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懺悔了嗎？

你懺悔了嗎？

我今天談一對兒客戶。他們是一對患難夫婦，五六十歲的樣子。是一位弱者和另一位更弱者生活在一起。

男的叫M，患精神分裂症，但相貌英俊，體型修長。女的叫N，有嚴重口吃。他們倆都領政府救濟金。當我被介紹給他們時，他們家裏很亂，像兩個四五歲的孩子在一起生活。孩子不會整理家務嘛。我當時都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說他們像孩子很確切，不太會幹活，但喜歡玩遊戲。吃飯的碗不洗，下次吃飯時，稍微用清水衝衝再用。就這一對兒，相濡以沫30年了，有趣吧？我真奇怪，他們竟然還活著。生命多頑強啊。

因為像孩子，還可以自己決定花錢，那就買玩具。家裏的家具和衣服都是最好的，而且有童趣氣息，還有很多精美的畫冊。

他們還是動物權利維護者。M對我非常禮貌紳士，N則說話直來直去。她說，聽說你過去是研究大腦的，你是不是殺過動物。我突然就語塞了……我是素食者，不吃肉的，就是愛動物啊。你曾經殺動物嗎？殺……過老鼠。你知道你錯了嗎？我……知道我錯了。你懺悔了嗎？我每天都為我過去的殺生行為懺悔，祈求上帝饒恕我。N的臉上露出了特別欣慰的笑容。

她的問話是不是很像一個孩子，自己占理以後，連續的質問對方。我也像一個孩子，認真回答問題。我是真誠的，我確實為我過去的殺生行為懺悔。

在陪伴我媽媽最後的日子裏，我反省很多。我一生做研究，卻救不了自己的媽媽。那些老鼠也白死了，一切都那麽徒勞，毫無意義，浪費生命。

每次想起和N的那段對話，我都有融入童話世界的感受。童話世界，真誠簡單。

我盡可能地幫助他們收拾家務，可他們卻喜歡和我聊天，當然是像孩子一樣的對話，比如什麽動畫片了，什麽遊戲了，什麽著名曲目了。對了，他們有點像藝術家的思維。唉，我接觸的藝術家都像孩子，生活能力可低了。

他們講了很多遊戲，我都沒玩過。他們於是很同情我，執意送我一個玩具，Boggle，並且囑咐我說，一定要跟你丈夫睡覺前，在床上玩。那就是兩個孩子，自由自在地，坐在被窩裏，你搖搖，我搖搖，一起做的字母遊戲。

在某些方麵，他們的腦子又比其他客戶清晰。我說的什麽，他們都記住。下次去，他們會問，你和你丈夫玩Boggle 了嗎？是不是在床上玩的？是不是很好玩？

M 說他用藥物控製病情。我知道那藥物非常猛，能把人打蔫，所以病人就不瞎跑了，但生理上很受罪，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N 力所能及地工作，她為她的客戶照顧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