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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維特根斯坦(流行話題)

(2013-10-31 08:21:17) 下一個

 

                          

 

                                                      讀維特根斯坦(流行話題)

 

維特根斯坦乃是一哲學家,不是數理邏輯學家,在《邏輯哲學論》的最後,討論了哲學中的一些流行話題,上帝,生死等等等,其基本出發點仍然是邏輯,從中我們大致可看出他的世界是怎麽一回事。

 

他基本上照抄了休謨的觀點,但從邏輯上把這個問題講得更清楚了。

因為所有命題必然得從原子命題通過邏輯得到,就是說,“一個命題總是原子命題的真值函項,”而原子命題是你的出發點,前提,是一個邏輯以外的東西,而邏輯不過是重言式,這裏就通過邏輯得到了休謨那個著名的論斷,因果關係不過是一種習慣,並無邏輯上的必然性。

“未來的事件,不可能從現在的事件中推出。相信因果關係就是迷信。”“太陽明天會升起是一種假設,事實上我們並不知道它是否會升起,因為沒有一種強製力量使得另外一個事件因為這一事件的發生就非得要發生不可。”

這裏的意思可以這樣來理解:隻有邏輯關係是強製的,像前麵所說,如果認為人由男人和女人構成(原子命題),那麽任何人不是男人就是女人,這是邏輯,數學的東西,必定是不錯的。但是,太陽明天會升起不是單純邏輯命題,而是科學命題,任何科學命題都不具有邏輯上的絕對性。我們繼續深入的討論一下這個問題對理解維特根斯坦是極有幫助的。

我們並不知道太陽存在的極終原因,從太陽的內部結構來說,我們並不知道那些最基本的粒子是一些什麽東西,所以我們不知道太陽存在的最終道理;從宇宙來說,太陽係並不是孤立的係統,這樣我們要完全理解太陽就得把整個宇宙都弄清楚。顯然兩者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說,也許存在一種我們現在還不知道的力量,讓太陽突然在某個時刻突然崩塌;或者有一個黑洞在今晚把太陽吞噬。沒有科學家能否認這種可能性。

所以說,科學隻是一種可能性,因果關係不是必然的東西,是一種迷信。我們隻有了解了所有的東西以後,才能談經驗命題的必然性。當然,我在前麵說過了,極終的東西隻能是形而上學,我們永遠不能觸及。那麽當然,我們就不能有什麽因果關係。或者換一種說法,除非你相信有一個類似於造物主的力量,否則就不存在一種強製使得某些事情非發生不可。

這裏可以從另一個方麵來理解,所謂的必然性是一個邏輯上的概念,經驗命題不能具有這個東西,過去哲學在這一點上根本沒有區分,或者都錯了。當然,我們知道有些東西是必然的,太陽明天必然會升起來;太太必然會挑你錯;老板必然認為你工作沒有完全盡力,不懂這些必然性,你就必然會很痛苦。但是,這種必然和邏輯上的必然不是一個東西。

所以說,“6.3571 即使我們所希求的一切都會實現,這仍然可以說隻是一種命運的恩惠,因為在意誌和世界之間沒有任何邏輯的聯係能保證這一點,而我們自己又畢竟不會想要一種假設的物理聯係。”

這一段也有些意思,我們想要一種物理聯係,於是就有了因果關係這個迷信,所謂迷信都是這樣來的。而迷信在邏輯上並不能存在,所以我們就能明白,你所得到的任何東西,都是命運的恩惠,沒有什麽必然。

如果這句話改成“上帝的恩惠”,就好像基本上是在傳教。當然,維特根斯坦肯定不會有任何傳教的意思,他說的隻是從邏輯上可以怎麽來看這個世界。因為我們自然可以反推,你失去的任何東西,不是因為上帝的懲罰,也有可能隻是你的運氣不好,也沒有什麽必然。

這裏我們拋開邏輯,這些話是讓我們豁達:這個世界不可預知,得到失去都是不可預料,任何強求都是枉然。如果你相信邏輯,就得把這些東西看得淡然一些。這些話我十分喜愛,還能從邏輯上得到,我就更相信邏輯了。

 

我之所以喜愛維特根斯坦,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哲學充滿著一種奇特的樂觀主義。就像他臨死前說的那一句話:“告訴他們,我度過了美好的一生!”

關於死,他說:

6.4311死不是人生的一個事件。人不可能體驗死。

            如果不是把永恒理解為無限的時間的綿續,而是理解為無時間性,那麽生活 

            在現在之中者就是永恒地生活著。

            我們的人生之為無限,正如我們的視野之為無限。  

這裏的大意我理解為,因為死是誰都不能知道的事情,任何有關的說法都是扯淡,所以我們根本不要去想,毫無意思。這是斯賓諾莎那句名言的翻版,

“自由人最少想到死,他的智慧不是關於死的默念,而是對於生的沉思。”

這一點都不奇怪,因為《邏輯哲學論》的命名就是出自於對這位智者的尊敬。                                             

但是,就像維特根斯坦的另一斷言,“這個世界充滿了邏輯”一樣,都是充滿了神秘,而神秘就跟死亡一樣,我們無話可說。

當然,人生無限,充滿了邏輯,自然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但我是得不到這個結論的,我總認為這個世界到處都是非邏輯,就像我知道我總是要死的,不可能無限。但是,我卻以為,人如果堅信邏輯,就不會被忽悠,像一個無頭蒼蠅到處找那些並不存在的東西。

 

但下麵一段話就不是神秘,而可以看成是一種邏輯。

6.43 如果善的或惡的意誌活動改變世界,那麽它隻能改變世界的界限,而不能改變 

        事實,不能改變可為語言表達的東西。

        簡言之,在這種情況下,世界必因而完全變成一個別樣的世界。可以說,世界

        必然作為整體而消長。

        幸福者的世界是一個與不幸者的世界不同的世界。

這段話倒過來看也許容易理解一些,人和人的不同就在於各人的世界不同。就像那個著名的典故,同樣是半瓶酒,樂觀的酒鬼說,我還有半瓶酒;悲觀的酒鬼卻說,我隻剩下半瓶酒。

聯係到他的另一段話“世界是獨立於我的意誌的。”(6.373)當然,半瓶酒是無法改變的,但是我們看法卻可以變。於是有個中國人說,維特根斯坦和莊子是相通的,我們無法改變外麵的世界,隻有改變自己的內心,都是在強調人精神上的追求。

我的理解大不相同:是的,世界是世界是獨立於我的意誌的,我不可能要一個合乎自己意誌的世界。但是,世界必然作為整體而消長,就是說,每一個人都樂觀,就是一個整體樂觀的世界;每一個人都幸福,沒有理由說不是一個幸福的世界。因此,我要樂觀,不僅僅是為自己,也是為了周圍的人,為了整個世界。

我認為這可以說是一種邏輯的必然,而且,這些文字讀起來感到一種異樣的溫暖。

如何理解人在意誌和行為上的所謂自由,這是傳統哲學中的一個大題目,但其中討論都有一個很基本的二難。如果說上帝是全能的,萬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麽,個人的自由應該如何來解讀,或者說,為什麽還會有惡;同樣,如果人類社會鐵定從資本主義走向社會主義,共產主義,任何努力其實都失去了價值,反正你努不努力結果都是一樣。

這樣一來,從邏輯上我們得到了一個結論:我之所以要相信上帝或者共產主義,僅僅是出於個人的理由,因為你的選擇對世界不能有什麽影響,隻能是為了自己的生存或者有些好處。這個結論非常不逗人喜歡,但我看不到怎麽來避免。

維特根斯坦的理解大不一樣,我們是自由的,我們能夠任意選擇,但是,如果你要一個樂觀的世界,你自己就得樂觀;你要一個幸福的世界,你就得想辦法幸福,每個人的選擇都會對世界產生影響。

或者說,這個世界就是在每個人的善惡之間,如果大家都選擇作惡,這個世界必將跌入萬惡不劫,這個世界隻是在我們自己的手中。沒有選擇的自由,要我負責任,顯然是荒唐;我們有了自由,但同時也就有了當然的責任。

 

維特根斯坦在後期的《哲學研究》中有一個觀點也很有意思,認為一個語言的有效性依賴於大家都說真話。對此我毫無疑問,假話是對語言的一種汙染,大家如果都假來假去,變成了一種習慣,誰都不能知道彼此的意思了。

這一點我個人深有體會,文革時的中國就是這個樣子,現在仍然盛行,當然,在美國的政治家中也同樣普遍。

但是,在這裏我感到他其實是個很有一些天真的人。期望大家都說真話的人有兩種,一種是自己說假話,別人的真話當然對自己有利;另一種是自己說真話,也自然期望別人也這樣。他無疑是後一種,因為總是直截了當說出自己觀點,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麽想,從來沒有時髦精英的那種瞻前顧後,生怕對自己有所不利。

這隻能是一種標準的幼稚,像我這樣的人,早就不怎麽指望別人都對我說真話,我不過是一個小民,況且有人在上帝麵前都不見得說實話;也知道自己免不了說假話,語言的純潔隻是在網上說一說的,真實的世界裏可不能犯傻。

就像太太問我新買的衣服好不好,我的答案肯定是合乎邏輯的,因為我不想陪她去退,真話的原則隻好靠邊站。幸好我是個小民,根本就沒有機會到大庭廣眾之下被逼著說謊,不然真是不該讀什麽維特根斯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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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fz9465 回複 悄悄話 文章還探討了真誠與自由,但這兩者都是心智的屬性。當心智成熟時,其屬性就自然顯現出來,如自身的秉性。如果,人隻能覺知頭腦中邏輯理念流時,真誠與自由是就不是自身的秉性。
yfz9465 回複 悄悄話 作者這句話說得很好 即,“世界必然作為整體而消長,就是說,每一個人都樂觀,就是一個整體樂觀的世界;,,。”。
作者將這種世界整體性的存在,看成邏輯的必然。說法完全可以理解,隻不過“邏輯的必然”實際上是GENERIC的極致,或者用作者以前的話,即“存在無結構”的極致。當達到這種極致,“邏輯的必然”實際上就是超越邏輯。當失去結構時,無論哲學邏輯,數學邏輯都失去了可表達的內容,而顯得無意義。這樣,存在作為整體隻能有一個名相。說它是“邏輯的必然”無妨,說它是“絕對精神”或者“上帝”也無妨。因為這些名相隻不過是人們用來指向存在整一的路標。路標因人而異,但都指向同一方向。
隻不過,宗教精神將路標用在人的內心上,讓內心去覺察存在,而不是覺察路標。而行而上學們看著路標,然後說路標不可知。一個無結構的路標當然沒有知道的意義。
人是否能覺察“存在整一”的問題,隻能由人的內心來回答。讓無結構的路標來回答這個問題,是認識途徑的迷失。正因為這樣的迷失,給人生帶來困惑。
另外,邏輯的絕對性與相當性隻存在於有結構的體係。它們隨前提與條件而相互轉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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