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山
(2012-05-31 08:19:12)
下一個
遠方的山
狗娃很早就癡迷遠方的那一群高山,平時被隱藏在那一片淡淡的淺灰之中,隻有當雨後天晴,它們就露了出來。後來狗娃讀到書中的“長空如洗”,就想這幾個字是誰想起來的,真是了不起。
它們高大挺直,雲霧繚繞,在蔚藍的天際中呈現一片青紫色,顯得那麽遙遠和神秘。狗娃就想,那裏麵住的有人嗎?他們幹什麽?
和我一樣上學,打豬草,他們玩什麽?要是在雲中捉迷藏那肯定是好玩。
那一天晚上吃完了晚飯,大大抽著煙鬥,對娘說:
“我跟隊裏請了假,後天我們去山裏打柴,明兒你做一點幹糧我們路上帶著吃。”
狗娃一聽,就對娘小聲說:
“我要去。”
娘站起身來,把煤油燈拎小,說:
“你們把狗娃帶上吧,他上次就鬧著要去,你們走了以後,他哭了一天,這又不上學了。”
哥哥一聽,就說:
“帶上他幹什麽,我們又不是去玩,累死人的,我還不想去了。”
大大沒好氣地說:
“你動不動就把燈拎得這樣小,什麽都看不到,那能省幾個錢?”然後對哥哥說:“你不想去,誰想去,可不去咋辦?你已經說了媳婦,逢年過節就得送,房子也得要整,不然你怎麽結婚,這到處都要錢。
如今隊上一年到頭分不了幾個錢,過個年,一人一套新衣服,買點年貨,就剩不了。要來錢,隻有多養豬,你又不是不知道,豬食得煮,分的棉梗不經燒,稻草就更不用說了,這鬼地方,糧緊,柴更緊。
你不去,那你說一個辦法來?”
大大說完起身把燈拎大了一些。
哥哥嘴裏嘀咕:
“我又沒有說不去。”
等大大一轉身,娘又把燈拎小了,說:
“你剛才還說到處要錢,錢不就是省出來的嗎,又不幹什麽,要那麽亮做嘛。”
大大搖了搖頭,歎口氣,說:
“這年頭是怎麽一回事,娃兒學也不上了,革命能當飯吃?”
哥哥說:
“讀書又能當飯吃?”
“你知道個啥!鄰村喜旺家的老二考上了學,出來就是幹部,四個兜,那還愁沒有飯吃!”
“好什麽好,一年都回不了幾次,我可舍不得我的狗娃。”
“婆娘就是見識短,你能守著狗娃一輩子?”
“我就是要守著狗娃一輩子。”
“等他大了,娶了媳婦,那還由得你。這孩子從小就機靈,喜歡看書,老師都說是個讀書的料,我們老魏家這些年不順,也該轉轉運了。如果能考上了學,那就是給咱們家的門庭大大地掙了光,我就是為祖上積德,別人就不敢欺負我們家,他自個也用不著和我一樣麵朝黃土背朝天,在地裏流汗刨食吃。
沒辦法啊,事事由不得人。”
說完使勁地吸了兩口,昏暗的油燈下煙鬥發出閃閃的紅光。
娘在後麵推了狗娃一把,於是他就走到大大跟前,小聲說:
“大大,帶上我好不好,我保證聽話。”
大大過了一會說:
“那有一百多裏地,來回得走三天,娃兒嫩了點,還是等兩年吧。”
娘趕緊說:
“去的時候,他就在板車蓋著被子睡,反正你們是輪流拉。回來的時候,他還能幫著推推車。他可能呢,拾柴火,撿麥子,他從來都比別的孩子多,能幫幫你們的。”
大大還是沒有吱聲,娘接著說:
“他可能走呢,我帶他去趕大集,也有三十來裏地,他還幫我背東西呢。”
哥哥忍不住了,說:
“那不是三十裏,回來要走一天一夜,他走不了。”
“就你能,聽你大大的!不上學,這孩子整天在家裏憋著,帶他出去走走吧,這孩子從小就喜歡出去到處看。”
大大抬起頭來,看看狗娃那一副著急像,笑了:
“好吧,帶上你,以後跟你娘燒火的時候,也知道把柴省著點加。”
他們雞叫了就出發,過了晌午,穿過了一個集鎮,當走過了一個饅頭鋪的時候,大大對哥哥說:
“在這兒停一停吧,該吃點東西了,我認識這個掌櫃,早些年賣過柴給他,我去要一點開水,你去把狗娃叫醒了。”
哥哥從袋子裏拿出了紅薯幹,然後把車上的狗娃搖醒,狗娃一醒來,就把眼睛直盯盯看著旁邊一個大嬸手裏的白饃饃。
那大嬸笑了,對狗娃說:
“看看這孩子,大眼睛呼扇扇的,真叫人喜歡,”然後問:“你幾歲呢?”
這時大大端著熱水過來了,狗娃就躲在了他的身後。
“八歲了,這孩子沒出過門,膽小,大姐你別見怪。”
說完了拉出身後的狗娃,大嬸輕輕地摸著他的頭,問:
“你叫什麽名字?”
狗娃小聲的說了自己的學名。
大嬸笑了,從自己的盤子裏拿了一個白饃,遞給了狗娃。
狗娃看了一眼大,然後接過了那個雪白的饃饃,先死命的咬了一口,再扳了一塊,遞給了大,大搖了搖頭,說:
“我不要,給你哥吧。”
哥哥卻理都不理。大嬸笑了笑說:
“看看這娃,多知事啊,大哥你有福氣了。”
“哪是什麽福,娃兒就是你前生的債,還一個自個就少一層皮。”
“這話說得在理啊。你們這是要到哪裏去?”
“家裏沒燒的了,想去山裏打點柴。”
“哦,那可要小心咯,前麵縣城裏兩派人打得凶,說天天在死人。”
“沒事的,我們就過一個路,不是什麽派的。”
等那個大嬸一走,哥哥就凶狠狠地說:
“我們又不是討飯的,幹嘛要別人的東西。你怎麽就是一點出息都沒有,直盯盯地看!就像從來都沒有見過一樣。”
“狗娃還小,這一年到頭隻有過年我們才有不參東西的白饃,怪不得娃兒嘴饞。”
然後看著狗娃說;
“吃飽了沒有?”
狗娃沒有飽,反而是覺得更餓了,就搖了搖頭,
大對哥哥說:
“你娘臨走的時候給了我一點錢和糧票,要不要我們去買碗湯麵吃?”
“那不是說好了回來的時候再吃的嗎,那時人最要力氣,等等吧。”
說完把手裏的紅薯幹遞給了狗娃,狗娃接過來,卻發現難以下咽,卻怕哥哥罵,一點點慢慢地咬。
遠遠地望去,前麵路上圍了一堆人,走進一看,幾個帶著鋼盔和紅框框的人正在問人家的話。看見他們來了,一個過來問:
“你們是幹什麽的?”
大大趕緊說:
“我們要到山裏麵打柴。”
“現在大家都要革命,還打什麽柴。老實跟我說,你們是造反派還是保守派?我們在這裏就是要防止奸細混進城裏去。”
“我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派,隻是過個路。”
這時來了一個年級大一點的,說:
“小李,不要在那裏嚇唬鄉下人,”然後挺和氣地問大大:“同誌,你們有沒有帶生產隊給你們的介紹信,沒有我們可不能讓你們過去,這可是司令部的命令。”
大大趕緊說:
“有,有。”
說完就從裏麵的兜裏拿出來遞給他,那人拿過去一看,說:
“有介紹信,沒有問題,你們可以走了。”
哥哥剛拖起了車,突然那人又說:
“等一等,同誌。”
哥哥一邊走,一邊說:
“我們不是有介紹信嗎。”
“不是這個事,”他對大大說:“今天在城裏我們革命力量準備了一個大規模的行動,要徹底打垮反動派。戰鬥會非常激烈,你們還帶著一個孩子,太危險了,你沒有看到人都在往外麵走嗎?”
“那可怎麽是好呢?我們已經走了這麽遠,家裏又沒有燒的了,同誌行行好,幫幫我們吧。”
“那就這樣吧,你們繞過去,走那邊的一條小路,一直往西,多問問人。這條路上應該沒有戰鬥。”
大大千謝萬謝,最後聽到那個年輕人說:“這鄉下人硬是不怕死,這個時候還要去打什麽柴。”
他們走上了小道,黃昏的時候,狗娃發現那一群山突然出現在麵前,它們變得更加高大了,在夕陽下閃閃發光,顯得更加神秘而雄偉。狗娃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在砰砰跳個不停,自己終於能走到它們中間去了,走進那五顏六色,千奇百怪的雲彩裏。
就在這時候,狗娃聽到了砰砰砰的聲音,就問大大:
“大,這不是過年,怎麽有人放炮呢?”
“這不是放炮,是打槍。”然後對哥哥說:“不要怕,別停下,繼續走,趕快走過這一段,離這裏遠著呢。我像狗娃那麽大的時候,跑日本人的時候經常聽到這聲。”
哥哥拉車開始跑來起來,把狗娃顛得趕緊抓住了車。
他們跑了約兩裏地,可從旁邊路上跑來一夥人,攔住了他們,二話不說,把狗娃拉下來,把背著的一個人放到了車上,另一個人要把哥哥拉開,哥哥說:
“你們這是幹什麽,這是我們的車。”
“什麽你們的車,我們的車,都是革命的車,我們現在以革命的名義,征用了。”
“你們把我們的車拿走了,我們用什麽裝柴了。”
“什麽柴不柴的,你們沒有看到我們的戰友中彈受了傷,有什麽比這個更重要!”
然後他們拉上了車,往右拐去,大大趕緊說:
“這車是生產隊的,也是公家的,你們不能拿走,不然我們可賠不起。”
“我們不要你的車,聽說前麵村裏有一個省城下放的大夫,我們把受傷戰友送到那裏去搶救,到了就會把車還給你。”
大大拉著狗娃,跟著他們來到了一個村莊,過了一會,他們拉來了一個人,就聽她說:
“我是一個婦產科醫生,革命小將,隻能管生孩子,不是外科醫生,治不了這個。”
“那你是一個醫生對不對,現在我以革命的名義,要你搶救我們的戰友!”
她隻好走過來說:
“你們趕快找燈和火把,我今天幹活的時候把眼鏡摔爛了,什麽都看不到。”
馬上有人找來了亮,她過了一會說:
“這是槍傷造成的內出血,如果在我原來的醫院,就能搶救。”
“說這有什麽用,你想想別的辦法吧。”
“你們趕緊把他送到縣醫院,條件雖然差一點,但也能做點什麽。”
“那裏現在正打得凶,根本去不了。”
“那我真是沒有辦法。”
這時一個女孩突然跪到了她麵前,說:
“求求你,我求求你,大夫,救救他吧,他不能死啊。”
大夫拉起了她,說:
“孩子,我想救他,可拿什麽?我不能用鐮刀打開他的腹腔,用手鉗住他出血的血管。”然後帶著點冷笑說:“我也想以革命的名義,讓他好過來,再去衝鋒陷陣。現在隻有靠他自己了,以後的一個小時最重要,如果他能挺過來,說明裏麵的流血止住了,就能有救。”
接下來大家就都不做聲了,這時一輪明月起來了,一群人黑壓壓的站在如水的月光下有點邪乎,火把顯得那麽微不足道。狗娃輕輕地甩開大大的手,走到前麵去,就看見大夫拿著那人的手,他的臉在月光下像紙一樣的白,然後就聽見大夫說:
“八點零七分。”
狗娃沒能明白她在說什麽,隻是覺得害怕,趕緊回到了大大的身邊。
他們趕緊離開了那裏,跑了一會哥哥發現車上有一件帶著血的衣服,他趕緊拿起來就扔到路邊,大大卻拾了起來:
“這件衣裳還是新的了,好東西,扔了多可惜,回去讓你娘洗洗幹淨,能穿呢。”
“我不穿這東西,死人的東西晦氣。”
“你不穿,我穿,”然後歎了一口氣,“那還是一個孩子呢,年紀和你差不多,家裏也和狗娃一個樣,有個娘在望著呢。”
“都是吃飽了撐的,他們要是家裏沒有了燒的,人和豬都餓得哇哇叫,還不是跟我們一樣要打柴。”
“這話說得在理,沒有吃的還打什麽架,我們回來的時候半夜走過城裏,那個光景他們就不會瞎打了。”
下午的時候,他們終於到達了山邊,大大把車一停,和哥哥開始整理東西,狗娃問大大:“這就到了?”
“就是這裏了。”
狗娃往周圍一看,不由十分失望,眼前根本看不到那一群在蔚藍中黑黝黝的山,隻是一片片緩緩的山坡,雜草重生,好遠的地方才看得到有高大的樹木,樹後就是無盡的藍天,顯得淩亂而單調乏味。不由地問:
“這裏麵住的有人嗎?”
“當然有,不過不多,比我們那裏要少多了。”
“他們幹什麽?”
“還不是種地,這地方冷,莊稼不好長,窮著了。姑娘都想辦法嫁出去,男人難得娶媳婦。我們村老林頭二小子就娶了一個山裏媳婦,好家夥,就是穿著一身衣服光光的來,什麽嫁妝都沒有。家裏窮了,隻有說山裏媳婦。”
“你問這麽多幹嘛,將來也要一個山裏媳婦?”哥哥說完就笑了,使勁摸摸他的頭說:“要不然把你留在這裏,做一個上門女婿?”
大大也笑了,說:
“那可不行,你娘算不依,以後再也不會做飯給我們吃。”
哥哥對狗娃說:
“這是在山裏,不是我們村,不要拾那些細枝枝,不經燒,你就專門去找大的,你力氣小,拖不動就喊我,”然後對大大說:“我們到裏麵去砍幾根大的,趕明兒整房子,不就可以少買幾根,能省不少錢呢。”
“那給人逮住了可就了不得,要給關起來。”
“我們剛才路過了檢查站,一個人毛都沒有,都打架去了,這年頭,誰還管這種事。”
大大想了想,說“中,少幾根吧,不然蓋不住,車也太沉。”
狗娃聽了哥哥的話,就到處去找,他有點想翻過這山坡,也許就能看到那一群大山了,他一直在找的大山。可一走遠,就聽見了大大喊:
“狗娃,不要走遠了,落了單,迷了路,碰到什麽野物,那可不得了。”
他隻好失望地往回走,這時突然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腳前的草從根部折斷,不是被咬斷,上麵還連著。他順著這個痕跡往前走,突然看到了一根粗粗的尾巴,嚇得掉頭就跑,一直撲到了大大的懷裏,
“怎麽呢?你看到了什麽?什麽把你嚇到了?”
狗娃有點上氣不接下氣,說:“蛇,蛇,那邊有一條好大,好大的蛇。”
大大一邊喊著哥哥,拿著斧頭和扁擔朝著狗娃指的方向追過去。過了一會,他和哥哥拿著一根長長的東西回來了,哥哥笑著說:
“有上十斤了,在回幸虧帶上了狗娃,今天晚上我們有肉吃了。”
狗娃卻有些不敢看,但耐不住,看了一眼,就趕緊躲在了大大和哥哥的身後。
大大和哥哥把柴在車上捆好,然後在路邊升起一堆火,開始烤蛇肉吃。
吃完了蛇肉,大大對狗娃說:
“我們這就不能睡覺了,要一直到家,你要好好地走。”
狗娃點點頭:“大,我能走呢。”
大大把他攬進懷裏,他很少這樣,輕輕地摸摸著狗娃的頭,說:
“好娃兒,就是生得不好,要是生在城裏,那裏用得著受這個罪。”
後來狗娃就總是在想那天的蛇肉,他再也沒有吃過那樣香的東西了。
他們在月下上了路,堆得高高的柴就像一座小山,在如水的銀光裏緩緩地穿行在淡淡薄霧中。雖然狗娃在大大旁邊使勁地推,車卻越走越慢,就聽到大大喘著氣說:
“在前麵停一下,有一塊平地,這個坡從來是一口氣上不去的。”
哥哥停下了車,大大用路邊的石頭頂住車輪,這才到前麵去,看見哥哥跪在地上大喘氣,他想去扶,卻碰到了哥哥的肩,哥哥一哆嗦,不耐煩地說:
“我不要你拉,能自個起來。”
“說了多少次,肩要墊上點東西,咋不磨壞了的。”
“磨壞了就磨壞了,總是要壞的,看能壞到哪裏去。”然後笑了,“這回裝了幾根大的,真他媽的沉。”
大家坐了下來,大大又點燃了煙鬥,狗娃看到,大大嘴裏冒出的青煙一會兒就隱沒在月下那淡淡的薄霧之中。哥哥突然拿過煙鬥,死命地抽了一口,馬上就大聲地咳了起來,大大笑了,說:
“娃還是嫩了的,對付不了。”
過了一會,哥哥說:
“你說人活著有什麽意思,狗娃大了和我一樣要拉這個車,我將來的孩子也要拉這個車,就沒有一個頭?”
“什麽頭不頭,不都是這樣的嗎。”
哥哥突然發現車變得沉重,停下來一看,卻發現大大不在車後,等了一會,他背著狗娃趕了上來,說:
“狗娃走不動了,我背著他推吧。”
“那怎麽行,這不是幾裏,還有幾十裏。”他接著憤憤地說:“知道他不行,娘卻不信。娘就是什麽都依著他,一點理都不講。”
說完從掛在車把上的水桶裏舀出一碗水,一口氣喝下,想了一想,突然爬到了車的柴堆上,說:
“把狗娃遞給我。”
“那怎麽行,怎麽高,把他摔壞了你娘還不要跟我拚命。”
“摔不下來,我把他捆在柴堆上不就行了。”
“這你想了個好主意!要用活扣,讓他能活動半茬。”
過後大大又拿著被子爬到上麵弄了半天,狗娃卻睡得昏天黑地什麽都不知。
他們就這樣一步步拖著沉重的,像小山一樣的車走著,不時有汽車從身邊疾駛而過。他們穿過青翠的田野,繚繞炊煙的村落,還有那熙熙攘攘的行人,他們歡笑,爭吵,或者一言不發的默默走過。
一步一步,低著頭,看著汗水吧啦吧啦摔碎在地麵,一步不停,就這樣走著,好像他們已經這樣走了很多,很多年。
狗娃睡在柴頂上麵,又看到了那一群山,還是那麽神秘而遙遠,但他卻覺得有什麽東西正在離開自己,就好像怎麽也無法找回來似的。
娘在村口等著,看見他們,趕緊跑過來,第一句話就是:
“狗娃呢?我的狗娃呢?”
哥哥沒好氣地說:
“害死人的狗娃,把他換了柴。”
娘沒有理哥哥,看見大大在笑,心裏鬆了氣,這時就聽見狗娃說:
“娘,我在柴上麵了。”
“那怎麽行,怎麽高,摔下來怎麽辦?趕快下來,讓娘好好看看。”
“我下不來,大把我捆在上麵呢。”
“那你別慌啊,一會就到家了,娘作了好吃的,你就吃了啊。”
說完就使勁得幫著推車。大大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一看到了家,就覺得一點,一點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