冠了,又燕雀居於堂了,於是發了一通“暴虐奸凶,假鳳圖而竊號”的感慨後,不得不渾嗣忠謹,舉衣冠而南渡。隻是衣冠南渡之後從沒有人去反省為什麽南渡,所以在中國曆史上隻有一而再、再而三地繼續南渡)也得到了大臣們的讚頌:“陛下神武籌略邁於高皇,雄藝卓犖超絕魏祖,自三王已來無可比也,其軒轅之亞乎!(以下略去頌詞若幹字)”
  
    讓人感慨的是,麵對這些撲麵而來的吹捧、溢美之辭,石勒並沒有醺然陶醉,也沒有因為自己沒文化不識字,聽不懂這些把肉麻當有趣的頌詞而惶惶然。他給自己了一個在曆史上比較恰當的定位:“人豈不自知,卿言亦以太過。朕若逢高皇,當北麵而事之,與韓彭競鞭而爭先耳。若遇光武,當並驅於中原,未知鹿死誰手。大丈夫行事當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終不能如曹孟德、司馬仲達父子,欺他孤兒寡婦,狐媚以取天下也。朕當在二劉之間耳,軒轅豈所擬乎!”
  
    這樣的男兒怎能不讓人敬重?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