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歸檔
正文

讀史有感(辻政信)

(2015-06-18 07:18:27) 下一個

 

                   讀史有感(辻政信)

辻政信(1902-1961?)是一個頗為奇特的人物,在二戰時隻能算一個小人物(最高不過是一個大佐),戰後倒頗有名氣,可以看成是某一類人的代表。從他經曆中可以看到日本是怎樣走上那一條不歸路,以及戰後日本政壇無比荒唐。

他一直是一個極有爭議的人物,因為他當眾輕蔑地攻擊山本五十六而造成日本海軍對他厭惡至極。就是因為他的軍國主義在政治上無比正確(就是對外越強硬越好,越好戰越正確),有好多人欣賞,特別是中下級軍官。堂堂山本是內閣大臣,海軍第一人,盡管討厭他,卻把他無可奈何。戰後成為政治人物,仍然如此,似乎與他有接觸的人,不是極不喜歡,就是讚賞有加。

 

辻政信家境貧寒,吃了不少苦,靠著異常頑強的努力,人又肯定不笨,經常以第一名畢業,最後從日本最高陸軍學府陸大畢業,這一次不是第一,而是第三。日本是很講這個的,這為他將來奠定了基礎。一個勤奮,上進,又有意誌力的青年,要是在今天的美國,一定到IT行業或者華爾街去大展宏圖去了,但在那個時候的日本,卻走上了狂妄的軍國主義的道路,無比堅定的走到了黑。

從陸大畢業第一站就是中國,在上海一·二八事變中,他的長官和同僚大多戰死,他運氣好,由於負傷獲得功五級金鵄勳章並返日。他以後的一段經曆讓人眼花繚亂,但可以用一句話來簡單地概括,就是犯上作亂,而總是幸運的逃脫懲罰。

那一段時間日本的政局異常混亂,總的說來就是中高級軍官,特別是像辻政信這樣的中級軍官很多是極為激進的軍國主義,急於用武力稱霸世界,反而最上層的將領比較現實,知道日本的實力有限而相對保守得多。

那些像辻政信的年輕軍官從小受到的就是軍國主義的教育,相信大和民族是最優秀而戰無不勝,再說軍隊不打仗,他們怎麽能夠升遷。他們為了自己的理想是不怕死的,當然別人的性命就不算什麽。最高級的統帥則都是老家夥,閱曆視野都會開闊得多,沒有了那種年輕人的理想熱情,就能看到日本的短板。

結果就是雙方發生了衝突,年輕軍官發動了政變,當然失敗,頭麵人物為了理想而立即獻身,不過不是戰死沙場,而是被自己的政府處死。辻政信當然是積極參與,但恐怕是級別太低,輪不到他。奇怪就在於他不但不受影響,反而被日漸重視。

很多曆史學家認為,日本的侵華戰爭並不是最高統帥的抉擇,而是那些激進的軍官膽大妄為,自己弄成了定局,高層統帥不得不跟進。看到辻政信的那一段經曆,的確是有些道理。如果一旦那種軍國主義(或者極端的愛國主義)成了氣候,不弄得國家破碎,血流成河是刹不住車的。

 

辻政信真正走進曆史是在1939年的諾門坎戰役(又稱哈拉哈河戰役),日蘇之間的一場重要戰役,但卻是在中國(滿洲)和蒙古邊境打的,最後以蘇軍獲勝而告終。

大致的背景是日本軍隊在中國打得十分順手,比較狂妄,在中國北方就不可避免地和蘇聯發生了衝突。諾門坎那地方離蘇聯的鐵路比較遠,日軍(辻政信是主要參謀人員,而且經常越級指揮)認為蘇聯人不可能有能力在那裏大規模作戰,於是就出動精銳的關東軍(後來關東軍大量被弄到南太平洋去了而實力下降)想撿一個便宜。但是,這一回他們麵對的卻是那個時代最老辣的政治人物斯大林。

要說斯大林對希特勒的德國有什麽幻想是不對的,他知道自己遲早恐怕與德國會有一戰,歐洲大陸容不下兩個霸主。為了避免兩線作戰,於是就對朱可夫下了一個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價把日本人打痛,打怕。朱可夫有了這個尚方寶劍,就動用了大量的汽車來進行後勤保障。這是一場真正現代化的戰爭,對後勤要求極高。雙方動用了大量飛機,坦克,火炮,特別是蘇聯人的大規模火炮把日本人打得潰不成軍,可以看成是後來蘇軍戰術的一次演練,特別是朱可夫在這一戰中成名,後來成為蘇軍對德作戰的主要將領。實際上如果不是斯大林把圖哈切夫斯基那些非常厲害的蘇軍將領都殺了一個精光,朱可夫就沒有以後的輝煌,蘇軍後來也不至於打得那麽艱苦。

根據《維基百科》,蘇軍其實傷亡也十分慘重,考慮到日軍準備不足,裝備和蘇軍相差不小,日本人的確是挺難打的。日軍過去沒有被別人這樣痛宰過,心理上就有些難以承受。

到最後日本人決定是北進(對蘇聯開戰)還是南進(對美國開戰)的時候,有曆史學家認為這一戰役起了作用,讓日本人錯誤地認為美國人要好對付一些。斯大林的確是一個人物,如果日本決定北進的話,整個二戰曆史將會重寫,蘇聯能不能扛得住,美國會不會參戰,就誰也不知道了,但曆史是沒有假設的。

當然,當希特勒大舉入侵蘇聯的時候,斯大林的確有些準備不足。恐怕是因為斯大林是一個極為現實而冷血的家夥,以為希特勒不會兩線作戰,那是任何一個軍事家都應該極力避免的。但是,希特勒是一個狂熱的理想主義者,與斯大林完全不同,他相信有理想的日耳曼民族是不會失敗的,管他是幾線作戰,完全不照理出牌。

 

照理說辻政信對日軍的慘敗要付很大的責任,他的老板要是斯大林就多半會被蒙上眼睛,給一支煙打發掉了。但日本人不會,因為他政治上正確,結果他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繼續害人,特別是害他的上司。

他“以大本營參謀指導作戰的名義去本間雅晴中將的第14軍,以大本營名義下達殺俘虜命令。這是戰後盟軍把他(本間雅晴列為戰爭罪犯通緝主要原因。”

“中途島海戰之後,參謀本部派作戰班長辻政信去菲律賓達沃17司令部研究進攻新幾內亞島莫爾茲比港的方案,715日辻政信到達後指示第17海陸並用,立即進攻莫爾茲比港,這是大命’(以天皇名義的命令)”718日第17軍司令官百武晴吉中將下達作戰命令,先期登陸的堀井富太郎少將指揮的南海支隊開始翻越歐文斯坦利山脈進攻莫爾茲比港的作戰行動,最後因瓜島戰事優先,無食無衣,彈藥缺乏而撤退。直到725日作戰課長服部卓四郎大佐向17軍詢問調查結果才知道辻政信擅自改變作戰命令,

19438月晉升陸軍大佐,814日調到支那派遣軍總司令部第三課(兵站和政要課)課長。1124日,以支那派遣軍司令官畑俊六大將的名義,在浙江奉化溪口鎮舉行了一次公祭蔣母的儀式。後人認為,這件事大概是戰後蔣介石收留辻政信的原因。”

19447月辻政信調到駐緬甸戰線的本多政才中將的33任作戰參謀。在緬甸曾參與拉孟與騰越作戰。辻政信以個人名義對水上源藏少將發出死守密支那命令,水上指揮步兵第114聯隊在密支那與中美聯軍展開死戰直到194483日被攻陷為止。水上獨自將死守命令壓下,下令殘存的守軍突圍撤退,水上本人則在部下全部撤退後舉槍自盡。水上的副官回到軍團司令部準備報告戰況時,辻政信一邊大罵「不是叫你們死守嗎?為什麼你們還有臉回來!」一邊痛毆他,最後是在旁的其他師團長看不下去而製止。”

“日軍投降後,辻政信為了躲避英軍的搜捕,由軍統機關安排,輾轉經河內、重慶於194671日到南京,被安排在國防部第二廳第三研究室辦公。辻政信於1948526日回到日本以後,四處躲藏,直到195011日占領軍總部宣布戰犯搜索結束以後,辻政信才敢公開露麵。”

戰後對戰犯追究,歐洲比亞洲要積極得多,由於美國並不能說了算,各個盟國,特別是蘇聯,像斯大林肯定不是一個想寬恕的人。而在亞洲,中國缺乏力量,並且主要精力放在了內戰上,美國由於冷戰的到來,急於把日本穩定下來,作為對抗蘇聯的橋頭堡,就放過了像大批像辻政信這樣人。

其實日本的有些行為要嚴重得多,除了對猶太人(後來以色列一直在單獨追究),德國並沒有有計劃屠殺平民,參與這些屠殺都是黨衛軍,正規部隊極少。而日本沒有黨衛隊,所有的屠殺行為都是正規軍幹的,或者說,日軍都是臭名昭著的黨衛軍。

日軍在新加坡對平民進行了大規模屠殺,在中國則是南京。在菲律賓的巴丹死亡行軍中,被俘美軍有四萬人死亡(超過一半),而且“根據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調查發現西方囚犯的死亡率高達27.1%,其中美國戰俘甚至有37%的死亡率,這個比例甚至比美軍遭到德國和意大利俘虜者的死亡率還多出7倍。”

今天很多人認為日本對戰爭罪行認識不足,這一點美國和中國都有責任,誰讓中國人熱衷於打內戰。不但是在南京被屠殺的平民,那些美國戰俘也同樣是冤魂。辻政信這樣一個雙手沾滿戰俘和平民鮮血的戰犯在德國估計很難逃脫,而他不但沒有受到任何追究,後來竟然能當選議員,成為冠冕堂皇的政治家。

對日本戰犯缺乏追究,麥克阿瑟要付主要責任。二戰一結束,美蘇的蜜月迅速結束,陷入冷戰。美國外交的重點是歐洲,主要注意力都放在和蘇聯衝突上。麥克阿瑟由於巨大的聲望,在日本就是一個太上皇,重要抉擇都是他做出的,所謂政策說到底是由人製定的。

盡管麥克阿瑟在中國人中間有很多粉絲,但我還是要說此人在政治上不過是個半吊子。他後來指揮朝鮮戰爭,打得並不順手,於是違背總統的打一場有限戰爭的決定,命令美軍飛機進入中國,並且公開和總統唱反調,要對中國使用核武器。總統是三軍統帥,任何軍人都必須服從,不得在公開場合表達不同的看法,這是美國法律確定的基本政治原則,軍人隻是執行命令,不是製定政策。在這裏他的狂妄和辻政信有得一比。

但美國不是日本,盡管他的地位和聲望都遠遠不是辻政信能比的,但總統還是憤而將他解職,顧不上大戰時換將是兵中大忌。他回國受到了美國人的追捧,發表那一篇著名的講演,叫做“老兵不死”。估計那些追捧讓他昏了頭,於是出馬競選總統,當然大敗,美國政治不是他這樣頭腦簡單的人可以玩的,再然後就被人遺忘。老兵的確可以不死,但卻可以過季。

與他齊名的歐洲戰場的統帥是艾森豪威爾,此人後來成為美國總統(他是退役後進入政界,美國軍人不能競選)。這人就是老練的政治高手,出言非常謹慎。在美國口出狂言是一大忌,不知多少政客在這上麵栽了跟頭。說一說雖然很過癮,但意思是把美國拖入一場和中國的全麵戰爭,甚至會冒和蘇聯核戰爭的風險,卻是一種在政治上極不成熟的表現。

像麥克阿瑟這樣一個頭腦簡單的職業軍人,在那種國際環境下立場極右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所以和日本的極右勢力有所共鳴毫不奇怪。當然,這不過是我同意某些人的觀點。

 

1952816,辻政信在出馬競選眾議員說了一段話:我和俄國人,支那人,美國人,英國人,法國人,印度人,澳大利亞人,爪哇人,菲律賓人,緬甸人都打過,負過七次傷,身上有30多處傷疤,現在身上還有20幾顆子彈。如果大家武器一樣,最強的是日本兵,其次是支那兵,再其次是諾門坎的俄國兵,接下來是印度的廓爾卡兵,第五才是美國兵,英國兵大概第七第八

不管這種想法是怎麽來的,是不是有根據,其實沒有多少意思。美國兵也許不如日本人不怕死,但是他們有原子彈。現在的戰爭恐怕根本就難得麵對麵的廝殺了,勇敢這個東西得重新定義了,誰有先進的科學技術才可能是勝利者,況且現在戰爭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

我以為辻政信說這話有兩個原因,首先是日本的右翼政客總是宣揚中國威脅論,自然要把中國人說得能征善戰;其次辻政信基本上是一個參謀人員,在“一二。八”事件中是親自打仗,後來的諾門坎戰役中離戰爭也非常近,所以認為對手能打仗。

日本人在那些南太平洋的小島上的確是打到了彈盡糧絕,最後一個人而絕不投降,把美國人弄得怕怕的,於是就用蘑菇雲來解決問題。我這人首先是和平主義,打仗是最可怕的事情,而且無聊,其次是一個投降主義,打不贏了就趕快投降,大家都少流血,硬挺下去結果隻會更糟。日本是一島國,經濟上嚴重依賴於對外貿易,在海空控製權盡失的情況下隻是死路一條,早幾個月投降自己人要少流多少血,至少不會挨核武器。但是,軍國主義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個彎不到鬼門關就難得轉過來。

 

這個世界真是一個萬花筒,什麽稀奇古怪的人和事都有。辻政信不過是一個參謀人員,像他這樣越過長官自己下命令,甚至偽造長官簽名,在任何其它國家的軍隊多半都會被送上軍事法庭,而他一做再做,卻一點事都沒有,那時的日軍可真是有些奇葩。

打仗應該是多麽嚴肅認真的一件事,本來應該是極為冷靜現實,來不得半點衝動。隻要政治上正確,憑著理想熱情就能打勝仗不過是一種常見的神話。從辻政信就能看到,日軍的失敗不是偶然的。

有個日本作家曾經采訪了牟田口(以愚蠢和殘暴著名的將軍,曾被控以戰爭罪),這家夥總是找出各種理由為自己辯護。但當采訪辻政信時,那家夥根本就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的過錯和責任,不由讓人感到在麵前出現的是「絕對之惡的存在」。要知道辻政信積極參與了新加坡大屠殺,也是後來屠殺戰俘的實際責任人。

 

戰後辻政信的經曆的奇特之處並不比以前少,在1952年當選成為議員後(以高票當選),曾經見過周恩來(應該是在中國)和尼赫魯。1961年他向參議院申請了40天休假,據稱是去北越並於44日出發,但實際上行蹤相當詭秘,就此音信全無。他畢竟是個議員,在日本政壇也算是一個人物,但因為當時東南亞太亂了,就是想找也沒有辦法。

各種傳說都有,我以為比較可信的是他企圖找到當年日軍潰敗時埋藏的財富,不然到那種深山老林去幹什麽?一直有關於這種財富的種種說法,而他那時是高級參謀人員很可能有所知情。目的當然是為了給日本的極右翼提供資金,好實現他的“大東亞共榮”的美夢。他是那種極有信念的人,不是淘金的賭徒,連自己的性命都毫不珍惜的人,怎麽會在乎錢財。

然後很可能被那時到處都是的遊擊隊當作間諜給處死了,或者幹脆掉到一個沒有人煙的山溝裏一命呼呼,有誰知道呢?

 

文中引用全部來自《維基百科》。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jo-62 回複 悄悄話 His death is very interesting, other than that he is just a lousy Japanese!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