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的黑幫的電影
一年一度的奧斯卡來了，寫一點東西來湊個熱鬧。但這個題目太大，美國這種電影太多，不斷有新的，隻是隨便聊聊。就說三個吧，《教父》The Godfather，《美國往事》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n 和《盜亦有道》goodfellas。
《美國往事》在中國名氣很大，可能因為進入中國時間早而有關，在美國並不突出；《盜亦有道》在美國是公認的經典，但在中國就一般般；而《教父》恐怕在世界上都是名氣極大，是那種史詩級的影片，無人能出其左右。
魯迅曾經說過一段名言：《紅樓夢》是中國許多人所知道，至少，是知道這名目的書。誰是作者和續者姑且勿論，單是命意，就因讀者的眼光而有種種：經學家看見《易》，道學家看見淫，才子看見纏綿，革命家看見排滿，流言家看見宮闈秘事…..。
所謂名著都應該是這樣，作家隻是講故事，你看到了什麽是你自己的事。正因為是名著，也就是說較好的寫出了萬般人事，所以才能各人看到的東西並不相同，原因是這個世界在各人眼裏本來就是不同，那種小時候老師講的所謂主題思想不過是盲人摸象罷了。所以說，我還是可以講一講自己看到了什麽。
簡單一句話，《教父》講的是一個人和命運纏鬥而最終失敗的悲劇；《美國往事》是男人之間的情意；《盜亦有道》則告訴我們黑社會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首先聲明一點，我說的男人的情意不包括那個意思。《美國往事》出來的時候，同性戀在美國還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登不得大雅之堂，要是現在來拍，沒準會來一段，但那時隻有男人之間的恩怨情仇。
《美國往事》有兩個特點，首先，它的結構在那時還是十分獨特的，不像另外兩部是從早到晚，而是倒序，插序，所以得頭腦清楚，才能理得出時間線索；其次，節奏太慢了，現在的人不見得有那個耐心，盡管畫麵和音樂都美。總而言之，是一部藝術範兒十足的電影，不是快餐。
我看這部電影的時候還是在80年代的國內，的確不是一般震撼，不光是裏麵有相當真實的強奸，而是那個調調，從敘事手法，色彩配樂到演員的表演水準，都不是以前我看的電影能夠相比的。從頭到尾都是一種淡淡的傷感，為失去的愛情還是兄弟，也許是自己的青春，說不清楚。也許正是說不清楚，才是格外的感人。
在《教父》第二集中，教父居然把自己的親哥哥給殺了，實在是太過分了，但這不過是我們一般人的想法。從電影裏看，是教父不能原諒哥哥的背叛，但這隻是一個原因，恐怕更重要的原因是在小說裏交代的。當教父殺掉他的妹夫的時候，他的太太不能理解，認為那個家夥完全不能威脅到教父，為什麽要他的教子失去父親呢。這時軍師對她說了一段話，大意是教父不可能放過妹夫，因為背叛者必須得處決，這是一種規則，如果教父不這樣做，那麽其他的人就會認為教父軟弱，腦筋壞掉了，那麽必然就有人想取而代之，自己就會在險境，而黑幫內部就可能會有一場天翻地覆的腥風血雨，人人都可能有危險。這完全能解釋為什麽教父要殺掉自己的哥哥，這個事情讀一點中國曆史就好懂了。
教父就和中國的皇帝有些相似，都是建立在暴力基礎之上的獨裁者，在中國曆史中，皇帝殺兄弟太多了，甚至殺兒子都不稀罕，原因就在於此。所以說，那些指望獨裁者成為開明君主的中國人歇歇吧，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獨裁者不可能寬容或者善良，因為那就會早就被人幹掉了。所以說，教父殺哥其實是有幾分無奈的，從電影裏看不出來他什麽時候決定殺掉哥哥的，隻看到他仇恨的目光。我以為從知道背叛的那一時刻，他就知道哥哥必死無疑，他仇恨是因為哥哥把他逼上了這一條自己不願意走的路。
小教父一生都在想方設法從黑社會中抽身而去，但卻越陷越深，不得不走上一條不歸路，到最後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去。人無法戰勝命運，這是古希臘悲劇的主題，西方的悲劇就是從這裏起源的，所以這是永恒的悲劇。
到我這個年紀，越來越相信因果報應了，因為我看到了太多整人的不得好報，從身邊到那些顯赫而無限榮耀的人物。老教父是在和孫子玩耍時死去，在快樂中離開世界是一種幸事，而小教父死時卻無限的淒涼，因為他比他的父親要更不可原諒，處心積慮的殺掉自己的親哥哥就應該如此，我覺得挺真實。
《教父》和《美國往事》都有美化黑社會之嫌，他們都很有智慧和眼光，忠誠勇敢等等等，但這都不合乎事實，大家隻要看一看那一些紀實的東西就知道了。這兩部電影並不是在敘述真實的黑社會，而是以這個題材在說事情。這是因為普通人的生活單調而無聊，不過是一些油鹽醬醋罷了，而黑幫就完全不同，生死就在一線間，大起大落，精彩而吸引人，也容易表現人性的複雜。
而《盜亦有道》就不同了，“劇本改編自美國作家尼古拉斯·派勒吉以真人真事為題材所撰寫的1986年非小說著作《Wiseguy: Life in a Mafia Family》。電影敘述了美國曆史上黑幫名人亨利·希爾與他的朋友在1955年至1980年期間的興衰史，生動而逼真地勾勒出黑道人物獨特的生活形態和與眾不同的價值觀。”《維基百科》也就是說，它才是建立在真實的事件之上的。
首先，他們都有一種不能控製的暴力衝動，心情不好看誰不順眼的時候，就可以把人殺掉。他們相互的關係基本建立在相互利用之上，如果危險到自己，那怕威脅到自己的利益的時候，哥們義氣是立刻不見了的。忠誠更是扯淡，美國黑幫現在已經遠遠不如以前，重要原因就是那些重大的打擊幾乎都是有人反水，高層出現了汙點證人，幾十成百的進監獄，從此一蹶不振。
羅素出生於英國最顯赫的貴族家庭，一生都有些養尊處優，但一戰時因為反戰而進了監獄於是領教了刑事犯是什麽樣子。按照他的理解，那些人都有智力和性格上的缺陷，不然不至於此。他的意思是，如果一個人真正性格和智力上超群，就應該去做政治家，呼風喚雨，一樣能夠控製人而品嚐到權利，或者到華爾街去做大佬，名利雙收。其實黑幫的目標無非也就是這些東西，如果不是有缺陷，有更好的辦法為什麽要把自己陷入危險之中呢。
在《教父》和《美國往事》中，黑幫頭子的晚年懺悔也許讓人要掉眼淚。但是，這卻沒有一點點真實的影子，大家要讀了那些紀實的東西就知道，沒有黑幫頭子會懺悔，如果有什麽後悔，那就是想自己應該更加的心狠手辣，不然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因為教父絕大多數隻有兩個結果，不是被人幹掉就是在監獄裏死去。
不過這也合情合理，在以性命相博的遊戲之中，哪裏能不心狠手辣。
今年的奧斯卡提名電影看了兩部，《三塊廣告牌》和《華盛頓郵報》，可以說失望之極。前者不知道在說什麽，後者一點都不尊重曆史事實，不過那個導演一貫如此，除了他早年的《紫色》以外，我一向認為他煽情過了分。
首先，《華盛頓郵報》的諸位斷然沒有一點點進監獄的可能，因為美國政府不能判誰的刑，隻有美國法院才能。當《紐約時報》登了泄密文件以後，紐約的聯邦法院根本沒有認為登是違法，而是給了一個很短時間讓聯邦政府趕快拿出具體的東西，來證明刊登危及到了美國軍隊。誰都知道那是一個曆史文件，政府哪裏拿得出來，這不過是給政府一個麵子。最後是聯邦政府上訴到了最高法院，是因為華盛頓聯邦法院連臨時的禁令都不給，直接駁回了美國政府。在這一點上電影在誤導觀眾。
其中還有一點我認為非常重要的電影有意不提，為了表達主角（主編湯姆.漢克斯）的偉大。實際上報紙登什麽不登什麽，是主編說了算，老板根本不能幹涉報紙的運行，當然，老板可以讓主編走人，美國的報紙一向如此，這是基本規矩。實際情況是主編到後來對發不發有些猶豫，因為這樣的行為可以說是直截了當和美國政府作對，《華盛頓郵報》與《紐約時報》不同，是一個華盛頓本地的報紙，實際上主編老板都是那個圈子裏的人物，與政客彼此都是朋友，所以說也許有些為難。不能說有什麽危險，現在《紐約時報》和CNN與美國總統對著幹，哪裏有什麽風險。所以可以認為，主編考慮到老板在華盛頓政客之中有太多關係很深朋友，這樣是在照顧老板的麵子，或者有一點自己推卸責任，可以推說是老板決定的，所以要問老板。到底為什麽，我不是主編，所以不知道。
其實這時底下出了亂子，因為那些記者全部要造反。帶頭的是《華盛頓郵報》的當紅名記者，說如果不登，他就辭職，還要廣而告之。當然，這是《華盛頓郵報》無法麵對的，當時很多報紙在轉載《紐約時報》（電影隻說轉載《華盛頓郵報》），想拿到這個文件自己登，而《華盛頓郵報》卻膽怯了，這不光是丟人的問題，而是涉及到報紙的訂戶和在記者同行眼中的形象，這是關係到報紙生死問題。所以兩害取其輕，老板決定發。
當然，我並不想貶低他們，堅守自己的職業操守和良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和政府，政客徹底鬧翻還是可能有難以預料的結果。在這個事情中真正的英雄是泄密者，當《華盛頓郵報》的一幹人在慶祝自己的“普利策獎”的時候，這個老兄卻法院接受審判，真正危險的是他。這人原來是共和黨的精英，年輕有為，很多人認為他是共和黨的明日之星，他為了美國民眾知道真相而自毀前程，他是不可能從政了。
那個女老板給人的印象有點唯唯諾諾，這不知道錯到哪裏去了。這個女人可不簡單，第一個進入500強的女性老板。一次爆料也許有些運氣，但她在世的時候使得《華盛頓郵報》一直能夠與《紐約時報》並駕齊驅，到死時美國總統親自發文吊念。華盛頓的政治圈人來人往是一個多麽複雜的是非之地，在其中能夠左右逢源，這沒有兩下子怎麽能做到。不過如果活到現在而麵對川普，那就不知道了。
記得還在國內的時候，中國那些名導演說，如果他們有好萊塢的那麽多投資，一樣可以弄出傳世之作來，現在他們都非常有錢了，但經典還是不知道在哪裏？不光是他們牛皮哄哄不見了，好萊塢現在再也沒有了《教父》那樣的巨作，這幾部電影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家說一說是為什麽？
奧斯卡頒獎是全球轉播的最多的這一類節目（不知中國如何），背後是好萊塢的利潤一大半來自於國外，全世界都在放映好萊塢的電影，其中也包括中國，這就是軟實力，或者說文化影響力。都在說中國超過美國，我卻認為這種軟實力也許比商品輸出要更重要一些，大家不妨說一說，什麽時候全世界會轉播中國的電影頒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