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蜀的國力對比和蜀攻魏守的形成
(2007-09-28 12: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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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以一州之地,與曹魏九州相抗,看起來實在是眾寡懸殊。然而蜀軍在祁山上自來自去,始終采取戰鬥攻勢。對此現象,曆來爭論很多,本文將闡述曹魏和蜀漢的國力對比,並就此對蜀攻魏守的現象作出解釋。
曹魏的國力,並沒有一眼看去那麽強大。漢末戰亂頻繁,人口銳減,甚至百不餘一,大部分地區都出現了地廣民稀的情況。比較而言,中國北方戰亂最為頻繁,人口死亡也最為嚴重;而南部(吳國),西南部(蜀漢),東北部(公孫淵)受戰亂之害較輕。同時,大量逃避戰亂的人口自北方南遷或者避入遼東,也加劇了三國人口分布密度的不均衡。北方地廣民稀的恐慌,到三國結束也沒有緩解,司馬懿平遼東,“中國人欲還舊鄉恣聽之”;司馬昭滅蜀,“勸募蜀人能內移者,給廩二年,複除二十歲”,司馬炎滅吳,“將吏渡江複十年,百姓及百工複二十年”都是很好的證據。而孫權屢次出兵,都以擄掠人口為重要目標;諸葛亮從祁山撤退,也拔西縣千家以實漢中。足證在人口耗減相對較輕的蜀和吳,同樣存在地廣民稀,勞動力不足的情況,以致於要通過強行遷徙來掠奪敵國勞動力。
因此,漢末至於三國的割據勢力真正缺乏的,不是土地,而是人口。國力的大小,既不在割據了幾州,也不在占領的土地廣狹。關鍵在於各自占有多少勞動力。曹操初得冀州,即翻錄戶口簿查人口數量,正是為此。
蜀漢景耀六年(263年),有戶二十八萬,口九十四萬。同年,曹魏有戶六十六萬,口四百四十萬。以戶計,曹魏戶數僅為蜀漢兩點三倍。鑒於諸葛亮死後蜀漢政治不如前時清明,而曹魏則在司馬父子當政後節用興利,民眾負擔較前代為輕,因此推定諸葛亮當政期間魏蜀的戶比例不會高於這裏的二點三倍。(取戶數而不取口數對比的原因:蜀漢263年上交的戶口簿,平均每戶隻有三點三人,律以東漢以來的大家族很不合理,隻能解釋為農民隱瞞人口,逃避賦役。諸葛亮執政時,事必躬親,脫漏戶籍尚不容易,後期宦官弄權,這種現象就嚴重了。但隱瞞人丁容易,隱瞞戶口難。所以取戶數對比更能得其真實)如果認為蜀漢百姓的平均生產能力與曹魏相若,則曹魏總國力當在蜀漢二點三倍左右。更何況蜀漢民眾本比中原富庶,益州本天府之國,所經戰亂,又遠較北方為輕,劉璋時,益州豐實,時俗奢侈,富戶至侯服玉食。劉備取蜀,還能取民間金銀財物賞賜功臣,足見其富實。諸葛亮將蜀錦收歸國家經營,也大大增加了政府的財政收入。
曹魏以蜀漢兩倍多的國力,要守衛數倍於蜀漢的邊境線。要在襄陽,合肥和吳對峙,此外還得防衛烏桓,鮮卑,匈奴等少數民族和遼東的公孫淵,這都要求有數量龐大的軍隊。曹魏全國的兵力,較曹操時期大大增加了,極盛時不下六十餘萬(司馬昭上書:“今諸軍可五十萬,以眾擊寡,蔑不克矣”,合內外居留,不下六十萬)
為了保證國防,這支數量強大的軍隊不能不維持下去,但國力不夠,全國勞動力太少,隻有蜀漢兩倍多(軍隊卻接近四倍)軍費就成了問題,怎麽解決?一個辦法是開源,大興軍屯,讓這支軍隊自己解決部分糧食問題,但隨之而來的問題是兵戶負擔加重,經濟地位日益低於郡縣編戶民,戰鬥力隨之下降,這也導致了從曹魏到東晉世兵製度的逐漸瓦解。
另一個辦法是節流,從各方麵削減財政的支出,曹魏的大臣除了極力諫阻皇帝奢侈浪費外,在對外政策上也一再強調慎重用兵。曹魏幾乎每次主動出擊,都遭到多人反對。這種景象,在蜀漢和吳國是見不到的。他們要求偃武務農,要求削減軍隊數量,主張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這種說法,看起來迂腐得可笑,實際上是與曹魏在國力上的困境是相適應的。杜恕在明帝太和年間的上言反對使用掌管軍事,因此無法專心農事的鎮北將軍呂昭領冀州,對曹魏現狀的議論頗具代表性,錄在後麵:
帝王之道,莫尚乎安民;安民之術,在於豐財。豐財者,務本而節用也。方今二賊未滅。戎車亟駕,此自熊虎之士展力之秋也。然?#124;紳之儒,橫加榮慕,搤腕抗論,以孫、吳為首,州郡牧守,鹹共忽恤民之術,脩將率之事。農桑之民,競幹戈之業,不可謂務本。帑藏歲虛而製度歲廣,民力歲衰而賦役歲興,不可謂節用。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喪亂之弊,計其戶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然而二方僭逆,北虜未賓,三邊遘難,繞天略匝;所以統一州之民,經營九州之地,其為艱難,譬策羸馬以取道裏,豈可不加意愛惜其力哉?以武皇帝之節儉,府藏充實,猶不能十州擁兵;郡且二十也。今荊、揚、青、徐、幽、並、雍、涼緣邊諸州皆有兵矣,其所恃內充府庫外製四夷者,惟兗、豫、司、冀而已。臣前以州郡典兵,則專心軍功,不勤民事,宜別置將守,以盡治理之務;而陛下複以冀州寵秩呂昭。冀州戶口最多,田多墾辟,又有桑棗之饒,國家徵求之府,誠不當複任以兵事也……往年牛死,通率天下十能損二;麥不半收,秋種未下。若二賊遊魂於疆埸,飛芻輓粟,千裏不及。究此之術,豈在強兵乎?武士勁卒愈多,愈多愈病耳。夫天下猶人之體,腹心充實,四支雖病,終無大患;今兗、豫、司、冀亦天下之腹心也……
曹魏的兵民比例最高的時候,接近蜀漢的兩倍,雖然采取了開源節流的手段,如此高的兵民比例還是不可避免的給民眾帶來沉重的負擔。所以盡管統治者一再通過巡行各地,問民疾苦,賑濟貧民來收買民心,各地的農民起義還是先後發生了十多次。而鎮壓起義,又構成了新的軍費開支。
不難理解,為何司馬懿伐遼東,發卒四萬人,而大臣卻以“役費難供”不讚同;為何稍後的曹爽伐蜀,也僅僅調發了六七萬軍隊。一言以弊之,窮!可以相互對比的,諸葛亮北伐,卻往往能出動十餘萬。
經過司馬父子修養生息,節用興利數十年,然後興伐蜀之役,可謂誌在必得,然而軍隊總數,還是隻有二十萬。據此推究,終曹魏一代,用於西線的兵力最高也不可能超過二十萬了。
為何諸葛亮能以一州之眾以抗曹魏九州,而屢次出師不已。為何諸葛亮屢出漢中,都盡力尋找和魏軍主力的決戰。並非諸葛亮窮兵黷武,也並非是以攻為守。隻是因為此時曹魏國力非但沒有很多人認為的那麽強大,反而因為戰線過長顯得國力不足。諸葛亮之意,不過也是因其困弊而伐之。而曹魏君臣堅壁避戰,以致於演出千裏請戰,執節入營把戲也不過是出於同樣的原因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