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重謀殺

                                           雙重謀殺

 

D從地鐵站裏走出來，往南137步就是那個酒吧，在酒吧門口，他會從門玻璃看看自己的背後有沒有可疑的人。是的，D是一個職業殺手，而且是那種最頂尖的類型，從不失手，因為他知道這一行的訣竅就是謹慎和每一步都精心計劃，按部就班。

D走進酒吧，然後走到吧台的最末端那個拐彎的地方，從那裏可以看到整個酒吧。酒保向走過來，他說：“威士忌，不要冰。”

然後他開始喝酒，看了看時間，等五分鍾，如果人不到，他就走人。

然而，三分鍾以後，那個人走了進來。誰都不看，一直走到他的旁邊坐下，對酒保說：

“一樣的。”

D說：“你過去也是幹這一行的，怎麽就直直走過來。”

“既然你已經在裏麵，那就是這裏不熱，我用不著傷腦筋。”

“為什麽你要讓酒保知道我們是一起的。”

“他肯定會知道，多此一舉是對別人的不尊重。他在這樣的酒吧裏已經幹了20年了，察言觀色加上嘴緊是他的本能。”

“你認識他？”

“當然不，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和你在一個我很熟悉的地方見麵。你是不是總是繃得這樣緊，這樣不行…..”

“你要我來是不是為了給我上課？”

那人淡淡地搖搖頭，拿出一個信封遞過來。D看了看，說：

“沒有名字？”

“你為什麽要名字？照片背後有一個地址和時間，對你不就足夠了。”

“見不到她怎麽辦？”

“客戶說等半小時一定見得到，否則下一次費用增加5%，等一等就值這麽多錢，難道你有意見？”

“沒有。”

看到D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那人說：

“下一次是不是要換一個地方？”

“沒有下一次了，這是我最後一次。”

“我聽過很多人說過好多次…..”

“你聽過我說過嗎？”

“沒有。”

D聳聳肩，拿出一張鈔票，放到了吧台上。那人說：

“你是不是把我的也給付了？”

“就這一杯。”

說完D頭都不回地走了。

 

D帶著太陽鏡和帽子走進一家雜貨店，買了一個一次性的手機。然後坐到一個路邊的長椅上按下一個號碼，然後就聽到一個女人聲音，極有磁性。他說：

“我是J的朋友，他說你有事情我可以幫忙。”

對方頓了一下，說“哦，是的，我想要把我的丈夫解決掉，你能幫忙嗎？”

那個口氣就像要一份巧克力，於是他也輕鬆地說：“當然，我就是幹這一行的。”

“我首先得把話說清楚，必須死了我才付錢。”

“當然，我跟律師一樣，不成功不付款。請告訴我名字和地址。”

他記下以後，說：“對時間和地方有沒有什麽特殊的要求？”

“半個月以內，什麽地方都可以，我隻要他到另一個世界上去，不要煩我。”

“我可以給你5%的折扣。”

“你這人有點意思，是不是我們要見一麵？”

“我從不與顧客見麵。價錢你和J談。”

那女人咯咯地笑了，說“如果我不付錢怎麽辦？”

他冷冷地說：“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傻的人。”

“你連威脅人都這麽酷，不能見麵真是可惜。”

女人真是不可捉摸，大概是電影看多了，知道我是幹什麽的人，除了極少數幾個，都死了，我給你5%是因為這兩個人都在一個地方，我是一個有職業道德的人。

 

D提前兩天到了那個城市，仔細地把幹活的現場弄得一清二楚，那個女的是在一個非常僻靜的停車場，那個時間幾乎沒有人，而且他居然找不到攝像頭。D想這個客戶有一點像幹我們這一行的，也許我們能成為朋友，但是，我們這樣的人是沒有朋友的。那個男的D準備在他的家裏了結，因為從一個窗子很容易溜到一條沒有人的小胡同。

那一天是D出道以後最順利的一天，他在停車場當那個女人坐到方向盤前的一瞬間開了槍，然後輕輕地幫她把車門關好，就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這個世界太大了，無數人就這樣生生死死，又有誰在乎呢。

然後在不到半小時以後，他到了那個地址，然後找到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好像就在那裏等著他一樣，甚至連象征性的反抗都沒有，隻是在當刀進入到他的身體，他有些蒼涼地說：

“人都是這樣，相互殺戮而誰也得不到好處，”然後有些詭秘地對D一笑，“你也一樣，拿不到錢的。”再然後D看到他眼裏生命的亮光就此熄滅。

D知道人死前總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比如有一個女人說：“不要把血弄到我的鞋上麵，那是我才買的名牌，這是第一次穿。”D不知道自己死的時候會說什麽，但肯定不是鞋。還有一個人說：“那一座山真漂亮。”但奇怪的是卻是在海邊。D有些認為人在死的時候恐怕會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D不由地想，這個人怎麽這樣囉嗦，臨時還有這麽多的人生感歎。

 

D接下來開始在房子裏找有沒有值錢的東西。當然，他是一個有職業道德的人，並不是貪財，而是要給警察一點線索。他經常把被殺者的首飾放到那些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然後警察就開始忙活起來了，他到現在從來沒有被警察訪問過，那是因為他嚴守自己的紀律，從不把那些東西據為己有。

D在離開的時候，心情無比愉快，而且非常得意，不由地想，我肯定是世界上的第一，有誰能像我這樣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幹淨利索地幹完二個活？

 

但是，第二天早上，D還正在美夢之中，卻被電話鬧醒，當然是極為不爽。但事情還要更糟，因為他聽到那人說：

“你的活幹得的確漂亮，但是，錢是沒有了的。”

“少來胡扯，那是不可能的。”

“怎麽沒有可能，因為你的客戶在同一天也被人殺了，誰來給你錢，財產繼承人？”

這一下D完全清醒了，心在開始往下沉，輕輕地問道：

“這個客戶是不是要殺他的妻子？”

“誰知道，你是從來不關心這種事情的，好像是的，你去買一份今天的報紙或者到網上看地方新聞就知道了。”

D馬上掛掉電話，打開電腦，兩個人的照片並排出現在屏幕上，果然是夫妻。

 

D不由地非常氣憤，這兩個人真不是東西，自相殘殺本就是該死，還把我也牽扯了進去。沒有人會相信夫妻同時被殺是一件偶然的事情，以後的一段時間自己的日子好過不了。本想掙了這一大筆錢就退休不幹了，可錢是一分都得不到，反而是大麻煩來了。

他接下來馬上想的是自己應該做些怎麽來脫身，可以肯定的是必須得避一避風頭，離開一段時間。於是他大聲地罵了出來：

“你們TMD真不是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