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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故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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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實租這個房子有些偶然性，他和太太工作的地方相距大約40哩，太太堅持要住住到她附近，但他的工作要重得多，恐怕要經常加班，但要是不依太太，她肯定會說，那麽你來做飯買菜，他可寧願開車，所以隻好閉嘴。
\r\n於是就決定迂回一下，硬著來行不通，聰明人總會有辦法。於是就在網上找了一下，結果奇怪的事情的發生了，在兩個地方之間的一個小鎮房子出人意料的便宜，就馬上對太太說：
\r\n“你來看看，這個地方怎麽樣，是獨立的房子，不是公寓，價錢還要便宜。你不是像買房子嗎，咱們先體驗一下怎麽樣？”
\r\n果然太太極感興趣，看了看有些猶豫地說：
\r\n“隻有錯買的，沒有錯賣的，太好的事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r\n“管它的呢，去看看總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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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周末他們去了那個小鎮，結果是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房子不大正好，裏外收拾得幹幹淨淨，後院很大，還靠著一個非常漂亮的小湖，要是到了秋天，樹葉都紅了，那就是在畫中間了。
\r\n房東是一個典型小鎮老太太，看起來非常好，問他們有沒有孩子和寵物（很正常），沒有；喝不喝酒（有些奇怪），也不喝，她好像非常滿意，接著問：
\r\n“你們是從哪裏來的？”
\r\n“中國。”
\r\n“那很遠吧？比佛羅裏達還要遠嗎？”
\r\n“恐怕還要遙遠。”
\r\n“我去過最遙遠的地方就是佛羅裏達。離家這麽遠不容易，到這裏好，這個小鎮就像一家人。”接著問：“你們在中國上不上教堂？”
\r\n“不去，中國的教堂不多。”
\r\n“那就好了，我們的教堂就在前麵，什麽時候都可以去，不像有的人去教堂還得開車。”
\r\n他們問了老太太，才知道這是她姐姐的房子，因為現在和子女住在一起，但又不想賣，所以寧願有一個好人租，對房子還更好一些，房租當然不會很貴。
\r\n陳實就笑著問：
\r\n“你看我們是不是一個好人。”
\r\n老太太也笑著說：
\r\n“我第一眼就知道你們一定是好人。”
\r\n於是大家都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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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陳實就住到了畫中，但有些東西畫家是不畫的，結果幾天後他去上班，後麵有警笛響了，他隻能老老實實把車停下，走上來一個相當胖的年輕警察，說：
\r\n“你超速了，請給我你的駕照。”
\r\n但是，他知道自己肯定沒有超速，所有當那個警察要他在罰單上簽字的時候，說：
\r\n“我想自己並沒有超速。”
\r\n那個警察仍然毫無表情，說：
\r\n“你要就在這個罰單上簽字，不然我就逮捕你。你隻有兩個選擇，去監獄或者去法庭。”
\r\n他知道多說無用，隻好在罰單上簽了字。然後警察說：
\r\n“願你有愉快的一天。”
\r\n他怎麽越聽這話就越覺得是諷刺，怎麽愉快，接下來既要花時間，還要浪費金錢，這是倒黴的一天！等他仔細看了罰單，那就不是愉快的問題，而是相當憤怒了。
\r\n罰單上的速度是59哩，這裏的限速是40，這家夥肯定是臉上的肉胖得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縫，什麽都看不清了，更可氣的是，還有他沒有帶眼鏡，但是他帶了眼鏡，太陽鏡，那個警察根本沒有檢查，不然就會知道這個太陽鏡也是近視眼鏡！
\r\n他抬起頭，發現那個警察早就一溜煙不知已經跑出了多遠。接下來仿佛上天下決心要讓他這一天徹底愉快，車也不能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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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去租了車，於是回家就早了一些，進家門還不到一分鍾，電話就響了，他十分驚奇，接了才知道是房東老太太，她就住在對門，看到一台陌生的車在不恰當的時間在他的門口，就打電話來問一問。
\r\n幾分鍾以後，他正無精打采坐在沙發在享受這一天的愉快，門鈴響了，房東老太太來安慰他了，告訴他什麽地方可以修車。他說這個爛車不想修了，買一台算了。她問是想買新車還是舊車，他的回答就像一個50歲的新鮮鰥夫，
\r\n“管它新的還是舊的，就是要馬上有。”
\r\n“記不記得我給你講過的安德森，他要把他太太的車賣掉。”
\r\n但是，他不知道，老太太有時跟他們聊天，太太有興趣，但他並沒有聽，他在這裏一個人都不認識，對他們的八卦實在沒有興趣。老太太看出了他的表情，並不生氣，說：
\r\n“就是那個太太帶著孩子跟人跑掉的那一個。”
\r\n好像為了證明她是世界上最熱心快腸的人，馬上拉著他去看車。當他們走進了安德森的前院，他就有點後悔了，亂得一塌糊塗，房頂上竟然有一隻鞋子。但是，當他看到了車，卻眼睛一亮，保養得非常好，車裏異常幹淨，還有香水的味道和一些典型的女人裝飾品，就有點知道為什麽這人的太太要跑了。
\r\n試了車，知道一點毛病都沒有，他在國內是學機械的，相當懂車。接下來就是談價錢了，這就讓人有點受不了，安德森板著臉硬邦邦地說了一個數字，轉身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他想，我是來買你的東西的，對顧客總不能這個態度，像中國辦事的衙門，又不是我把你的太太拐跑的，這就有些莫名其妙了，自然也就不怎麽高興。
\r\n老太太趕緊小聲跟他說：
\r\n“他最近一直就是這個樣子，不要跟他生氣，你買他的車，就是幫人了一個大忙。”
\r\n然後走到安德森的麵前，說：
\r\n“這孩子老遠到我們這裏來，沒有親戚朋友，車壞了怎麽上班，你就幫幫人忙吧，便宜一點。”
\r\n他聽了有點哭笑不得，怎麽是這樣講價錢的。他不高興不是因為價錢，他最近本來就想買車，所以知道這價錢非常公道。這時就聽見安德森說：
\r\n“那就少兩百吧。”
\r\n看到老太太看著他，他就點了點頭。接著安德森就走了，他就更莫名其妙了，正在想這是怎麽一回事的時候，安德森回來了，把車的文件遞給了他。這就不僅僅是莫名其妙了，他隻好說：
\r\n“我現在沒有帶支票。”
\r\n老太太一把抓過東西，說：
\r\n“那就這樣了。”
\r\n當他們開車回去的時候，他對老太太說：
\r\n“我還沒有給他錢了。”
\r\n“慌什麽，可以過幾天的，你得趕緊有一台車，租車很貴的。你如果一次有困難，是可以分幾次給的，我們這裏的規矩就是這樣。還有，稅是你付，其它的過戶費用是他的。”
\r\n更讓人驚奇還在後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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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三個月，這個車的變速器出了問題，越來越嚴重，他一查，卻發現剛剛過了保修期，心裏隻叫苦，想來想去，認定都是那個該死的胖警察的錯。
\r\n那天老太太拿了一些點心來串門，太太經常和她進行這樣的交換。老太太一聽，就說，“怎麽會這樣，我來跟安德森談。”
\r\n他趕緊說：“那不是他的錯，任何人都不能預料兩個多月以後車會有這樣的事，本來在私人手裏買舊車就是錢貨二清，過後不認的，隻是我的運氣不好。”
\r\n“那不行，那些花花的大地方就是這樣騙人的，我們這裏不是這個規矩，你怎麽能花這麽多錢買車一下就不能開了呢，那他要管的，不然我就去告訴神父，神父會跟他講的。”
\r\n他想這是沒有用的，上帝不會管這樣的事情。然而老太太拿起電話就行動了起來，他搖搖頭到廚房給老太太燒茶去了，她喜歡中國的綠茶。
\r\n等他出來，老太太說：
\r\n“安德森答應出一半的錢，或者人工和零件，你挑一個。”
\r\n陳實驚訝得說不出話，這個小鎮可真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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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老太太知道他得到了一張罰單，就笑了，說：
\r\n“那一定是喬伊，是不是一個年輕的胖警察？”
\r\n“就是，我壓根就沒有超速，他怎麽這樣。”
\r\n“他就喜歡給陌生人罰單。”
\r\n“警察怎麽能這樣，再說，他怎麽能跑贏小偷？”
\r\n老太太哈哈大笑，說
\r\n“我們這裏沒有小偷。年輕人都跑光了，就不能挑肥揀瘦。我們看著他長大的，其實是一個心腸很好的孩子，剛剛做警察，喜歡擺顯一下。”
\r\n“他的‘好心腸’就把我給害慘了，明年我的保險要漲不少。”
\r\n“沒有關係，法官知道，去法庭一說，就會把你的罰單取消的。你要是星期天到教堂去，我讓你們兩個人認識一下，以後有什麽事，喬伊會非常高興地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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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實以前當然吃過罰單，於是按照上麵的日期去了小鎮的法庭，辦事員去告訴他，今天不開庭，他可以兩個選擇，交錢認罪或者給他一個開庭的日期，到法庭上去申辯。這時他仔細看了看罰單，才發現日期是有個以前的。
\r\n他心裏就有些煩，他今天已經請了假，這就是說，他還得再請一次假，而他最近工作忙得一塌糊塗。他覺得這罰單實在太冤枉，已經準備上法庭了，隻好約了一個開庭的日期。
\r\n房東自告奮勇地要陪他去法庭，後來才知道她是想去聊天的。裏麵的人大家都認識，於是一點都不像法庭，倒像在集貿市場。進法庭那間房時，一個顫巍巍老法警用東西在你身上掃一下，但是，如果去了洗手間，回來就沒有管你了，這不是在開玩笑嗎？
\r\n說是9點開庭，檢察官過了半小時才來，順序是根據名字的字母前後，這樣陳實就排到最後一個。檢察官是一個看起來非常幹練的中年女性，說話很快，但一點都不嚴肅，經常跟人開玩笑，有些甚至是帶色的。
\r\n比如說，她喊麗莎，有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年輕女孩站起來，她就說：
\r\n“你簡直就是我的噩夢，如果那一天開庭沒有你，我就會非常快樂，但你從來就不給我這個機會。”
\r\n然後看了看手裏的文件，說：“二張超速，你為什麽幹什麽事都這麽快呢？”
\r\n全部人都哈哈大笑，陳實一點都不知道為什麽。老太太笑著對他說：
\r\n“這是在說她脫衣服也很快，麗莎沒有結婚，小孩已經就有了二個。”
\r\n接著檢察官又說：“還有一張是沒有保險。”
\r\n麗莎說：“我買了保險。”
\r\n“是的，我看到了，但是在二天以後，我還知道是警長給你買的。”
\r\n陳實就又開始莫名其妙了，問老太太：
\r\n“這麽警長還給人買保險？”
\r\n“麗莎第二個孩子是和警長的兒子生的，那個兒子離開了這裏，警長就經常幫幫她。”
\r\n檢察官想了想說：“那就這樣吧，超速就算了，沒有保險罰款20，也不留記錄，反正法官也要把法庭費給你免掉的，你在一個月以內交法庭20，現在你就去忙吧。”
\r\n陳實搖搖頭，說：
\r\n“怎麽這裏這個樣，我原來住的地方罰單太多，駕照都要給吊銷的。”
\r\n“沒有人會吊銷麗莎的駕照，她要工作掙錢養孩子，她要不能上班，她的房東就會不高興，因為誰也做不到把她和孩子趕到街上；雜貨店老板也不高興，她帶著孩子去買食物，誰能不給她呢，現在她還欠著錢了。不過每年聖誕節前，都有人幫她把賬單結清。”
\r\n“是警長嗎？”
\r\n“不見得，去年是法官。”
\r\n“法官？他也有個兒子嗎？”
\r\n老太太笑了，說：
\r\n“法官隻有女兒。法官家裏很有錢，高速旁邊的那個新飯店就是他家裏的，法官太太在管，麗莎就在那裏上班。麗莎的車壞了，法官有時就送她上下班，法官人挺好的。”
\r\n“麗莎開這麽快，要是出事怎麽辦？”
\r\n“不會有事，她就是下班的時候快，因為慌著接孩子，我4點左右就不出門，因為那是麗莎下班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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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到了陳實，檢察官笑著對他說：
\r\n“你是怎麽一回事？”
\r\n“我認為自己沒有超速。”
\r\n“那我給你一個處理（deal），把你的超速免掉（dismiss），隻有沒帶眼鏡，65塊的罰款加上65塊的法庭費，一共130塊，沒有記錄，如果你一次付有困難，可以在90天以內付清。”
\r\n“可我帶了眼鏡，那警察沒有檢查，我的太陽鏡就是近視眼鏡。”
\r\n檢察官笑著對他搖了搖頭，說：
\r\n“你這人有些貪心，是不是？我的確是每一個人都給了折扣，但是，不能什麽都沒有，我可不能那樣做，我是拿檢察官的薪水，不是聖誕老人。那你就隻能有二個選擇，由法官來判決或者是陪審團。”
\r\n“我選擇法官吧，等法官來了看他怎麽說。”
\r\n“今天不是審理，那個警察不會來，隻決定開庭日期。”
\r\n陳實心裏暗暗叫苦，那就是我還得請一天假，到這裏無聊地坐上一天，那就從了吧，沒有記錄，130塊買一天時間，並不虧。
\r\n“那就這樣吧，我可以走了嗎？”
\r\n“不可以，必須等法官，對法官表示你沒有異議，處理才能生效，這是法律程序。”
\r\n“剛才麗莎怎麽就能走？”
\r\n“你不是麗莎，大家也不是（一陣笑聲），她是有信譽的，我和法官都知道她不會有異議，所以其他人都得等法官，”她看了看表，“十分鍾法官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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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等了一會，法官進來了，大家都起立，法官趕緊說：
\r\n“都坐下，都坐下，讓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
\r\n法官大約50歲，瘦高個，穿著很一般，完全看不出是有錢人，滿臉都是謙和的笑容，一點也沒有那種法律的威嚴。跟人講話都是慢慢地輕言細語，帶著微笑，陳實就覺得他好像是一個學校的老師，而不是法官。
\r\n到了陳實，法官說：
\r\n“你和檢察官達成了協議，現在你有沒有異議？”
\r\n陳實猶豫了一下，說：
\r\n“是達成了協議，但是，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公平，我根本沒有違反交通法律。”接下來說了自己的理由。
\r\n“那你現在可以選擇開庭審理。”
\r\n“我在電視上看過，達成協議就不能推翻。”
\r\n“那不是在我的法庭，一般是大城市的法庭，被告律師，不是你這樣的個人，和檢察官之間的協議，如果沒有重大的原因，達成的東西不能隨便更改，這主要是一個信用的問題，這些人經常要在一起共事，變來變去就不好辦了。
\r\n隻有我這個錘子一敲，才就是法律結果，不能改變了。至於你現在不同意，沒有關係，我想檢察官不會生氣的，你可以選擇我來審理或者由陪審團審理。”
\r\n陳實覺得這個法官真是有些意思，於是說：
\r\n“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r\n“沒有關係，你是最後一個，反正後麵沒有人了。”
\r\n“我怎麽覺得你不像一個法官，像學校老師。”
\r\n“你是不是聽人說過？”
\r\n這一下陳實就非常驚訝了，說：
\r\n“沒有，你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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