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取決於你身上有多麽髒
記得小時候非常不願意洗澡,理發,母親對此大傷腦筋,曾經感歎地說:
那時候冬天不是天天能洗澡的,我們那裏的澡堂隻有星期天才開。母親隻能把我帶去,看著我走進門,就沒有辦法管我了,因為男澡堂她進不去,等她自己洗完了,我一定是早就完事回家了。
“你什麽事都是為了應付我的差事,做作業是,連洗澡都是。這麽快出來,那不過是把身上打濕了一下。”然後對守門的人說,“對不起,這孩子還得重新進去,他根本就沒有洗。”
於是她經常對我說:
我卻有些不高興,心想,對你當然好,對我可不知道好在哪裏。
結果我就產生了嚴重的逆反心理,如果夏天哪一天母親忘記了要我洗澡,我就飛快上床睡覺,心裏非常地得意,今天我賺到了一回。
當然現在我是經常洗澡,又不需要搶座位,而且我是一個很有同情心的人,不希望看到別人難受,更何況要太太難受就不是一件能開玩笑的事情了。
我記得曾經讀過林肯的一個故事,在作總統的時候,有個人向他推薦另一個人當官,他說:
“難道一個人的長相與他的能力有關係嗎?”
林肯的回答是:“當然有關係,一個人過了四十歲,就應該對自己的長相負責任。”
林肯經常說一些極有意思的話,這是其中之一。
那人滿臉不高興,反駁道:“為什麽不行,這麽大的一個湖,難道我還能把它弄髒了嗎?”
現在的社會就是網絡的強大,好處自然有,但毛病也不小。本來一個人身上髒頂多是沒有人敢坐在其身邊,現在就麻煩了,可以把半個世界都弄得臭氣熏天,也許有人身上就有這麽髒。
於是就有了一種非常自然的想法,這不過一種發泄的馬甲。所謂發泄,就是說那些在真實世界裏不能說,也不敢說的話。由此大概可以推到,這個真正的人恐怕是相反的。
穿著馬甲慷慨激昂,那一邊極有可能是WSN mso-hansi-font-family:"Times New Roman"">;大罵別人是漢奸,其實是在憤憤不平自己沒有東西可賣;動不動要打一仗的,恐怕是連雞都不敢殺的主;攻擊別人不愛國,實際上自己在美國的公司拿著不錯的薪水,根本不準備回國去愛一下的。不把話說完,大家接著說吧。
這樣一來,我就有點憐憫他們了,不過是想在一個虛擬的世界中彌補自己在真實世界裏的殘缺。其實這個動機很正常,很多人都這樣,也包括我自己。我經常把世界寫得好一些,或者說,不去想那些生命中的殘酷,我並不是有意在騙人,而隻是想說服自己。因為我知道,沒有了希望,沒有了愛,這個世界片刻都不值得逗留。
就像母親教我的那樣,凡事都往好處看,這就是能高高興興地活著的訣竅。我認為這個世界其實不怎麽樣,卻不願意說,這是一種對真實世界的虛幻;那麽網上那些青麵獠牙的馬甲,他們在真實的生活中是不是就太幸福了呢?
不知為什麽,我很難相信這一點,一個真正幸福的人會具有攻擊性。那就隻有一個結論,也許有人就是以讓別人難受而感到幸福的。因為在真實的世界不可能這樣做,隻有到網上來肆無忌憚。看來這個世界的確不怎麽的,連虛擬都不虛擬一個高高興興的。所以說,任何虛擬的世界都不過是真實世界的一種映像,我們不能虛擬一片淨土,因為在真實的世界裏從來就沒有。
我的絕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寫維特根斯坦上了,原因就在於他的哲學告訴我們,語言是一個非常有限的東西,所以人就非常有限,你所能知道的隻是自己的世界,這是一條不可逾越的疆界。別人的世界不同,而且肯定不同。從邏輯上說,當你和另一個人一模一樣的時候,你就不存在了,因為不能區分。
其實曆史告訴我們,現在被人推崇的思想上人物,沒有一個開始不是異端邪說。
如果就是要你生氣,那就一笑了之,不要上當,讓那些人高興。
雖然我知道有些話說了沒意思,已經知道的人用不著聽,不知道的人不會聽,但反正網絡就是給隨便說說的,因此就隻當廢話。
網絡上的相貌,就是各自的話語,想想林肯說得一點都沒有錯,人應該對自己長相負責,責任感是一種習慣,不能時有時無,否則就不是責任感。也許就像洗澡是一種習慣,不光是為別人,也是為自己,幼兒園的老師都會告訴你,講衛生的孩子少生病。
坦率地說,我有些認為在網上露出獠牙的人是缺乏適當的家教,我母親從來不許我說過分的話,背後都不行,我想她是怕我成了習慣,那還了得。她認為這比跟人打架還要不能容忍,長大了自然不會和人打架,而說話過分可以讓人一輩子都有麻煩。當我長大了,有時和哥哥,姐姐爭論,急了就會說,“你們什麽都不懂。”她就非常不高興,說:“這樣的話是不能說的,說別人什麽都不懂的人,其實是自己什麽都不懂。”她肯定沒有讀過維特根斯坦,但結論卻是類似的。
她甚至不許我說人沒有家教,認為牽扯到父母親而太過分,看來網絡把我教壞了,當然,她也不知道能有馬甲這東西,現在人還是可以放肆一下的。當然,不能成為習慣,因為如果不肯對自己的相貌負責任,沒有了責任感這個習慣,後果可能會很有些嚴重,恐怕就沒有人願意和你打交道了,起碼女孩子不肯,看看那些征婚節目就一清二楚,有責任感往往是第一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