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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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暖心係列】情人劫

(2016-10-02 07:48:10) 下一個

注:前陣子整理舊稿子,發現我居然還寫過一些短篇,這是其中之一。那時候我為一家叫”都市麗人“的雜誌寫約稿,每個月被編輯催,這一篇印象最深,到最後一天還一個字都沒有,無奈之下去網上找歌聽,正好聽到老狼的‘情人劫“,感覺一下來了,一揮而就。嘻嘻 現在看起來,感覺像是看別人寫的,忘了有沒有在這裏貼過......和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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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又熬過忙碌而無聊的一天,我打個哈欠,鬆鬆領帶,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穿起,起身搭電梯下樓。電梯裏有個新來的女同事,豐滿的胸部被套裝裹得緊緊的,我下意識朝那裏多看兩眼,女孩子的臉一下紅了,我立刻收回目光,有些尷尬 -- 很早以前,豬頭就對我說過,“做色狼也要天分,你小子沒有”。

 

我開著自己的長城哈佛上了高架,旋開收音機,老狼在裏麵齜牙咧嘴而深情款款地唱“你的眼睛讓我終於知道,你的懷抱讓我在劫難逃”。

 

我跟著他哼起這首“情人劫”,眼前的路牌上,飛快地閃現出小米那雙笑得彎彎的桃花眼。

 

我姓竇,竇娥冤的竇,不,竇唯的竇,朋友們叫我“阿豆”。大學畢業那年,我和豬頭一同租了套簡易的兩居室公寓,房子不大,但夠我放一排電腦做創業夢,夠豬頭攤開大大小小的油畫板往上潑墨祈求變成下一個陳逸飛。豬頭其實不胖,叫這個綽號是因為他姓朱。他長得風流倜當,需要靈感的時候就帶女孩子回來,在房間裏弄出些咿咿呀呀的聲響,有時害得我半夜從床上爬起來去衝個冷水澡,塞上耳機寫程序。

 

小米不由分說殺進我的生活時,就有幾分像打劫。一天晚上,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間,我感到有什麽東西鑽進了被窩,醒過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靠在胸前。我差點叫出聲,嘴卻被一隻冰涼的手堵住了。睜開眼,黑暗中,一雙亮晶晶的眼睛貓一般地凝視著我。仔細看,那是豬頭今天帶回來的女孩子,身材瘦小,卻有一雙修長明媚、很會顧盼撩人的眼睛。

 

“你…你走錯房間了。”我澀澀地說。“我沒有。”那女孩抿著嘴角,揚起眉毛。“你真的走錯了。”我試著把身子移開一點,壓低聲音,“他的房間在走廊那邊,出門朝右。”“我就是來找你,”她眯起眼睛,在窗簾透進來的路燈光裏對我嫣然一笑,“你抱抱我。”她把身子靠過來。我身上突然開始冒汗,一時也分不清是冷是熱,“不要亂來,我,我有女朋友的。”我的聲音不由自主提高了兩度,她的手卻抓緊了我的肩膀,“你有女朋友關我什麽事,我隻是要你抱抱。”她的聲音裏像是有些不耐煩,在我能反應過來之前,她溫潤的身子已經撲進了我懷裏,“他還有別人,”她的頭在我胸前埋了一會,有些含糊不清,“他床上有其他女人的頭發,那隻豬。”她重重地說。

 

我這才明白過來,略微放鬆下來,她頭發裏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型洗發水的味道滲進我的鼻孔。“可能是…他姐姐的吧?”我試著幫豬頭開脫,“他有個姐姐,有時候來幫他理理房間…洗洗衣服…”“他姐姐的頭發什麽顏色?” “黑色,不,好像染過一點點,好像是-----”我有些發慌。她在黑暗裏輕輕笑了,“你不會說謊。” 然後捏捏我的手臂,“看,月亮。”

 

窗外的法國梧桐葉梢上粘著一彎微黃的月牙,在午夜後的天空裏,仿佛欲語還休。她喃喃地說,“很久沒看月亮了。”她的手抓在我的臂膀上,水一樣地清涼。過一會,她鬆開我,鑽出被子,轉過身,在朦朧的光線對我笑了笑,兩隻眼睛彎彎的,像有什麽很高興的事。那一刻,一種突如其來的震顫從我的心裏波及全身,像電擊一樣把我牢牢釘住。

 

第二天早晨,我被隔壁的噪音吵醒。豬頭和那個女孩大打了一架,她把他最新、也是最得意的一幅畫稿抹上了幾道顏料,而豬頭把她的吉它扔到了牆角。“你以為你很有才華嗎,”那個女孩抬起頭,伸手擦擦嘴角的血,冷冷地說,“你那點水平,畫漫畫還差不多! ”豬頭氣得鼻孔翻天,抱起畫奪門而出。

 

那個女孩默默地坐在地上,手裏抱著吉它,上麵斷了兩根弦。她嘴唇腫著,手臂上幾處擦傷,我從廚房拿來一瓶洋河大曲為她的傷口消毒。她皺著眉頭問我叫什麽名字。我說我叫阿豆,因為我姓竇,竇娥冤的竇。她笑起來,說,“以後你還是說竇唯的竇吧。” 我問她“你呢”,她說“我叫小米,因為我姓宓。”

 

我帶她去藥房買了點外傷藥,又去商店給吉它換了弦,她很聽話地跟著我。地鐵上,她問,“你真有女朋友嗎?”我點點頭。我的女朋友是大學同學,畢業後在廣州一家外企上班。“你不怕她飛了?” 小米問。我說,“我們已經四年了。”“ 四年不結婚,最容易飛了。”她拿過我手裏的可樂喝一口,笑盈盈地說。

 

那天晚上,豬頭在一個朋友家,想看看那幅畫還有沒有補救的餘地。小米把吉它調好音,燦爛地一笑,問我想聽什麽,我說想聽老狼的,她搖了搖頭,“那麽土。” 她為我唱完一盤“戀戀風塵”裏所有的歌,唱完每一支都鄭重其事地鞠躬謝場,雖然隻有一個觀眾。她說她的夢想是當個流行歌手,我也把日夜耕耘的程序解釋給她聽,並破天荒地自我感覺良好起來,“將來我如果成功了,說不定變成第二個李宏彥。”

 

小米問我,“你愛你女朋友嗎?”我說,“愛吧。” 她問“什麽叫‘愛吧’ ?” 我說,“相處很久,習慣對方了。”然後想起早上接到女朋友的電子郵件,說她國慶假期要加班,叫我別去廣州了。

 

小米不願睡豬頭的房間,我便在自己床上加鋪一層薄毯子,對她說,“你睡這兒吧。”“你呢?”“我睡隔壁。”小米爬上床,把一頭長發披散在枕頭上,默默地對我看了一會。我臨關燈時,她喃喃地說,“你抱抱我。”她那雙細長的水盈盈的眼睛裏透出一種孩子般的哀求神情,有種無言的力量,讓我不可抗拒,最後慢慢地被拉了過去。

 

我們默默地依偎著,窗外的月亮剛升到中天。“好像比昨天晚上胖了一點。”小米輕輕地說。我仔細看看,“這是下弦月,應該是比昨天瘦一點。”小米在我懷裏抬起頭來,突然笑了,抱住我的脖子,“如果你親我一下,會不會愛上我?”我遲疑著,說不會,小米的嘴角朝上抿去,“我不信。”她挑釁一樣地把潮潤的嘴唇貼過來,刹那間,昨晚那種電擊般的感覺又回來了,我不由自主地把她抱得更緊,意識裏的一切都開始天旋地轉,隻剩下她發間淡淡的茉莉清香。無邊的夜色裏,隻剩下我和她。

 

第二天,醒來時,小米已經打理得整整齊齊,手裏拎個橙色的行李包,身上背著那把吉它。她說,“我要走了。”我問她去哪裏,她說去一個親戚家。我問“你自己的家呢”,她微笑著,過了一會,說,“我沒有家。我是B型血的雙魚座,注定要流浪的。”

 

等地鐵的時候,小米問了我的名字,說“等你變成第二個李宏彥,我就去找你討飯吃”。我問她的名字,她說,“將來我出名了,就叫小米,如果我出不了名,你知道我的名字也沒什麽意義。”她轉過頭,小精靈般地對我明媚地一笑,卻像一道鞭子抽在我的心上。

 

地鐵來了,停在站上,她在門裏,我在門外,隧道裏一陣陣冷風吹來,我的心越來越沉。終於,我走上一步,問她,“假如我愛你,然後怎麽樣?” 說話的時候,我的心在胸口砰砰亂跳。

 

她凝視著我,臉上的笑意慢慢褪去,過一會,說,“假如你愛我,等我想結婚的時候,就來找你。”

 

車門慢慢合攏。在關上的那一刹那,又微微鬆開一下。我看見小米臉色一變,然後猛地伸出手來,仿佛想把門打開,但列車已經開動,帶著她有些惶惑的臉朝黑暗的隧道裏絕塵而去。我跟著列車一直跑到月台盡頭,隻想追上去,把小米從車上拉下來。那個瞬間,我才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了小米 -- 沒有假如。

 

我在站台上等了整整一天,她沒有回來。後來,我發現床邊的櫃子裏少了一千塊錢。幾個月後,收到了一張匯款單,上麵是一千塊錢,沒寫地址,落款“小米”。我黯然地從郵局走出來 --我寧可她一直欠著那筆錢。那年聖誕節,我和女朋友正式分手,然後在和小米分手的地鐵站待了很久很久。我深深後悔當初就那麽輕易地放走了她。

 

陳逸飛去世時,豬頭已然大紅大紫,他的時尚漫畫集“世間女子” 被媒體爆炒得熱火朝天,稱他“情愛大師”。我去書店買了一本,心想“大師個鳥”。但裏麵一個嬌小身材,笑起來眼睛彎彎的長發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在書裏她常常找男人的麻煩,不是把咖啡澆到男人腦袋上就是剪壞上好的西裝,再就是設計大奶二奶若幹奶狹路相逢。我看著看著,忍不住笑了,笑到眼淚流下來。

 

我的生活也走上了正軌。年少輕狂的夢想跟著那幾台舊電腦被關進了紙箱;跳槽兩次後,我成為一家廣告公司的IT主任,每天穿戴整齊,朝九晚七。貸款買了房子,簽合同的時候倏然想到“這樣的房型,小米會不會喜歡”。有時候,我想起她臨走都不願告訴我名字,越想越生氣,不由有點恨她;而更多時候,想到她拎著行李包背著吉它在城市裏流浪,心裏有個角落會隱隱痛起來,痛得很久。

……

你的眼睛讓我終於知道
你的懷抱讓我在劫難逃
……

 

老狼的聲音在城市上空的電波裏飄蕩,我的長城哈佛在鋼筋水泥的森林中禹禹獨行,像隻落單的甲殼蟲。很多人問我怎麽還不結婚,我說“再等幾年吧”。我記得她說過的“如果你愛我,等我想結婚的時候,就來找你”。我愛她。

 

也許有一天,我會和現實妥協,在電梯間厚著臉皮向新來的女同事要手機號。可是,在那之前,我想,再等幾年吧,也許,哪天,小米真會再次出現在我眼前,鑽進我懷裏,說“我就是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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