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孫教授,”林少峰回答,“我一不是公安局的,二不是搞政工的,所以對貴係方越洋同學的家庭背景應該說了解得不夠全麵,據我所知,方越洋同學老家上海,父母雙亡,目前在上海還有幾位姨媽,在本地沒有親戚,家庭狀況很簡單。”
孫聞天盯著林少峰,“你知道……她父母是怎麽去世的嗎?”
“孫教授一定要這麽為難我嗎?”林少峰不由有些不耐,“人之常情,知道別人的傷心事,應該避免追問,換成您,會盯著別人問父母都是怎麽去世的嗎?”
“我…隻是想了解。”孫聞天的口氣溫和了許多。
“不知道,”林少峰幹脆地回答,“她從來沒跟我提過,我也不打算問,以後也許有一天,她會告訴我,但是,即使她告訴我,沒有她的許可,我也不會向別人透露,包括我父母。”
“為什麽?”
“因為和她的相處過程中,我一直有種感覺,她的童年裏有一些,或者該說不少,不幸的因素,”林少峰神情嚴肅起來,“我說不好到底是什麽,但那些因素讓她一方麵對身邊所有人懷著戒心,另一方麵又似乎缺乏一般女孩尋求保護的本能,從而會選擇一些特殊的方式保護自己,”他盯著孫聞天的眼睛,“比如,您該記得,幾個月前,我被她打折了胳膊,您大概會覺得我特別窩囊,但事實是,她練過很多年的跆拳道,動起手來,別說我不是她的對手,我們學校的體育老師都未必能和她打平手。我一直好奇,她為什麽會去那麽熱衷練拳,更關鍵的是,她似乎很難相信別人,這對於一個這個年齡段的女孩,是不同尋常的……孫教授,我回答您的問題了嗎?……孫教授?”
辦公桌對麵的孫聞天久久沒有回答,直到第二聲“孫教授”,才緩緩開口,臉色驟然有些蒼白。
“這個……你,是怎麽看出來的?”他問。
“我是學法律的,我們院有‘犯罪心理學’的選修課,”林少峰平靜地回答,“雖然是‘犯罪心理學’,其實不少心理學原理,是異曲同工的。人的童年經曆會在很大程度上決定成年後的思維方式,比如我,小時候和我爸爸基本沒什麽接觸,不是在西安我奶奶家就是在廣州我姥姥家,所以現在和我爸爸關係不好處,我知道我爸爸人不壞,甚至還有不少值得學習的品質,問題是我根本沒興趣去跟他學,見了他就想招惹。”
孫聞天看著桌上的筆紙,一時間心情百味雜陳。他沒有想到,老林的兒子這個看著口無遮攔的愣頭青,三言兩語之間,竟然無比精準地道中了自己埋藏多年的心事,而且,以一種很無辜又很無情的方式。
無論多麽想否認,洋洋今天的種種冷淡無情,歸根到底,自己難逃其疚,這是不爭的事實。
沉默許久,他終於開口,“照你這麽說,方越洋有那些不幸的經曆,你……還一樣喜歡她嗎?”
“一樣,”林少峰回答,“我說過,我和她本質上是一樣的,就像兩個土豆,上刀山下油鍋,一個變成土豆泥,一個變成薯條,但芯子裏,還是土豆。”
孫聞天認真地審視著他,好一回,終於淡淡地微笑了,“那好,你走吧。”
“那……您同意了?”林少峰問。
“我們外語係根本沒有那條見係主任的規定,”他淡淡地回答,“所以,不需要我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