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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銀行的故事

(2008-07-24 06:45:46) 下一個
搶銀行的故事
(一)
劉輝走到了林慶的小賣鋪,這是一個靠街搭的片刷,不到十個平方,被貨架分成兩截,前麵從窗口賣東西,後麵算是倉庫。看到劉輝來,林慶到後麵打開了門。劉輝到後麵坐到一箱啤酒上,林慶站在他對麵,能看到前麵賣東西的窗口。劉輝從挎包裏拿出一個東西遞給林慶,
“是什麽?”林慶問:
“槍。”
“我要槍幹什麽?不是說我隻開車的嗎?我幹不了這個。”
“這是為你自己準備的。”
林慶看看劉輝,可後麵沒開燈,可劉輝的臉在黑暗中,什麽都看不見。
“你應該知道搶銀行是死罪,抓住被人弄死,不如自己幹。”
劉輝停了停,接著說:
“你不知道裏麵是什麽樣,我可是進去過的,你到裏麵熬不到三天,就會自己想死,那就由不得你了。”
等了一會兒又說:
“我看過他們怎麽對待死刑犯,手腳都銬在一塊木板上,吃喝拉撒睡都在上麵幾個月,到死的那一天,肉會粘在上麵,連路都不能走了。”
說罷遞給林慶一支煙,幫他點上,看著他用有點哆嗦的手拿著煙猛吸,
“你不是說他們抓不到我們嗎?”林慶說,
“如果我們幹得幹淨漂亮,不太可能,但,我不敢打包票,總得有另一種準備。”
劉輝等林慶把煙抽完,問:
“你還想幹嗎?”
林慶又等了一會,說:
“幹,為什麽不幹,再說,我也沒有別的辦法。”
劉輝什麽也沒有說,把槍放在另一箱啤酒上,轉身出去了。
劉輝是翡翠娛樂城的一個經理,對外稱娛樂部經理,實際上是管小姐。他原來是保安部經理,後來老總聽說他從來不跟娛樂城的小姐睡覺,就認為他是一個人才,叫他去管小姐。原來一直是女的幹這個事,結果總是出麻煩,不是當紅的小姐把經理氣跑了,就是經理把當紅的小姐趕走了,把老總搞得經常頭大,決定換一種方法,結果不錯,當然,劉輝還是不和娛樂城的小姐睡覺,用職業化的方式管理那些事情。
林慶比他小差不多十歲,是他第一個女朋友的弟弟,也算是他的小兄弟,是他在這個城市唯一關係親密的人。林慶有時到娛樂城找他,他有時也請林慶到娛樂城玩玩,結果他沒有想到,林慶迷上了一個小姐,還不是一般的迷,和那個小姐有了一個孩子,非要跟她結婚,要她不幹那個營生。
有一段時間,他曾想把那小姐趕走,她告訴了林慶,林慶跑來跟他要死要活地大發脾氣,把他搞氣了,從此不管這事。

李磊利索的把摩托車停在咖啡店門口,輕快地跳下車,摘下頭盔,用手理理被壓亂的頭發,推門走了進去,他就是在這裏第一次見到劉敏的。
那天財務處的係統出了點問題,高處長找他們幫忙,搞好了以後,高處長說,我不能請你們吃飯,老公我不在乎,可女兒氣鼓鼓地說我幾天都沒有回家吃飯了,我可真怕了。這樣吧,我請你們喝咖啡,我知道有一個很好的咖啡店。
他們坐下後,就開始點咖啡,出納小蔡說:我懷疑是管理員想見李磊故意把它搞壞的,你們有沒有見到她看李磊那個眼神哪,恨不得一口吞了下去!李磊的一個同事說:你吃哪門子醋嘛,你可是結了婚的人。小蔡拿著價目單就打那個說話的人,那同事搶過價目單,把它像擲飛碟一樣向李磊擲過來,李磊剛想去接,可它突然拐了彎,李磊趕緊跳起來伸手去抓,一下子就撞到一個人身上,把她拿著的咖啡打翻,她就是劉敏。上天總是這樣安排好讓故事發生。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李磊趕緊說,一邊去撿咖啡杯。
“你這人是怎麽啦,”劉敏有點不高興低頭看著裙子的下擺,兩人同時抬起頭來,四目相對,就這樣對看了幾秒鍾,劉敏臉開始紅了,低下頭去喃喃地說:
“幸虧快下班了。”
抬頭一看,李磊還直盯盯看著她,不由瞋著瞪了他一眼,這回該李磊臉紅了,他開始轉過神來,關切地問道:
“燙著你沒有?”
“這是冷咖啡。”她這時感到心不再亂跳,帶著調侃神情說。
“那你凍著沒有?”這時他聽到一陣笑聲,李磊這一下真的不好意思了,趕緊一邊跟老板娘說再給劉敏一份,一邊抓了一疊餐巾紙遞給劉敏,她低頭擦完裙子上的咖啡,抬頭一看,李磊還看著她了,把剩下的紙遞給李磊,說:
“你也擦一擦,你身上比我還多呢。”突然臉更紅了,轉身拿過老板娘遞過來的咖啡,走出門去。
李磊在同事們的哄笑中紅著臉坐回桌邊,緩緩地喝了一口咖啡,高處長笑著說:
“小李磊,我們作一筆交易,今天你請客的話,我就把這女孩介紹給你,她是秦主任的兵,秦主任是我大學很要好的同學,怎麽樣?”
李磊這時已完全恢複了過來,趕緊笑著說:
“這話就太見外了,高大姐是最喜歡我的,什麽時侯要我請客,盡管言語一聲,什麽地方都可以,談什麽交易嘛。”
李磊一邊帶點甜蜜的回想著,一邊喝著咖啡,突然他發現對麵那人有點麵熟,想起來了,兩天前他在這裏等劉敏時喝咖啡,也看見過他,他也在這裏等女朋友?不由有點好奇。過了一會,他發現那人看了看表,到前台結了帳,然後走出門去,靠在電線杆路燈照不到的那邊抽煙,又過了一會,對麵銀行的運鈔車來了,那人拿出一個小本子,站在路燈下記什麽,運鈔車離開後,那人走到咖啡館麵前的一輛摩托車旁,騎上去,一抬頭,正好和李磊的目光相對,他馬上低下頭,發動摩托車,走了。
他等運鈔車,為什麽等運鈔車,李磊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他…..他想搶銀行,那怎麽辦,劉敏可在裏麵了,不行,要到派出所去告訴警察。

胡所長走出了家門,來到了他那輛寫著POLICE的微型車前麵,掏了半天鑰匙,卻找不到,歎了口氣,朝家的方向走了兩步,卻又停下,從挎包裏拿出備用鑰匙,打開車門,一擰鑰匙車卻毫無反應,他媽的,他來了聲國罵,真是他媽的倒黴透頂了,他隻好揭開引擎蓋,來檢查線路。
他剛剛跟老婆吵了一架,原因是她想把女兒送到私立學校去。他開始有點後悔不該費盡心機把老婆調到這個單位,錢是多掙了,工作也輕鬆,問題在於同事都是一幫有錢人,他一個小小的派出所的副所長根本就不能比的。
老婆倒也不是愛好虛榮的人,但經常為女兒向自己維權,這是哪裏哪。女兒當然是第一,應該享受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我不反對,我也想她是公主,為她建座城堡,但那是不可能的。把家裏所有的錢拿去都不夠,還要向老婆的父母要,這意味著自己又要看他們的冷臉,一反對,老婆馬上說,那你向你父母要啊,大家不都這樣嗎。就是父母有,這個年紀怎麽能向父母開口,況且沒有,自己每個月都多少給父母一點錢,老婆要是知道了,那還不要鬧翻天,都是錢鬧的,那時候大家都差不多,該多好!
終於把車發著了,他今晚值班,老婆打電話非要他回家吃飯,結果弄成這樣。他沿著自己轄區的街道慢慢的向派出所開去,剛剛華燈初上,街上人來人往,充滿了生氣,他喜歡這樣,心情好了一些。
他出生在一個一個熱熱鬧鬧的大家庭,從小就調皮搗蛋,不知道什麽叫寂寞,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工人,他是他們家最有出息的一個。他上警校後性格大變,變得沉默寡言,可能是因為家庭條件太差,又加上同學談的事情好多他都不懂,也開始有了出人頭地的想法。
到了派出所,老遠就聽見值班室在打牌,不由皺了皺眉,走進邊上的一個小屋,心中更是一肚子氣,隻見一個人一隻手被高高地銬在窗戶上的鐵欄杆上,已經有點站不住了,他走過去打開手銬,重新銬在鉄桌上,那人就可以坐在地上,又遞過去一瓶水,那人急切的想打開瓶蓋,右手卻顫抖不聽使喚,他抓過手一看,手銬已勒了深深的傷痕,他隻好打開瓶蓋,那人帶著貪婪的神色一口氣喝完了一瓶,他又遞過去一瓶,然後轉身出去叫出王洪。
“怎麽又在打牌,這是在值班。”
“剛剛吃完飯,才開始。”
“去把那個嫌犯送到收容所去。”
“怎麽又該我去。”
“你不去,難道我去?去之前買個盒飯給他。”
“胡所長怎麽變得心軟了,收容所整人更邪乎。”
這一下胡所長火就上來了,
“不錯,我整人是厲害,那要看什麽情況,你又不是要他的口供,不過是一個小毛賊,偷了二十塊的東西,還是吃的,連勞教都夠不上,整他有什麽用,我說你是有什麽毛病,怎麽就喜歡整人呢?”
王洪不敢作聲了,胡所長也感覺不該發這麽大的火,便壓低聲音,
“剛剛才發了一個通報,城南分局就這樣銬殘了一個嫌犯,相關人員統統受了處分,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後再不許這樣了,聽到沒有?”
他又叫出陳星,
“跟你說過了,不要跟他們打牌,你又不抽煙,那還不是永遠輸。”
“他們差一個人,我是不想來,可大家都笑話我。”
“你又不是不知道,分局領導經常到這個所來,有時甚至市局領導都來,如果給他們看到了,能有好印象嗎,不要人家要你幹什麽你就幹,聽到了沒有?”
陳星點點頭,說:
“要不要我跟你泡一杯熱茶了?”
“不要,剛才有沒有什麽事?”
“沒有什麽大事,就是有一個小夥子來說有人可能要搶銀行。”
“什麽?怎麽沒人告訴我,他怎麽知道的?”
“他說他看到有人在銀行那裏觀察情況。”
“他在那裏幹什麽?
“他女朋友在那個銀行工作,他等她下班。”
“他認識那個觀察的人嗎?”
“不認識,王洪說談戀愛的人都有點神神叨叨,跟他開了幾句心,讓他走了。”
胡所長沒作聲,陳星又問:
“還有什麽事嗎?”
“你把報案記錄拿來,然後到電話旁坐著,等會值班的局長肯定會打電話來,你認真接,他就會對你有個好印象。”
胡所長喜歡陳星,有很多原因。陳星是街道辦事處高主任的兒子,高主任極為精明,作風潑辣,不好就叫有點跋扈,也就是說,如果她喜歡你,當然不錯,不是,你就會很難受。他一分到派出所因為工作經常跟高主任打交道,那時她隻是一個一般幹部,同時有十幾個新警察,可就是特別喜歡他,工作上照顧他,有什麽好吃的,就讓陳星來叫他,那時侯大家可都不怎麽寬裕,他真吃了她不少好東西。
陳星打小就喜歡纏著他,拿他的帽子帶,高主任忙不過來時,就叫他帶陳星,那時他是一個單身漢,有時間,高主任總愛對人講胡所長是他的老大。
陳星從小就有點胖,又帶眼鏡,有點膽小,一點也不像母親,總被人欺負,初中時侯,一幫小混混總搶陳星的東西,高主任叫他別管,他沒聽,把那些混混狠狠地整了一次,才好多了。到了高考的時侯,陳星非要考警院,誰勸都不聽,高主任叫胡所長去說,也不管用,老實人一旦倔強起來,沒辦法。
一個多月前,他正在跟手下的一幫警察聊天,高主任進來二話不說,揪著他的耳朵就走,他隻好跟到門口,一邊說:
“高主任,高主任,你總要注意一點影響吧。”
“什麽影響,你當了所長我就不能揪了?告訴你,你當了局長我還是要揪。”
“可以揪,但不要太重。”
她歎了一口氣,說:
“陳星畢業了。”
“我知道。”
“我安排好了,你帶,別人我不放心。”
“嗯。”胡所長想這還用說嗎。
“我可告訴你,陳星要有了什麽事,你就要跟我們老兩口送終。”
胡所長想,做你的兒子可是好處大大的,但哪敢說,隻說:
“哪會有什麽事,我當了十幾年的警察,連根毫毛都沒傷到。”
幾天前到高主任家裏吃飯,老婆又對她嘮叨錢的事,他怎麽瞪眼都沒有用,高主任偷偷跟他說:
“要不要我幫忙?”
他沒做聲,高主任一眼就看穿了,
“你放心,我不會讓陳星知道。”
他喜歡陳星,為人實在,能聽懂話,不笨,但他不想把事情搞複雜。
“你要想硬挺著,我可沒辦法。”高主任瞪了他一眼。
“我想想再說吧。”
實在沒辦法,也隻好找高主任借了。都是錢鬧的,現在一些人不知道怎麽那麽有錢,他跟許多人一樣心裏憤憤不平。他的一些同事現在也膽子海大的弄錢,他看著眼熱,曾經也想過,找高主任搞個門麵,做點半黑半白的生意,或者找高主任搞一批門麵,當二老板出租,當然由老婆出麵,可看到大林的下場,就有點怕了,老婆也不幹,膽小,怕出事。
大林是他警校的哥們,各方麵都和他相似,就因為這些問題,職位被摟幹淨,現在在他手下做一個普通民警,看到一些資曆比大林淺得多的年輕人對他吆三喝四,心裏真不是一個滋味。十幾年的奮鬥就這樣沒有了,像他和大林都是一點背景都沒有的,能到這個位置可真不容易,問題就在這裏,沒有背景,就得老實謹慎一些,他知道有些人事犯得比大林大多了,可上麵有人說話,一點事都沒有!
大林在這兒呆不長了,這碗飯他吃到頭了,肯定不會甘心。陳星也不會呆長,高主任絕對不會讓她的兒子長期做一個警察,現在的街道辦事處不是原來了,有錢又有權,分局的一把手看見高主任都親熱地不得了。大林在關鍵的時侯是能指望的,陳星肯學又肯幹,其他就沒有一個胡所長能看上的了,現在的警察都不知為什麽變成這樣,報道第一天就打聽做什麽能輕鬆,能撈到更多的錢,胡所長不指望現在的年輕人能跟他當年一樣,但實在差得太遠,現在警察的確素質有問題,關鍵在於好一點,有辦法的都走了,基層民警又苦又累,工資也不高,半軍事化,加起班來沒商量,所裏的一個民警,為偵破一個殺人案一個月沒見女朋友,出來才發現女朋友跟別人結婚了。
胡所長不是王洪,這種事情總是信其有,不能掉以輕心,再說有人報了案,自己總要去看看,萬一將來有了什麽,也有個說法。他自己內心最近老有點緊張,他不願意承認的是,恰好是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什麽大案子發生了,每到這時侯他就有點不安,他幹了十幾年的警察,知道最後總是把人忙翻天。
如果有什麽大案的話,手下這些人真叫他放心不下。接下來,他又想到自己的前途了。年初調整幹部時,他提成了正科級,但調到這個所繼續當副所長,而有兩個情況跟他差不多的卻提成了正職,他找到潘局長抱怨。
潘局長是他的老上級,他到這個所的時侯潘局長是副所長,他算是潘局長一手帶出來的,潘局長業務很強,在市局甚至省廳都有點名氣,現在是分局管刑偵的副局長,很多人認為他遲早會是市局管刑偵的副局長。胡所長有時也想,潘局長上去了以後,他有沒有希望頂他的位,他知道潘局長很看重他,到時侯潘局長的話會極有分量,但潘局長看重的人可不隻他一個,自己非得再漂漂亮亮破一,二個大案就說得起話了。
潘局長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打斷他: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糊塗?”
“裝什麽糊塗?”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著這個位置嗎?我為你爭這個位置還拍了桌子。這個所是全分局最大的所,都是省直機關和中央直屬機構,省廳也在你們的轄區,一有案件就通天,你在這裏當過民警,哪個領導你沒見過?你要是到了那些小所,不談省廳,就是市局的領導一年也難得見到一回。這個所的所長從來就是付處,你到那裏當副所長就是提了職位,你不想幹,那好,我馬上跟你換。”
“潘局長,你怎麽一下子就急了,我隻想跟你談談心嘛。”
“我就是從那個位置上上來的,我不是跟你許願啦,你必須得在那個位置上幹出成績。”
“我反正是聽懂了。”
“聽懂個鬼,你政治上總是不成熟,你難得幹正職。”
“怎麽又說我不夠成熟。”
“成熟就不會來發牢騷,應該來謝謝我。我可告訴你,你如果幹不好,出了紕漏,跟我丟了臉,哪裏的副所長都沒有了。”
胡所長隻能笑笑不說話,心想,用不著你敲打我,我從幹警察這一天就知道了,真倒黴,牢騷沒發成,反被訓了一頓。不過潘局長說的倒不錯,除了許願,胡所長早就知道領導的許願就想彩虹,好看但夠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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